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

意指水光和天色渾然一體,無法分辨,通常用來形容水域遼闊。

李馗這一刀勢大氣磅礴,宛如天河傾覆而下,恐怖壓力攝得肖剛幾有渾身僵硬的錯覺,足以看出李馗對刀道的領悟!

有意思!

肖剛渾身黑紅色紋身亮起血芒,頭頂的雙面修羅與他融為一體,竟眼睜睜地任由刀光劈過身體,血光四濺的剎那,他不禁舔了下上牙:“不錯,殺了我三萬血子。”

“喲,新招吶!”

李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剛才那一刀幾乎將肖剛斬成兩段,須臾間,血液流淌又癒合如初。尤為有趣的是,殘留的刀氣不僅消失不見,就連肖剛的氣息也突然暴漲了一層。

肖剛嘴角揚起:“彼此彼此。”

雙方視線碰撞的剎那。

起風了。

成千上百的血色匹練洞穿陰氣,掀起凌厲呼嘯刺來。

風暴疾馳,捲起漫天水汽,悍然相撞。

“砰——”

數百血色匹練驟然合一,攔腰撕裂風暴,宛如張開獠牙的兇獸撲向李馗。

‘難怪能從那眾生如獄的世界殺回來,單看這一手就不得了嘛!’

李馗心思電轉,正當他欲要反擊的時候。

只見匹練突地模糊了下,變作了正掄圓了斧頭的肖剛,凌厲殺機彷彿使他整個人抹上一層血漿,斧刃自側面斜劈而來,儼然一副要砍掉李馗腦袋的架勢!

“定!”

肖剛眸底微浮起驚愕。

短短毫秒時間對李馗來說足以做出很多事情,狹長的水龍刀挾無匹威勢後發先至,悍然砍向肖剛頭顱中的‘黑線’,正是幽通顯威!

‘這一招,能夠直接針對我!’

肖剛敏銳直覺幾是瞬間意識到,身體卻比思維更快的做出應對動作,那一抹刺目刀光掠過眼球,一道人型血霧迎上水龍刀。

突兀,滿是瘋狂興奮的雙眸闖入視線。

鮮明透露著:“你就得跟著我的節奏來!”

李馗看似暴烈的攻勢下,實為步步為營的攻擊,想要一步步試探出他的招式、底牌,肖剛一交手就看出來了,他豈能如李馗所願,就要將勝負拉到方寸之間!

說時遲,那時快。

肖剛舉起手中斧刃【阿鼻】,平平無奇往下一劈,李馗體表的神光竟宛如風中殘燭,明暗交替間驟然消失,斧刃沿著額頭劃去胸膛。

紛飛的翠玉蝴蝶撲面而來。

‘人呢?幻術?’

肖剛鼻孔哼出帶著腥味的熱氣,眼睛一掃,李馗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丁點氣機都感知不到,簡直詭譎異常。

不是簡單的幻術。

戰場氣機悄然凝固,空氣猶如實質般重如山嶽。

肖剛顧盼間,斧刃在掌心旋轉,忽地用力握住斧柄,猛然朝側後方揮去,“砰——”地巨響,劇烈的衝擊波席捲而出,李馗身影由虛化實,輕叩牙關。

“嗒——”

就好像打火機似的。

霎時間,火借風勢,洶湧的三味真火張牙舞爪地朝肖剛蓋下。

滾滾熱浪撲面。

肖剛眼神一凝,黑髮張揚舞動,猩紅瞳內顯出修羅法相,直視火海源頭,手裡的阿鼻斧刃直直斬下,沒有花裡胡哨,火海頓時被劈成兩半,如有破滅萬法之威。

猩紅斧刃瞬息變大,餘勢不止地斬向李馗面門。

可就在這時,肖剛卻詭異地停下動作,神色有些苦惱。但見不遠處的李馗似雲煙般消散,整個天地在視線中翻轉,劍指蘸著毀滅氣息抵在後頸。

“厲害,是我輸了。”

肖剛微闔眼皮,瞳內血色如潮水般迅速消退,隨即,回頭瞥了眼。

李馗額頭沁出密集汗水,儼然法力消耗甚劇的模樣,嘴角卻是高高揚起,一隻如夢似幻的翠玉蝴蝶悄然隱匿,他笑著說:“要想速戰速決,可不容易。”

從水天一色開始佈局,藉助風暴捲起水汽混淆能量波動,故意捱了肖剛一斧子,留下翻盤的後手,嫁夢修改現實,自身從蝴蝶中“復活”,施展雷霆手段結束戰鬥!

