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姓名,有些時候不僅僅是個簡單的稱呼,還能從其中看出出身。

雖然斗羅大陸上的貴族們並未真正有過這樣關於名字的明確規定或者潛規則,但某些名字始終是不會去取的,因為它們上不了檯面。

再不講究也總不可能去給自家後輩取一個李狗剩、唐二蛋這樣的名字吧,後輩不舒服的同時叫著也難聽不是?

但萬事總有例外,哪怕鬥羅這樣近乎種姓制的世界裡,也總會有那麼一些出身不怎麼好,卻又走上了檯面之人,這時候他們要麼改名,要麼就只能頂著那個比較尷尬的名字行走於世。

比如說橘子,這其實是一個小紅小明類似的名字,在整個斗羅大陸上十個女孩兒裡兩個叫這名有些誇張,但一百個裡總有那麼一兩個。

當然,橘子無所謂,哪怕實際待遇上她近乎徐天然養女,但明面上她也只是個侍女。

侍女叫這名沒什麼不合適的,日月帝國因天賦從底層爬上臺面的人也不少,比她名字尷尬的人多了去了。

再比如和菜頭,這名字一聽也不是一個魂師該有的名字,和芋頭、酸菜之類的沒什麼區別,但史萊克魂導系曾經唯一的核心弟子確實叫這名。

史萊克不是日月帝國,不是沒有人勸他改過名字,但都被當事人和菜頭拒絕了。

倒不是他有多喜歡這名字,已經在史萊克生活很多年的他,心底更傾向於自己是個鬥羅人。作為擁有著鬥羅人習俗和風氣的他,自然也算不上多麼喜歡這名字。

他只是需要這個有些尷尬的名字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一些事。

因為和菜頭也有個當然——他其實有一個能叫得出口的正式名字,叫徐和。

可他不能使用這個名字,徐這個姓氏配上他那張日月皇室特有的樣貌,被人多想可就不好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沒有意外,他大概一輩子都只能使用和菜頭這個名字,徐和這個正式名字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從心底拿出來自我舔舐。

也僅僅是不能忘記一些事罷了。

徐和這個名字一輩子見不得光——很好理解的一件事是,日月政變是近十年前發生的事,聽起來很長,可它又很短。

至少對於幾乎與日月帝國存在了同等時光,並一直宣誓效忠日月皇帝的明德堂來說很短;

對於都是擁有著封號修為的九級魂導師們來說,很短;對於一個個在與鬥羅人作戰中聲名鵲起的魂導師軍團門來說,更短。

那麼,當政變發生時與發生後,這群封號們在幹什麼?明德堂又在幹什麼?大部分軍隊又在幹什麼?

撥亂反正?尊皇討奸?拯救正統皇族血脈?

答案是什麼都沒幹,他們很平靜乃至理所當然的接受了新皇帝,並宣誓效忠——真的用命去效忠那種。

箇中意味和菜頭再蠢,每次回味起來也會不寒而慄——沒人願意認他們這個所謂的主脈,所謂正統,很多人願意他們去死。

他們不得人心。

總不能說這二十多個九級魂導師都是這十多年突然冒出來的吧?

他一輩子只能當個史萊克的魂師,如無意外。

“和師兄好。”

“好。”黝黑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和菜頭對著路過打招呼的中年人回應道。

核心弟子,無關年齡,所有魂導系學習的學生都要尊稱一聲師兄。

待中年人離開後,和菜頭臉上憨厚的笑容才褪去,換上了一副苦笑的神情。

中年人臉上隱晦的鄙夷和嘲諷他如何看不出來。

他是日月人。

終究還是出了意外。

他成了日月帝國的太子,雖然他都已經記不清明都,記不清日月皇宮的建築了。

他只記得那張桌子,那一桌子的死人。

太子真的是個意外,從任何意義上來講——從個人利益上來講,他不想暴露;從個人情感上來講,他接受不了仇人賦予的身份。

所以當日月帝國的使者來到史萊克,並給他送上太子冕服時,他毫不猶豫的把冕服撕了,並一拳轟在了使者那笑眯眯的臉上。

當時在場的史萊克老師們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仙琳兒痛斥日月使者,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贏方乃史萊克學生的基本操守,如何能如此看不起她的學生。

使者什麼都沒表示,也沒憤怒,也沒反駁。

只是維持著公式化的笑容:“殿下,你終究是日月人,是我們的太子。”

徐和當時記不清自己是如何憤怒了,他只記得自己憤怒的抓起了使者衣領,咆哮著告訴了他:“我會自己奪回一切,用不著弒兄之人的施捨!”

然而使者依舊在笑:“你是太子,你是日月人,伱會成為我們日月的陛下。”

彷彿一個被設定了功能的魂導器,一個木偶。

徐和當然會把這個當個笑話,他是史萊克的學生,雖然他亦師亦父的老師已經死了。

哪怕真有復國的希望,他也只能指望史萊克——這他很清楚。

他唯一的籌碼是史萊克的學生,這他同樣清楚,如果不是這個身份,那如今的日月皇室只會想他快點死——徐家又不止他和徐天然這兩脈。

比他有能力,比他能打的徐家人多得是。

可……

很多個月過去了。

他終於明白了使者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是日月人,他與這裡格格不入。

他是日月的太子,哪怕只是名義上的——這不僅僅是個稱呼,還是一份仇恨。

他承擔了鬥羅人對日月人的仇恨。

以往對他笑臉相迎的人們,笑臉下都已經換上了另一副臉。

——人心中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任你怎麼努力都休想搬動。

這是四千年的仇恨以及成見,深若深淵,高若天柱。

“你無論習慣還是作風都與鬥羅人一致,可你還能換身皮、換張臉嗎?”恍惚之間有聲音響起。

他那個至死都在推崇史萊克,給他取名和,寄希望於永遠和平的父親,最後史萊克真的把他當回事嗎?

“徐師兄,有見到雨浩嗎?”又有人來了。

是一個藍色中長髮,末端還有些粉色的少女,有些怪異的髮色,但放在少女身上卻剛剛好。

徐和又換上了憨厚的笑容,他認識這個人——武魂系的核心弟子王冬兒,上一學年末期動不動往魂導系跑的人。

就算不往魂導系跑,這也是個大名人,拆了史萊克大門處雕像的人、昊天宗弟子……

各種意義上的大名人。

當然,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往魂導系跑的原因和魂導系無關。

與魂導系新誕生的核心弟子有關。

“他應該在西德老師的實驗室中。”徐和撓了撓後腦勺,一副傻大個的模樣。

PS:原著裡笑紅塵兄妹的交換生生活,我有道理懷疑他們被PUA了,日月明德堂都開放給了霍雨浩,史萊克有開放什麼給笑紅塵兄妹嗎?

所以原著裡史萊克那彷彿道德標杆的設定,當個笑話看就行。

當然,非要按照本書的一貫風格解釋,也不是沒有解釋——死在日月戰場上的都是屁民,關史萊克這群非富即貴的學生什麼事?

他們當然可以平常心對待日月人,反正都不是一個物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