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銀子

天字一號包房內，世子趙煥被請到主位，宋煜坐在他左手邊，王平……坐在了右手邊。

其他人依次而坐。

有兩個臉孔陌生的人似乎不是很想進來，低頭跟在最後，坐在了角落。

世子的態度讓他們心中驚疑不定，偶爾看向宋煜的眼神也明顯帶著幾分畏懼。

宋煜沒去理會他們。

估計是參與到這次事件中的李家和鄭家人。

有世子在的地方，無論最終花錢請客的人是誰，飯局的核心人物一定是他。

只是他今天的反應，多少有點出乎眾人預料。

尤其王平幾人，心中更是有些忐忑。

眾人全部落座後，世子淡淡道：“最近繁忙勞碌，難得今日抽出一點時間，與諸位聚在一堂。”

王家兄弟和李勝、鄭君幾人，紛紛笑著應和，打著圓場。

王平之前見過世子幾次，但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喝酒，還是第一次。

心中不無苦澀，想不到第一次跟世子這種年輕大人物喝酒，居然會在這樣一種狀態下。

世子的興致……看起來不是很高啊。

他調整好心態，起身衝趙煥拱手：“感謝世子，今日給我這個機會。”

離席來到宋煜面前，躬身施禮道：“吾孤陋寡聞，今日才聽人講起，煜公子竟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做人當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平聽後……深感震撼和佩服。又聞煜公子義薄雲天，行事仗義大氣，之前是在下有眼無珠，衝撞了您，在這給您賠禮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這沒出息的紈絝子弟一般見識。”

這廝如果不是眼窩深陷黑著眼圈兒，以及那有些虛浮的步伐，其實也稱得上風度翩翩。

一番話說的，也算大方得體。

宋煜卻是靜靜看著他，並未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有點尷尬起來。

王平始終保持著躬身抱拳的姿勢，沒有起來。

王東來跟王向北兩人不由將求助目光看向世子趙煥。

卻發現趙煥正在低頭玩兒著手裡的……玉佩？

好像在研究材質，看得十分仔細！

兩人頓時明白，這件事，世子並不會站在他們這邊！

不光他倆看出來，其他人也都看出來了。

兩個本就一臉尷尬的李家、鄭家人這會兒更是如坐針氈，心中充滿不安。

千年世家固然可歷經朝代更迭屹立不倒，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這種普通的旁支子弟，敢在世子面前放肆。

世子這會兒的態度簡直等於明告訴他們——

“這件事情讓我很不高興！”

“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看重的人，你們也敢打主意？”

想到這些，兩人心中對眼前撅著屁股躬身在宋煜面前的王平充滿怨念。

之前是你拍著胸脯，口口聲聲保證宋煜就是個沒有任何根基的年輕人，走了狗屎運才得到世子的賞識！

“這種賞識值幾個錢？咱也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兒，無非拿幾個小錢圖一樂子罷了！”

“這小子有點小聰明，竟然能把武館整合起來，咱幾家聯起手來想辦法把它給吞了，以後讓他為咱們做事！”

“怕什麼？便是王爺也得尋思尋思要不要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得罪咱們三姓……”

那些話還言猶在耳。

現在想想，當時簡直腦抽了才會答應！

這是沒有任何根基的年輕人？

人家不僅身上帶著監妖司銀質令牌，跟世子的關係也遠比你說的深厚太多！

聽說就連王府那位國色天香的小郡主……都與他十分熟稔，專門跑去找他學習劍術。

這事兒都不能再往深裡想，想多了都容易嚇得寢食難安！

王平躬身站了半天，見宋煜始終沒動靜，一咬牙，從身上掏出一疊銀票，保持著躬身的姿態，往前走了兩步，道：“煜公子，這是在下一點心意……”

原本他打算私下給的，但現在宋煜不表態，把他晾在這，世子也不說話，明顯對他不滿，既然如此，那就當面給！

伸手不打笑臉人，禮多人不怪！

我一個世家子弟都這樣了，大家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還想要怎樣？

宋煜這會兒終於開口了，聲音很平和：“你既然剛剛提到我說過的話，自然應該明白，我現在這樣對你是因為什麼。”

“王平……明白！”王平沉聲道。

“其實伱不明白，”宋煜看著他，“你可能覺得自己把姿態做足，送上厚禮，大家既沒有深仇大恨，我也沒被你們怎麼樣，請來世子居中協調一下，事情也就過去了。”