“你這可頗有點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模樣。”

肖剛轉身打量李馗幾眼。

“哈哈哈哈。”

李馗笑得開懷,彈指丟了根菸給肖剛,自己嘴裡也叼起一根抽。

他與肖剛真的能算是那種不打不相識的朋友,初見面時,還以為是個愛挑釁,只知道殺戮的瘋子,幾回打交道下來,發現並不表現的那般。

正如修羅法相,一面慈悲,一面兇惡。

呼~

肖剛將阿鼻斧刃別在腰間,菸草無火自燃,深深吸了一口,煙氣湧出口鼻,“我想到你看出來了,卻沒料到你如此果斷。”

李馗叼著菸嘴,微低頭,笑了聲。

“啊,你說什麼三萬血子我是不太懂,但是你氣息暴漲是我親眼目睹,又恰巧在受傷之後,我猜你許是那種越受傷,實力增幅越大,那我能如你所願?”

聞言,肖剛嘴角弧度深了些。

李馗其實說的很接近,不過是要受致命傷才管用,所以那一式【水天一色】他才沒有躲。

“當時聚會的時候,我想著你實力進步一定不小,沒想到啊……”

李馗發自內心感慨。

猶記得當時在幸福小區,肖剛喚出這雙面修羅法相時,神智不可避免地陷入狂暴的殺意中,如今已是駕輕就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吶。

“照你這麼聊,接下來我是不是得誇誇你?”

肖剛帶著笑意的眼神忽地多出幾分認真,雙指捻滅菸頭,意有所指道:“這次行動,不止幾位殿主重視,甚至有好幾位閻王的目光都看了過來,你是計劃的發起者,我們不會搶你風頭。李馗,你可要抓住機會。”

“謝謝了。”

李馗彈掉菸頭,調侃道:“剛才熱身不錯,回頭上來濱海,我請你們吃飯。”

“去吧,他們差不多都到鎮天像那兒了。”

肖剛擺了擺手。

立見周遭的空間陡然發生褶皺,兩人視線有瞬間從低到高,更有種被彈出來的感覺。

隨即,李馗頭也不回地擺手離去。

空曠的街道上,只剩肖剛一人,他右手握著一罐原味薯片,正打算怎麼處理這玩意時,似有所感地抬眸看向前方,視線盡頭數百隻妖魔嚎叫著飛奔過來。

“新鮮的亡魂味道。”

肖剛微眯起眼,眼角溢位恐怖殺機。

那些衝過來的妖魔最近剛吃過人,妖氣裡有鮮明的不甘同恐懼的執念。

就如同紅鬼設計搶走數百孩童的喜魄,轉手當做禮物送給虛耗以作收買。

其他妖魔那邊肯定也是一樣的路數,再加上能夠重獲自由的重利,自然使得鬼蜮內的眾多勢力趨之若鶩。

“弟兄們,他只有一個人!”

“殺!!!”

“正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玩意。”

肖剛嘴角一咧,抬手擲出原味薯片。

時間彷如在此刻放緩,張張猙獰的醜惡面孔瞬息跨越數十米距離,恰在此時,那罐薯片飄到一妖跟前,不假思索地轟出一道妖法。

“咔擦——”

猶如開啟潘多拉魔盒般。

薯片罐裂開一條條不規則的扭曲裂縫,狂暴而澎湃的能量抑制不住地湧出,凌冽的風聲卷著滔天猩氣撲面,更有濃郁水汽蔓延。

赫然全是李馗與肖剛戰鬥時逸散出的能量。

“不好!”

各色光華照徹面孔,映出那雙雙眼睛裡浮起的驚駭恐懼。

下一秒。

“嘭——”震耳欲聾的爆炸驟響,猛烈的衝擊波挾能量橫貫四方,摧枯拉朽地湮滅鱗次櫛比的房屋樓舍,掩蓋些許毫不起眼的哀嚎。

啪,啪……

肖剛拍去甲冑上的微塵,一頭人型血霧脫身而出,飛撲進濃重的塵霧當中,越過廢墟下的各種殘缺屍塊,極其迅速地找到苟活的重傷妖物。

那妖魔正欲拼死反擊。

一柄血跡斑駁的斧刃以更快的速度削掉他的腦袋。

視線驟然升高。

入目所及,滿眼血色。

……

……

“肖剛的攻擊蠻有特點,血霧與本體之間進行置換,能夠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竟能將我的護體神光砍沒,是他手中的斧刃還是有別的原由。

“另外,這傢伙對殺機太過敏感了,要真打起持久戰,勝負難料咯。”

雖是這般想,李馗眼眸裡得意神采卻醒目得很。

贏就是贏,尤其是打贏肖剛這種對手,那要說不得意,就有點虛偽了,每回去陰司碰見這傢伙總帶點挑釁意味地要跟他過兩手,這回總算是殺他威風了!

思緒間,嘈雜聲響入耳。

李馗抬眸看去,不禁感嘆一句:“真夠壯觀的呀!”

短短片刻不到,他已來到鎮天像跟前,走近了方才直觀地感受到這尊鎮天像的宏偉,【通天徹地】四個字在這裡可不是形容詞。

‘他們打算怎麼破壞鎮天像,好逃離鬼蜮的?’於是,李馗心裡很好奇。

“虛將軍!”

