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馬車裡只剩下宋煜的喘息聲。

此時他已經意識到,這兩個人……都死了。

“這才有點意思。”劍靈道。

“有個屁的意思……操!”宋煜面色難看地爆了句粗口,腦子裡一片混亂。

穿越異界,被迫殺人,怎麼可能有意思?

外面夜色沉沉,寒風呼嘯凜冽。

緩了半晌,才終於平復狂跳的心臟。

伸手抹去額頭細密的冷汗,人也冷靜下來。

事情已經發生,再去想東想西沒有任何意義。

緩緩起身,從馬車下來,四下打量,發現此地異常偏僻。

雖然還在城中,但附近一片荒蕪,遠處還能隱隱聽見一陣水聲傳來。

宋煜知道,那是橫穿郡城而過的寒江!

這時代可不興什麼江景房,一旦漲水,江邊房屋最先倒黴。

很顯然,對方為了那枚印章,已經做足功課。

擊殺中年人的時候,宋煜不是沒想過拷問一番,但念頭轉瞬即逝!

現在他還太過弱小,就算知道了幕後之人是誰又能怎樣?

而且想弄死他的是這主僕二人,別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沒必要多生事端。

當前最重要的,是將這件事的痕跡徹底抹掉。

他深吸口氣,先是回到車上,將那些銀票收起來。

隨後又在中年人身上找出一打,藉著車裡的油燈數了數,足足八千多兩。

加上之前那兩千多……已經超過萬兩!

全部都是皇家錢莊的通兌銀票。

昨天還棲居在城郊破屋數米下鍋,今日便腰纏萬貫。

果然是人無橫財不富。

沒能在中年人這裡找出其他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隨後又在那青年身上找出個荷包,裡面裝了幾張百兩面額的銀票,以及十幾兩散碎銀子。

把銀票揣在懷裡,藉著月光看了眼這青年,一雙眼依舊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估計是到死都不敢相信也不甘心,他這種明勁二級的武者,會死在一個羸弱少年手中。

宋煜幫他把眼睛合上,嘴裡唸叨著:“別看了,是你想殺我,我自然要還手,安心去吧……”

接著在馬車裡翻找一圈,發現一捆繩索,應該是給他準備的。

宋煜把這兩人捆在一起,拎著往不遠處的江邊走去。

原本他這種老實人哪能想到把人綁在石頭上沉江?

還是這青年給了他提示。

夜色沉沉,寒風陣陣,江邊風很大,江水拍打著岸邊。

走過雪地留下的腳印很快就會被填滿。

最好回頭再來一場大雪,這裡就會徹底了無痕跡。

洗髓過的體質就是好,拎兩個成年人走這麼遠,除了緊張導致的心跳略快,幾乎沒感覺到累。

找了塊形狀適合的大石頭,足有兩百多斤,認真綁好。

宋煜一手拎著兩人,一手提著大石頭,用盡全力悠起來,往江中拋去。

嗡!

一聲穿透寒風的嗡鳴。

咚!

噗通!

兩具屍體被他丟擲幾十米!

落入江中,濺起巨大水花,迅速沉了下去。

這一段的寒江,平均水深有五六米,有史以來,從未乾涸過。

這兩人想要重見天日,估計短時間是不太可能了。

“死人打窩,以後不能吃寒江裡的魚了……”宋煜嘀咕一句,蹲在江邊把手洗淨。

回到馬車上,又藉著油燈仔仔細細檢查一遍身上,發現沒留下什麼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將繩索從樹上解開,架著馬車一路往城北而去。

寒江郡沒有宵禁,夜晚出城的人儘管不多,但也沒人在意。

來到城門附近,看見一個看守城門計程車兵正好從門崗出來,可能是想要小解。

宋煜先用鞭子使勁抽了下馬屁股,馬吃痛之下跑的飛快,一溜煙從這士兵身旁經過。

宋煜將荷包裡的銀子掏出來一多半,剩下的連同荷包一起丟過去。

非常精準地砸在對方腳下,粗著嗓門喊了句:“兄弟辛苦了,拿去買點酒喝!”