“問題是我若只是個商人，身上既無令牌，也不認識世子。被你們這群餓狼盯上的後果是什麼？要麼傾家蕩產家破人亡，要麼……就是變成你們的一條狗，對吧？”

“你若能站在我的立場稍微想想，還會覺得你此刻在我面前彎腰，是忍辱負重承受委屈嗎？”

王平身子微微一顫，卻沒吭聲，因為宋煜沒說錯，他們之前，確實就這麼打算的。

“當然，世上沒有如果，我要真那麼普通，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對你說出這番話。”

宋煜語氣依舊很平和：“你起來吧，既然今天是世子叫我過來，我得給世子這個面子，銀子就算了……”

“別，你不用管我！隨你心意來。”趙煥終於不玩兒玉佩了，抬頭看了眼宋煜，認真說道。

直到這一刻，那種來自皇族的氣場，才真正從這位世子身上顯露出來！

世家怎麼了？

別說只是旁支，即便是世家嫡出一脈的家主坐在這裡……又能如何？

在場眾人，除了宋煜，其他人聽見世子這話，全都瞬間低下頭去。

宋煜笑笑：“我不要銀子，免得說我借世子威名勒索你們，想讓這件事情徹底過去也簡單，我這人對別的沒啥興趣，只喜歡研究各種古董，越老的物件越喜歡！你們……”

宋煜看著王平，還有那兩張陌生面孔：“回頭每家給我送一百件古董過去，放心，我是喜歡研究，並不喜歡收藏，欣賞個十天半月會給你們還回去。”

宋煜說前半段的時候，王平這群人心態都差點炸了！

媽的還說你不是勒索，誰不知道古董比銀子貴多了？！

還一百件……你可真黑啊，獅子大開口是吧？

結果後半段話鋒一轉，說會還……他們心態徹底崩了。

會還？

你擱這騙鬼呢？

世子明擺著站你這頭的，回頭你不還……我們誰敢去跟你要？

“原來你喜歡這些玩意兒？明天我讓人從庫房裡給你送個三五百件過去，都是些堆在那裡沒人看的玩意兒……”趙煥瞥了眼眾人，隨意地道。

宋煜眼睛一亮，笑道：“那感情好，先謝了，不過我說真的，我只是對古董背後的文化感興趣，欣賞夠了就還。”

趙煥擺擺手：“區區死物，哪有人值錢？算了算了，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見人，你們都走吧，宋煜，咱倆喝點。”

連帶著王家兄弟，李勝和鄭君這些跟世子關係不錯的年輕人，也都一點面子沒給，當場趕走。

尤其那句“區區死物，哪有人值錢”，更是嚇出他們一身冷汗。

關係深厚？

這他麼根本就是把宋煜當成他妹夫了吧？

一群人灰溜溜從翠芳樓出來，腦瓜子全都是嗡嗡的！

真被嚇到了！

過去從來都只是他們這樣嚇唬別人，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到自己身上。

彼此相互對視一眼，皆沉默說不出話來。

良久，王平衝那兩個始終沒機會被介紹的人一拱手：“這事兒……是我對不住二位了，古董，我替你們出！”

三百件，劃拉劃拉家裡面的收藏，應該是夠。

本以為可以很輕鬆解決的一個問題，結果卻要大出血。

這兩人心中也是又驚又怒，此刻見王平這樣說，頓時都嘆了口氣。

“算了，主意是你出的，但決定……卻是一起做的，一百件就一百件吧，就當……買個教訓！”

“我這就回家去籌集，給他送去便是，這人……算了，走吧！”

沒人太把宋煜當回事，那就是個心黑的狗東西，但世子，真的得罪不起。

尤其最近齊王震怒，在圍剿塞北唐門，轉頭來個“你們家裡有奸細”，那就徹底完了。

三人沉默著離去，剩下王家兄弟和李勝、鄭君幾人面面相覷。

片刻後，也紛紛搖頭嘆息離開。

天字一號的房間裡。

趙煥笑吟吟看著宋煜：“咋樣？為兄表現還可以吧？”

宋煜無語地衝他一拱手，再次認真說道：“那些古董，我的確會還他們。”

“無所謂！”趙煥擺擺手，“不還又能怎樣？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說著拍了拍手，門開啟，一群漂亮姑娘款款而入。

趙煥看著宋煜笑道：“最近確實很累，咱哥倆今晚好好喝點，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