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跟那幾個館主老老實實給郡主見禮之後,灰溜溜地走了。

走的時候眼中還明顯殘留著一絲驚嚇。

確實被震撼到了。

原本只是以為世子為人四海,豪爽大方,對入眼的人都是一樣的大方。

宋煜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去過一次齊王府也沒啥大不了,結果這位不僅身上擁有監妖司的銀質令牌,跟王府的小郡主也是如此的熟稔。

雖說宋煜跟小郡主間身份地位相差巨大,但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王平確實是被嚇到了,即使沒有郡主,他也不敢隨便得罪一個監妖司銀牌總管。

小郡主這邊,大概也覺得自己不小心打擾到宋煜,有些失禮了。

見他應該還有事,也一臉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

茶室再度安靜下來。

只剩下宋煜跟張帆兩人大眼瞪小眼。

張帆先是繞著宋煜轉了好幾圈,像是發現新大陸……不對,像是發現了一座金山!

然後在宋煜無語的注視下,拿起那面銀牌,恨不得貼在眼睛上,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

然後看著宋煜道:“我說兄弟,你什麼時候跟監妖司的大人物扯上關係了?”

宋煜笑笑:“京城那位權傾朝野的李大總管還邀請我過去,我會隨便告訴你嗎?”

張帆:“……”他很想吐槽一句那你現在他麼幹啥呢?

但內心深處的那種震撼,讓他失語了。

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看著宋煜:“監妖司的那位大總管?”

宋煜點點頭。

張帆漸漸瞪大雙眼,表情嚴肅:“你確定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沒開玩笑?”

宋煜再次點頭。

張帆彎曲著食指跟中指,用力在桌上一扣:“媽的,哥哥給你跪了!”

宋煜:“……”

張帆站起身,像個神經病似的在茶室內走來走去,走去走來。

時而握拳用力揮向空中,時而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宋煜無語地看著他:“你頭部也有疾!”

張帆眼淚都笑出來:“我自幼與父親闖蕩江湖,曾遇到過一個算命的老瞎子,他說我這輩子必是大富大貴的命。我當時覺得他是個老騙子,還想罵他來著,被父親攔住,給了他五個大錢,那時候不理解,父親告訴我,這是吉利話……伱得接著!”

“他說那個老人家也是為了混口飯吃,不容易,可當時我們爺倆身上也就才二十幾個錢……”

“多年後,四海建立起來,我們爺倆賺了不少錢,還有幸認識世子這種大人物,被他賞識。”

“那會兒你哥我就有點飄了,就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大富大貴了!”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呢?”

“可沒想到,哈哈,真的沒想到,原來賢弟你才是我的真正貴人!”

“我最近沒事兒就抽張小海一頓……”

宋煜:“這個應該的。”

張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感慨道:“現在我倒是想好好感謝一下他,沒有他,我怎麼可能認識賢弟你這種神仙啊!”

宋煜看著他:“過了啊,差不多就行了,這事兒別亂傳。”

張帆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茶,笑道:“我保證不會說,傻子才往外說,不過那幾個被嚇屁了的館主,可是保不準會替你宣揚……”

宋煜道:“隨便他們,你別四處瞎嚷嚷就好。”

其實拿出這玩意兒之前,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後果。

如果那位大總管真是要報恩,那他下一步極有可能前往京城進入監妖司掛職。

所以這張底牌亮出來,不會產生什麼嚴重後果。

否則他光靠齊王父子的賞識過活,總會有人覺得不過就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年輕人。

無根無基,宛若浮萍,在千年世家面前狗都不如!

針對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方式去對待。

江湖中人,以威壓之,以利誘之,最後給他足夠的尊重與體面,只要不是生死大仇,問題基本也就解決了。

王平這種世家子弟,根本不缺尊嚴與體面。

更不會在意他眼中不如他的人給的尊嚴與體面,普通的利誘,對這種人來說也如同笑話一般。

所以要麼讓他明白,我能隨時弄死你;要麼……就是讓他知道,他惹不起你!

若不能一下子將他囂張氣焰打壓下去,必是後患無窮。

今天敢登門空手套白狼,明日就敢過來要你乾股!

不給的話……你試試?

三天兩頭讓人過來找麻煩,隨便一句話,就會有真正的高手過來踢館。

總不能什麼事情都去麻煩世子吧?

那樣只會讓人看輕,從而遠離。

待情緒徹底穩定下來之後,張帆告辭離去,臨走前看著宋煜認真說道:“之前你說,讓我習慣你這麼年輕的江湖大佬,怎麼說呢,我多少是有點不以為然的,但現在我想說,哥哥見過的很多江湖大佬,比你差遠了!”