直到馬車衝出城門,這士兵才回過神來。

“媽的,這是要瘋啊?”

罵罵咧咧撿起荷包,用手掂了掂,不敢置信地開啟摸了一把,頓時愣住,四下看了一眼,迅速收在懷裡,尿也不撒了,飛快跑回門崗。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卻決定,任誰來問都說沒看見這個點有輛馬車出城。

宋煜駕著馬車一口氣跑出十幾裡才停下。

費了一番力氣將這匹馬從鎖套中解放出來,揮鞭抽在馬屁股上:“朋友,你自由了!”

馬嘶鳴一聲,尥蹶子跑了。

至於會跑到什麼地方去,亦或是轉頭回到城裡,都無所謂。

就算這件事背後的人能量極大,最多也只能猜測古董商意識到印章是無價之寶,駕車出城,帶著手下逃之夭夭了。

一路往北是齊國,有本事就去那找吧。

對宋煜來說,古董商為能順利拿到印章,必然會保守秘密。

從今天只帶了一名心腹手下就能看出他的謹慎。

謹慎點好啊!

宋煜拎著幾包點心,順著車轍往回狂奔起來。

儘管沒修煉過輕身功法,但在風中奔跑的少年依然展現出了超強的體質。

回城後也沒選擇北門,而是繞到東門悄然而入。

寒冬已至,幾乎沒有士兵守在外面,很容易就溜進來。

等到黃家已酉時過半,按照地球現代的時間,大約六點多。

一路疾馳,依舊尚有餘力,但額頭和身上也出了一些汗。

走到門前剛要扣動門環,門便被人從裡面開啟,露出黃騰那張憨厚笑臉:“哥你咋來這麼晚?嘶……凍死我了!”

宋煜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感動:“你就一直在這等的?”

黃騰嗯了一聲:“怕你不來。”

宋煜道:“下次別那麼傻,既然答應,哪能反悔?”

“知道了哥,快進去吧,我爹孃已經在等著了!”黃騰拉起宋煜往裡面走。

……

廳堂裡面,夫婦二人正在閒聊。

黃平今年四十出頭,唇上留著一撇八字鬍,面容俊朗儒雅,目光炯炯有神。

經歷過生死拼殺的人,身上氣場相當強大,即便收斂起來,坐在那依然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黃夫人是個標準的東方美人,杏眼櫻唇瓜子臉,面板很白,雖年近四十,歲月卻彷彿很青睞她,看著也就三十左右。

溫婉嫻靜地坐在那,宛若畫中仙子。

很難想象這種郎才女貌的夫妻會生出個身材健碩似狗熊的兒子。

黃騰倒是不醜,可跟爹孃比起來,差距屬實有點大。

“當家的,小煜真答應過來吃飯了?”黃夫人雖然聽兒子說完,就立馬叫廚房準備了豐盛菜餚,但心裡還是多少有點不踏實。

宋煜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聰明懂事,不止黃平喜歡,她也很喜歡。

跟一般不明事理的女人不同,書香門第出身的黃夫人對丈夫的決定從來都很支援。

包括黃平說以後要將武館的一半給宋煜,並由宋煜來主持大局,她都表示贊同。

她知道丈夫是怎麼從戰場回來的,也更清楚兒子的性格,武館的管理權若是落入他人之手,黃騰怕是會被吃得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可宋煜這孩子……人雖然聰明,性格卻太過倔強,自尊心也特別強。

這麼多年唯一接受的幫助,只有為他免去武館學費這一件事。

除此之外,一概拒絕!

至於說來家吃飯,更是幾年都未必答應一次,越是長大,越是如此。

黃平也有幾分不確定,想了想,還是笑著說道:“那孩子答應的事情不會輕易反悔。”

“一晃都好久沒看到他了,當家的,你說小煜是不是也該訂一門親事了?他爹走的早,娘又不知所蹤,家裡那些親戚早就斷了往來,咱算是他最親的人,你可得上點心。”黃夫人說道。

“定親?他還小吧?”黃平顯然沒考慮過這事兒。

“小什麼小,小煜大騰兒一歲,今年十八,過年都十九了!”