倏地,壓抑怒氣的聲音自身旁不遠處響起。

李馗睨了一眼過去,正是傲因,只見他遍體鱗傷,尤其是左手齊肩而斷,蠕動的煞蟲貼在傷口處彷彿吸血般發出淅淅索索的怪異聲響。

“傲因兄弟,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傲因強忍住到嘴邊的話,沉著臉問:“鬼車跟蠱雕呢?”

“他們啊。”

李馗那是鱷魚掉眼淚,故作悲傷道:“我們為了大部隊能儘快到達鎮天像,一塊攔住那個無名將領,一場生死廝殺下來,他們都……”

聞言,傲因同樣看了眼受傷不輕的“虛耗”,拳頭攥得嘎吱作響。

蠱雕是他心腹手下,更是在鬼蜮患難與共的弟兄,眼看著就能重獲自由,結果……

另一邊,李馗觀察了下戰場,如今城內的守軍已經所剩無幾,僅剩百餘人負隅頑抗,而到達這裡的妖魔數量仍有數千餘隻。

就算是堆命,也能將其堆死,無非就是時間問題。

倒是看見不少惡鬼妖魔施展術法攻擊鎮天像,只是如泥牛入海般起不到半點效果,瞧這情形就算是一塊攻擊,恐怕都夠嗆。

“傲因兄弟,關於這鎮天像,你們有何高招啊?”

李馗眼咕嚕一轉,牛鼻上的鐵環輕輕晃動,“莫非是要等海蛟大聖過來?”

“大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傲因眼神中有微不可查的警惕,隨即,他抬頭看去鎮天像手中的幽色鎖鏈,“其實想要離開雲夢河鬼蜮,只要能破壞那條鎖鏈就行!”

“哦?!”

李馗眸底有漣漪悄然泛起,鎮天像周身有沉重的黑雲環裹,幽色鎖鏈的盡頭則沒入了空間,而在粗大的鎖鏈上有一道渺小的黑影。

“我已經派人去做了。”

這時傲因仍不忘拉攏下李馗,“待到三位大聖脫困,北山又能重現當年威風,剛才海蛟大聖的能耐你也見到了……”

“自然,自然。”

李馗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長道:“屆時肯定都會在一塊的。”

“看樣子身為舊部,傲因還是知道點三妖行動的內幕。”他心裡泛起思索:“海蛟,肯定另有圖謀!”

與此同時。

一隻頭尖嘴長,背生肉翅的妖怪立於鎖鏈之上,渾身被陰煞侵蝕得潰爛,它神情痛苦又摻雜著難以形容的興奮,張口嘔出帶著涎液的玻璃瓶。

內裡淌著宛如銀河般燦爛的液體,瓶上有條沐浴藍焰的蜈蚣,顯然出自祝融的作品。

它將瓶蓋開啟,直接將液體倒在鎖鏈上。

立見鎖鏈如被腐蝕般冒出腥臭難聞的氣泡,不消片刻,以極其駭人的速度吞噬數百米長的幽色鎖鏈,隨即,鎮天像手中的鎖鏈斷掉了!

“轟隆!”

宛如地龍翻身般,整座雲夢河鬼蜮都在搖晃震盪。

“成功了,成功了!!!”

見狀,那背生雙翅的妖怪高舉雙臂,欣喜若狂。

它振翅飛在空中,渾濁的眼珠清晰映出原本漆黑如墨的穹頂突然多出一個正在熊熊燃燒的洞口,正是聚靈壇被破壞而造成的缺口。

“哈哈哈哈,自由了,自由了,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那妖怪已被狂喜衝昏頭腦,直接衝過洞口,離開雲夢河鬼蜮。

“你們快看,頭上開了道口子。”

“衝啊,快離開這兒!”

不止是它,城池內的眾多妖怪急不可耐地飛了起來,如蝗蟲般湧向入口。

“出口已經開啟。”李馗微眯起眼,扭頭看向城門口方向。“可你還有兩個兄弟在鎮天像下面關著呢,海蛟現在該輪到你出場了吧。”

如應和般,腳下的碎石猛然躍動顫抖。

“轟隆——”

眼前陡然被一抹黑影遮蔽,李馗瞳孔微微收縮。

只見遙遠的天際被黑暗覆蓋,直抵穹頂的萬丈冥河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這裡,立於浪濤頂端的是龐大的蛟首,龍吻大張,露出猖獗笑意。

遊遍鬼蜮,它終於掀起整條冥河。

“虛將軍,還不快走!”

傲因正欲離去,見到“虛耗”痴傻般呆愣在原地,急忙催促一句。

“走啥啊,不看看海蛟要做什麼嗎?”

李馗微昂著臉,嘴角的笑意滿蘸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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