宋煜微笑著擺擺手,把他送走,轉身回了黃平倒給他的那個小院兒。

萬般皆虛妄,修行才是真。

什麼大佬不大佬的,說說而已,有朝一日移山填海飛天遁地,哪裡又會在乎這些人間紛擾?

……

……

寒江城王家。

身為太原王氏的分支,寒江這一支王家子弟算是很有出息的。

家中這些年也出了不少人物。

官面上有在外地做官的知縣,官階不高,權利很大,又有兩個監妖司風字科的鐵牌成員,雖然話語權不大,勝在各種訊息靈通。

剩下那些,則幾乎都在經營各種生意。

背靠宗族這株千年世家的大樹,也算風生水起。

錢,王家從來就沒缺過。

即便是經營的那兩家武館,千山和龍騰,更多也是在為自家和太原王氏培養武道人才。

寒江靠北,男子大多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所以這邊培養出的弟子,深受主脈喜愛,也算是寒江王氏比較能拿得出手的。

對王氏這種千年世家來說,名聲向來看得極重!

家規裡面就寫著不可輕易與人結仇——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

“如果不能一棒子打死,那就別輕易把棒子舉起來。”

之前雲天跟四海雖然生意興隆,但畢竟規模有限,總不能一口吞掉寒江城所有的武館生意,加上張四海那人有很深的江湖背景,黃平也有不淺的軍方背景,不好去動,一直以來也算相安無事。

但隨著兩家合併,雲海開張就爆火,露出可吞噬一切的猙獰一面。

讓王家,和跟他們情況差不多的李家、鄭家,都感受到了強烈危機。

王平是寒江王家當代家主的親弟弟,行四,家中長輩或是相熟好友,都叫他王四。

看著像是個縱慾過度的貴公子,整天沉迷在酒色之中,實際還真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為了對付雲海,他先是命人暗中聯絡李家和鄭家的兩個同輩好友。

商議之後,決定共同出資,先讓那些沒什麼根基背景的中小武館去鬧事,別小看這種手段,實則最是擾人心神。

等宋煜那小年輕焦頭爛額之際,再由他出面,威逼雲海做出承諾。

“雲海想要發展,沒問題,但必須帶上我們一起飛!”

而這,不過是他們計劃當中的第一步。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一點點收服宋煜這個人!

吞併整個雲海!

你不是能人麼?你不是有才華麼?你不是商業天賦卓絕麼?

你既然這麼好……為什麼不給千年世家做事?!

用王平的話說就是——你管他願不願意,先進去再說!然後多動幾下,不就潤了嗎?

“先要了你的人,再一點點收了你的心!”

“到那時,揉圓捏扁,想要什麼形狀,還不是看我們心意?”

可沒想到,這第一步都沒能邁出去,就被人家一個大逼兜給打回來了。

雖沒有屁滾尿流,卻也一褲兜子冷汗。

房間裡。

王平臉上並沒有任何尷尬和羞憤,很是平靜。

他看著另外幾個人……有寒江王家家主,有李家、鄭家他那兩個兄弟,以及……王東來,王向北,李勝和鄭君這幾個年輕子弟。

“情況就是這樣,這廝不僅身上帶著監妖司銀質令牌,還跟齊王府的小郡主相當熟悉,我們動不了他。”

王東來看了眼眾人,小心翼翼說道:“四叔,我之前就說過,你們也沒人聽啊,世子對待宋煜的態度不一樣。”

王向北也道:“沒錯,否則他有什麼資格,經常與我們一起喝酒?”

鄭君說道:“確實,世子對他的態度,明顯跟其他那些他欣賞的年輕才俊不同。”

李勝帶著幾分惋惜的口吻說道:“世子連翠芳樓的綵衣都送給宋煜了……”

眾人:“……”

家主王越看著王平:“老四,那你現在怎麼想?”

王平抬頭看了眼自己哥哥,沒好氣地道:“我想弄死他,但我敢嗎?一個監妖司銀牌或許無法撼動咱們家,但想弄死我還不是跟玩兒一樣?更別說他還跟小郡主很熟……天知道他倆啥關係?所以我能怎麼想?我怎麼想重要嗎?當然是賠禮道歉啊!”

王越:“……”

他看向自己兩個兒子。

王東來無奈地道:“我這就去聯絡世子,之前因為轉運副使遇刺,他最近這段時間都很忙,不過這件事情還是要儘早解決,回頭四叔……您就別去了,我們幾個年輕人聚一聚,到時我跟宋煜好好說說。”

王平嘆了口氣,看著王東來道:“賢侄啊,謝謝你能為四叔著想,但你這麼說,就說明你沒真正瞭解過那個年輕人啊!”

“這頓酒席,我不僅得去,姿態還必須得低!”

“那個小王八蛋,個直娘賊,看著年紀輕輕又英俊瀟灑,跟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似的!”

“實際那是個能笑呵呵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被這種人記恨上,你四叔以後都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