“咱這歲數早就訂親了,你那會兒整天扒我家牆頭,要不是去參軍打仗,騰兒今年可能都二十幾歲了!”

黃夫人白了丈夫一眼:“你不是經常參加各種宴會麼,回頭多帶他出去見識下,咱家小煜英俊挺拔,知書達理,說不定就被哪個大人物看上招為女婿……”

黃平眨了眨眼:“夫人說什麼都對!”

這時外面傳來黃騰的大嗓門:“爹,娘,我哥來啦!”

二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相互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黃平在寒江城也有一定地位,能讓他起身相迎的人不是沒有,卻並不多。

這些年他將對大哥的全部感恩、感激和思念,幾乎都傾注到宋煜身上,對這孩子,他也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若有個女兒,估計早就許給宋煜了。

宋煜一進門,將手中拎著的幾包點心放在一旁,隨後給黃平夫婦施禮。

“見過叔父,叔母。”

“來就來,買東西做什麼?”黃平掃了眼幾包點心,忍不住微微皺眉。

這點東西對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宋煜兄妹來說,可能就是一週的飯錢。

而這臭小子還從不肯接受他給的金錢、物質幫助。

黃夫人卻是笑吟吟看著宋煜:“買就買了,但下次不許這樣了……咦?確實比以前精神多了呢,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黃平也發現了,但他沒問。

身為曾在戰場生死搏殺……實力接近宗師的暗勁高手,他甚至隱隱從宋煜身上感受到一股沒有完全消散的殺氣!

他覺得這有些荒謬,非常不可思議。

宋煜是他從小看大的孩子,什麼性格他再清楚不過,別說殺人,殺雞怕是都不敢。

即便黃騰說他哥這幾天變化很大,生病後身體比從前結實多了,黃平也沒往深處去想。

宋煜笑著解釋道:“買完東西發現天已經黑了,多少有點怕,也想鍛鍊下身體,於是一路小跑著過來,路上還被兩條惡犬驚了一下,被我吼跑了,但生了一肚子氣。”

黃平恍然,心說怪不得,年輕人血氣方剛,怒火中燒之下,流露出一點殺氣也正常。

黃夫人有些心疼:“下次早點來,還有,你也長大了,該學著替你叔叔分擔一些武館的事情,有了收入之後,就在城裡租個房子,免得你們兄妹還要往城外跑。寒冬臘月,郊外甚至有狼,太危險了。”

宋煜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好的叔母,聽您的。”

黃夫人一臉欣慰:“伱終於長大了!”

黃騰在一旁嚷嚷道:“不是和你們說了,我哥現在特別厲害!我都餓了,趕緊開飯吧!”

黃平瞪了兒子一眼:“就知道吃!”

話雖這麼說,兩口子還是引著兩個年輕人往餐廳走去。

坐好後,黃平取出一罈酒,也沒徵求宋煜意見,倒了一碗遞過來:“陪叔喝點。”

黃騰在一旁眼巴巴看著:“爹,我呢?”

黃平瞪了一眼過去:“怎麼著,還想讓老子給你倒酒?”

黃騰呲牙一樂,拿過酒罈,噸噸噸給自己倒了一碗。

黃平端起碗,看著兩個年輕人:“你倆都大了,終於可以陪我喝酒,我等這天很久了。”

宋煜端起淺嘗一口,有些出乎意料,度數雖然不高,但入口綿柔,還挺好喝。

蒸餾酒什麼的,估計只能想想了,他也沒那本事。

黃平喝了一口,放下酒碗,指著盤裡一條大魚對宋煜說道:“新鮮的寒江鯉,今天剛捕的,快嚐嚐,你叔母烹魚一絕!”

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