“三個一。”

“三個二。”

“哎,沒有。”

“王炸!”

中年男人手臂猛地揚起,重重甩到桌面,大小王異常顯目,止不住樂呵道:

“給錢,給錢。”

其餘兩人對視一眼,願賭服輸,乖乖掏出錢包付錢。哪成想,中年男人收了錢卻是一副作勢要走的樣子,這下瞬間著急了:“老楊,你這可不地道呀!”

“對呀,哪有一贏錢就走的。”另一人亦是接聲道。

“不是,不是。”

中年男人面相滄桑,雙手有厚厚的老繭,笑起來眼角褶子都擠在一塊。

他擺手無奈地說:“我不是剛打工回來,要多回去陪陪老婆孩子。這不,現在我兒子應該晚自習快下課了,我得去接他!”

“行吧,那你回去吧,沒事過來玩。”

“千萬別走到雲夢河邊,天黑小心路滑。”

聽到這句話,兩人也不強留,擺手告別就讓他離開。

“兩位老兄弟抱歉了。”

中年男人說完後就下榻穿鞋,開啟木門一路小跑衝入入茫茫黑夜,身後亮起明火的家宅,倏地扭曲了下,彷如水面的倒影越離越遠。

男人甩起胳膊在夯實的水泥路上奔跑,周邊路燈映出幢幢房影。他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來到一所初中門口,站在黑暗的角落裡等待自己孩子放學。

“叮——”下課的鈴聲。

少頃,一個又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奔跑出來,結伴回家。

“有慶!”

一直在人群中巡睃的男人很快就看見一個穿著校服,膚色蒼白的憨厚男孩從校園裡走出來,當即抬手呼喊,連忙走了過去。

怎料楊有慶視若無睹地繞過他,徑直往家的方向行去。

“誒……”

男人盯著背影怔住,旋即愧疚地嘆了口氣:“哎。”

他三步跨作兩步追上楊有慶:

“爸爸上次不是跟你解釋了,不是故意不回來,工地那邊活很多,而且是一項大工程,工頭說想要拿到錢就必須把活兒幹完,爸爸也是沒辦法。”

“爸?”

楊有慶忽地頓住步伐,摸了下手臂。旋即扭頭看向男人,眼神尤為複雜,嘴唇張闔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是一言不發地奔跑衝刺起來。

厚重的書包一下又一下拍打他的後背。

“有慶。”

見狀,男人抬手前伸,本就滄桑的面容似乎瞬間蒼老許多。

似乎明白自己兒子並不想跟自己說話,他就遠遠跟著。回家的路上,一人在前,一人在後,泥路兩旁是插著水稻的鄉田,麥穗隨風晃動。

就在這時。

男人突地注意到前方路燈下站著一名身穿黑色短袖的男子。楊有慶好像認識他,跑過去與其交談,有說有笑。

沒一會兒,便見男子將手裡裹成一團的紅色塑膠袋交給兒子。楊有慶眼眶泛紅,忙不迭地向男子彎腰道謝,卻被後者扶住肩膀,說了幾句話後,楊有慶狂奔離去。

於是,中年男人急忙跑起來跟上。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看清了男子的面貌,冷峻英武,眼神交錯而過。男人卻用眼睛瞪了下對方,似乎在說:別靠近我兒子!

路燈下,男子雙手插兜,注視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

…………

…………

二層樓的自建房。

長寬不到五米的小院裡種了些白菜大蔥,窗紙映出昏黃的燈光。

“媽。”

楊有慶推開門,見到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母親,以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說道:“李叔叔把爸打工的錢拿回來了。”

聞言,母親怔了下,伸手接過兒子遞來的塑膠袋,裡面是用皮筋捆好的百元大鈔,大概有五萬多塊錢,眼角悄然溼漉。

而後竟忍不住掩面哭泣。

“媽,你以後還有我。”楊有慶抹著淚,很堅定地說。

“不是,你們母子倆怎麼回事?”

見到眼前奇怪一幕的中年男人,心中大感不解,不由喊道:“有慶,剛才那男的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我打工的錢?我打工的錢不是都放在櫃子裡嗎。”

說著,男人直接衝到臥室,熟稔地從櫃子底下拿出一大沓錢,“你們快看,這錢是不是都在我手裡,你們別被人騙了呀!”

哭聲和激烈的呼喊交織。

男人看著只顧傷心的母子二人完全不理會他的言辭,忍不住怒吼道:“有慶,爸爸跟你說話呢。”說著,他徑直走過去,伸手去碰楊有慶。

“楊大勇!”

倏地,陌生的話音從背後傳來。

眼看就能觸碰到楊有慶的手掌突地頓住,宛如兩者之間隔著一層明顯的空間薄膜。與此同時,悲慼的低泣漸漸從世界剝離,楊大勇驚疑地發現他離自己的妻兒越來越遠!

可明明就是咫尺之間。

“你是誰!?”

楊大勇猛地轉過身,發現木椅上坐著竟是剛才在路燈下的男人,眼眶瞬間泛起詭異紅光,他兇惡地盯著那人,咬牙道:“這是你搞出來的?”

“當然。”

李馗神態疏狂,微微頷首:“這是為你好,更多的是為你老婆孩子著想。”

“你什麼意思?”

楊大勇雙拳緊握,面部愈發猙獰,些許渾濁河水從腳底沁出。

“楊大勇,你還記得自己叫楊大勇嗎?”

李馗直視中年男人的眼睛,語氣平靜:“你回來的這段日子,應該很少有人叫你全名吧,或許現在……楊大勇你該徹底清醒點。”

也即是這時,一聲聲紛亂嘈雜的聲音湧進耳膜。

“大勇快跑!”

“大勇,你別拋下我。”

“快跑啊!”

重重詭異的幻象充斥眼前,陰森森的墓道,堆積成山的金子,無數吊在空中的棺槨,張開血盆大口的猙獰面孔。

“啊——”

男人面孔扭曲崩潰,登時跪倒在地,抱頭仰天發出痛苦哀嚎。

“楊大勇,你已經死了。”

似乎過了許久,跟前突然出現一塊鏡子,楊大勇傻愣愣地看去,待他看清鏡子裡呈現出的容貌時,瞳孔不禁驟然緊縮。

那是一張溼漉漉的慘白麵孔,瞳孔逸著詭異紅光,可看其面容正是他自己無疑。

“我,我死了?”

楊大勇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李馗,青烏的嘴唇顫抖不休:“不可能,我怎麼會死呢,不可能的,我每天都在跟我老婆孩子說話,也常常出去。”

“是呀,這就是親人之間的感應。”

李馗微垂眼眸,蓋住憐憫:“雖然他們一開始很恐懼害怕,但自從知道是你回來後,母子二人無疑是悲喜交加,因為你終於有訊息了!”

“至於,你們為什麼能夠進行交流對話,是因為你的存在太明顯,明顯到普通人都能察覺到你的存在。”

“……”楊大勇微張著口,猛地直起身,半是憤怒半是恐懼地大喊道:“我聽不懂你話裡的意思,你快放我離開這裡!”

“聽不懂?”

李馗手指楊有慶:“你看看你兒子的臉跟身體,他的陽氣已經被你吸走大半,你記憶中的楊有慶,面板是如此的蒼白嗎?!”

聞言,楊大勇愣住了。

一幅記憶畫面如此用力地闖進腦海。

面板黝黑的楊有慶開心地朝他招手!

最近埋下來的伏筆很多,不要著急,到後面都會竄到一起。

感謝摯愛鳳鳴的一張月票,感謝就是死從這跳下去也不充錢的兩張月票,謝謝兄弟們的支援,北海會繼續努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