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溪拆分襄陽郡和江陵郡的事兒,表達出來的政治含義是不一樣的。

荊州世家中,勢力最大的一股,始終是以龐氏和馬氏為首的襄陽世家,其次才是南郡,南陽等地的中小世家們。

順帶一提,黃氏的大本營本來在江夏和荊南,但如今這兩個地方來回換人,黃氏早就察覺出不對勁了,除了留下部分人在江陵表達一個存在感外,大部分黃氏族人都跟著諸葛亮一家去了成都,把那邊當成了發展重心。

至於蒯氏,隨著蒯良和蒯越投降曹操後,蒯氏基本都已經北遷去了洛陽,甚至是河北一帶發展,留在襄陽的分家勢力遠遠大不如前了。

而蔡氏.不好意思,現在襄陽世家內部,根本就沒有蔡氏的立足之地。

不管怎麼說吧,襄陽世家,肯定是襄陽最大的利益團體,而他們的基本盤,肯定是在襄陽周邊。

但是呢,這裡面有個尷尬的地方。

襄陽是荊州的行政中心,不管是劉表時期,還是後來關羽收復襄樊之後,一直是這樣的定位。

但襄陽又隸屬南郡,而南郡的郡治又是江陵後來張溪擔任南郡太守的時候,也一直是呆在江陵辦公的。

再加上江陵的重要地理位置,是防禦東吳的第一線重要城市,這就導致襄陽和江陵之間,對於荊州內部的資源呼叫佔比,有很大的矛盾。

關羽在的時候,一切都能壓制,但從關羽病故後到張溪上任荊州的這半年多時間裡,其實矛盾一直不少。

簡而言之,襄陽世家希望掌控襄陽周邊的實際控制權來保護他們的利益,但南郡世家和江陵的官員肯定不想這麼幹。

雖然這些南郡世家們在勢力上是幹不過襄陽世家們的,但問題是,他們佔據了法理依據啊。

襄陽,畢竟是隸屬於南郡的一座城市而已,雖然歷任荊州主官都呆在襄陽,但並沒有哪個人明確襄陽是荊州州治吧。

這就導致了襄陽的地位現在很尷尬,急需一個正名的機會。

而張溪這麼一劃分,等於是把襄陽單獨的劃列了出去,成為了一個郡,而既然劃為一個郡,肯定不可能就只有襄陽這麼一座城市,城北的樊城,城南的宜城,甚至當陽,臨沮等縣,是不是也可以劃歸襄陽呢?!

往北,襄陽世家可以攫取原本屬於南陽郡的利益範圍,往南,襄陽世家可以和江陵世家掰扯一下原本自己插不進手的各縣的利益歸屬.襄陽世家還能有什麼不高興。

而只要襄陽世家能穩定下來,那麼這個荊州就亂不了。

再加上張溪主動把自己荊州牧的治所南移到江陵,等於是表態不會插手襄陽世家之間的利益分配,同時也表明了張溪這次來荊州的最主要目的,就是防備東吳。

真的,襄陽世家們這些年,雖然被關羽的“北伐”準備個折騰的夠嗆,現在一聽到“北伐”這兩個字都頭疼但對東吳下手的話,襄陽世家就沒那麼大的反應了。

首先,荊州和東吳是世仇。

這個世仇,不僅僅在於當年黃祖乾死了孫堅,孫策,孫權數度侵犯荊州的仇恨,其中最關鍵的還在於江東土鱉們總是想伸手來侵佔屬於荊州世家們的利益。

前者還有個轉圜的餘地,但後者,是大仇,不死不休的那種。

其次,比起難打的曹魏集團,東邊的東吳集團在荊州世家眼裡,可以說是軟柿子。

真的,這些年大漢朝廷總是對東吳方面妥協退讓,其實荊州世家內部也是很不滿的。

當初劉景升時期都能摁著江東揍,如今這兵強馬壯的,荊州人難道還能怕了那群江東土鱉不成?!

最後.對東吳用兵,這就意味著江夏郡,荊南四郡都有收回來的可能,而這些地方,一直都是襄陽世家們想插手,但一直沒有機會插手的地方。

以前江夏郡是黃氏的地盤,其他人插不進手。

好不容易等到黃氏舉族去了成都,江夏郡也從東吳手裡要了回來,荊州世家們剛剛把手伸進去,投入了不少的錢糧,可還沒等撈回成本呢,江夏又被東吳給奪了回去沒虧本都算是好的了。

這裡面虧最大的,就是江陵的世家們,他們到現在都憋著一肚子氣呢。

至於荊南四郡,以前的襄陽世家是不會對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動心的可如今不一樣啊。

自打張溪跑去荊南進行什麼改淤為田的專案後,十幾年的時間發展下來,長沙,桂陽,零陵附近的沼澤淤泥地,已經被改造成了大片的土地良田。

當然,這裡面出錢出力最多的,肯定是江東的那幫土鱉們,要沒有他們持續對長沙,桂陽兩地的投入,不可能出現這麼大規模的良田平原出來。

但荊州世家可不管,這些地方都是荊州的地盤,你們江東人憑什麼跑到荊州的地盤來搞七搞八的?!

這不是咱們貪圖那點地,主要是這個歸屬得說清楚荊南四郡,那是荊州的荊南四郡。

別的不說,長沙,桂陽,零陵三郡一定要拿下來。

所以嘛對於荊州世家來說,張溪出鎮江陵,更大程度而言,是好訊息大過壞訊息的。

就這樣,在安撫了一通襄陽世家之後,張溪又在襄陽停留了快一個月,協調處理各種堆積下來的荊州公務,一直忙到六月中旬,才啟程前往江陵。

同行的,還有三萬北征結束休整的荊州郡兵。

而隨著張溪帶著三萬荊州郡兵南下江陵,第一個撐不住的人,就是公安守將陸凱。

去年年末,隨著荊州軍陸續回援,東吳方面眼見目的已經達到了,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撤兵。

周瑜撤回了江夏,而朱然則撤回了陸口。

至於攻下來的公安縣,也不能不留人看守,畢竟江對面就是江陵,這麼重要的地方,既然打下來了,肯定要守住。

朱然就留下了陸凱和五千士卒鎮守公安。

以往呢,面對江陵城內的石苞和兩萬餘人的守軍,陸凱防守公安的壓力真不算太大。

畢竟石苞要考慮的是整個江陵附近地區的防務,不僅僅是針對一個公安縣城,所以石苞雖然兵力佔優,但傾巢而出來攻打公安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再加上江東有足夠的水軍優勢,完全可以在江陵發動進攻前用水軍封鎖江面,因此江陵對公安的威脅,真的不是很大。

但現在不行了如果算上張溪帶來的三萬士卒,整個江陵城囤積了五萬多荊州郡兵,這是要幹什麼?!

防守一個區域,用不了那麼多的兵力的吧?!

陸凱在得到這個訊息後,毫不猶豫的下令開始戰備堅守,同時快速向陸口的朱然求援。

而除了陸凱感到緊張外,朱然和周瑜兩個人也開始了自己的應對。

這兩人不管是戰略經驗還是戰略嗅覺,都比陸凱要強,陸凱能察覺到的危險,他們不可能察覺不到。

朱然的應對很簡單,派出大量水軍巡江,防止江陵方面偷渡長江,對公安發動突襲。

然後朱然趕緊上奏給吳大帝孫權,讓他在豫章等地準備好援軍,同時也寫信給周瑜,希望周瑜對陸口側翼做出保護性防守,拱衛陸口側翼的安全。

朱然經過自己的判斷,認為蜀賊很有可能會對公安動武。

而周瑜呢周瑜其實非常認可朱然的判斷,但問題在於,周瑜也不能否決掉,張溪是要順勢從水陸兩條線,夾攻江夏的可能性。

因此,周瑜也做出了自己的應對——親自率領水軍進駐夏口,看住漢水往長江的通道,同時讓張承率領五千士卒入駐竟陵,防止張溪從陸路進犯江夏郡。

至於朱然的要求.周瑜入駐夏口,等於就是拱衛了陸口的側翼,一舉兩得。

應對是做完了,但周瑜還是有些猶豫。

倒不是猶豫這樣的軍事安排有沒有什麼問題,而是對張溪的行動目的,充滿了懷疑。

蜀漢真的是做好了跟大吳翻臉的準備了麼?!

這個問題,別說周瑜吃不準,現在在建業坐鎮的孫權,也有些吃不準。

雖然陸口和江夏兩個地方都來報,說是蜀漢有異常兵力調動,有可能對東吳地界發動進攻.但是不是這樣,孫權還是有所懷疑。

真就這麼翻臉麼.蜀漢哪裡來的底氣?!

不是剛剛打完一仗麼,這才不過半年時間,就緩過氣來了?!

還是說,張公的判斷出錯了,其實蜀漢根本就沒有想要跟大吳維持現狀的意思?!

不得已,孫權再次派人去請張昭過來議事這事兒不對啊,說好的坐山觀虎鬥呢?!

於此同時,周瑜卻接到了一封來信。

信是張溪寄來的,這就已經很新鮮了都多少年兩人沒有書信來往了?!

而信裡的內容,就更加讓周瑜含糊了信中說,張溪在烏林江邊設擺一小宴,宴請周瑜過江一敘。

這混蛋小子.搞什麼名堂?!

難道還要來一次劃界單刀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