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白!我敬你是大哥,可如今你如何對弟兄們...這些慘死在此的兄弟,你可曾想過?!”葉當聽呼喊出聲,面容猙獰。

“先前蘭供奉言語,你也聽到了!退走一事,不也是為了避免再增傷亡!而後跟天地盟會合,再殺那屠惡門,有何不可?”陸風白一手拍打在桌案之上,與葉當聽針鋒相對起來。

兩人的爭吵,隨著雙方的言語過激,開始把一些雞毛蒜皮之事,或者一些像是沒有提及過的舊事,翻出來重新嚷嚷,如同那潑婦罵街一般,有一茬沒一茬的。

在兩人一旁的蘭無求依舊沒有言語,心中感嘆一句,這陸風白...大抵還是隻承襲了其父輩那詭譎的經商之道,即便相仿祖輩行軍列陣之法,將這弈劍山莊打理的有模有樣,可骨子裡還是會權衡利益在先,所謂的兄弟手足在後啊。

如此便好,也能保證今後,少卻了一個可能存在威脅的對手...

“如今講這些,也無用!我意已決,隨後即可拔營...撤出虯蛇谷!”陸風白一揮衣袖,整個人便轉身背對葉當聽。

葉當聽被氣得不清,伸手指了指眼前白袍的背影,隨後轉頭看向了蘭無求,像是想要言語什麼。

被突然凝視的蘭無求,斜眼向這位弈劍山莊的二莊主瞟去,眼神之中帶有一絲不屑,不過還是出言問道:“葉二莊主...是還有什麼何事嗎?”蘭無求言語中,這個

“二”字拖得極長,明擺著就是在提醒,如今是再與你弈劍山莊的大莊主,商量此事,你這個本就沒啥名望,還要矮人一頭的二莊主,還是收斂些為好。

葉當聽聞其所言,原先伸出的手指,收攏作拳,在身前捏的各處關節脆響。

不過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任何言語,轉身朝營帳外走去...等到那名敢怒不敢言的黃衫身影走遠後,背對著蘭無求的陸風白,才轉身說道:“我這二弟不識時務,給蘭供奉見笑了...”。

“二莊主是性情中人,我輩武夫、劍客,這種品性很常見...無妨,後續撤走一事,還望陸莊主儘快處理...”蘭無求抬了抬手,笑言出聲。

“風白還是替我那二弟,謝過蘭供奉寬宏大量...撤離虯蛇谷一事,稍後我便會吩咐下去,儘快與天地盟會合!”陸風白向蘭無求拱手行禮說道。

“嗯...那在下便先行一步,帶領門內弟子先與天地盟會合,稟報虯蛇谷一事,望日後與陸莊主,一同討賊殺敵!”蘭無求見事情談妥,也起身準備向帳外行去。

“這是一定!蘭供奉走後,我們也會即刻動身!”陸風白起身相送。隨後陸風白、蘭無求兩個人,一同走出帳外,此時的營帳之外,不知何時,問劍湖的弟子已經全數集結完畢。

等到蘭無求從身前行過,那些問劍湖弟子,便緊隨其後,向虯蛇谷山門入口行去。

暮色裡,問劍湖的隊伍,漸漸遠離了虯蛇谷位置。白袍身影駐足在山門位置,依舊保持著先前與蘭無求告別的姿勢,一直到問劍湖所屬,全數看不到之後,他才開始扭動自己的各處關節,發出數道

“咔咔咔”的響動聲來。

“怎麼樣、怎麼樣...先前還算可以吧?”突然有人從身後言語道,隨著那人的靠近,一襲黃衫出現在了白袍一側。

“尚可...勁頭有些猛了,不知這蘭無求是否會有所察覺...”白袍身影出聲應道。

這虯蛇谷山門位置的兩道身影,自然便是陸風白和葉當聽了。兩人現在如此言語,那先前帳中同室操戈、兄弟鬩牆的場景,就是演給那位問劍湖的蘭供奉看的了。

“管他之後會不會有所察覺,只要讓他現在覺得,我們這所有人都能受其所控便是!”葉當聽雙手枕於腦後,笑言出聲說道。

“的確,不過撤離此地一事,還是需要儘快進行...”陸風白點頭說道。

“嗯...”葉當聽應聲道。隨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一起看向了虯蛇谷西側山道方向,在那裡,是一些因為留守虯蛇谷,長眠於此的莊內同袍。

......而此時的林滿六,正在一直向西行去,路途之上不敢有半分停留。

唯恐那黃舫或是其他的風雪大觀樓之人,追趕而來,特別是那個華長老...短衫少年覺得,此人對於自己的敵意,不知為何,遠勝其餘風雪大觀樓之人。

在林滿六和他身下的小黃馬一同努力下,很快便行出了十三、四里路的山道。

不知穿越了多少山林,從先前那處小鎮遠離之後,此時的短衫少年看向前路盡頭,一處山崖之下,依稀有些村寨的模樣...林滿六回想起幾次行過黔中、江南兩地,在這些趕路的回憶當中,記起來前方村寨是何位置。

此處好像是叫芽兒村?當時與月姑娘在黔州相遇之後,跟隨商隊眾人繼續東行時,曾路過此地。

不過當時同樣也是急於趕路,生怕又遇到攔路兵匪,並沒有進入村寨當中停留。

看著天邊即將下落的夕陽,小黃馬鼻吸幾聲,發出一陣馬鳴。林滿六心中思量一番,這樣一直趕路,自己撐得住,身下的小黃可能吃不消...只得朝眼前這山崖之下的芽兒村行去,沒過多久的功夫,短衫少年便牽著自己的小黃馬,走近了村寨位置。

眼看著快要臨近村寨入口處,林滿六重新將斗笠負於頭頂,默默地牽著馬走進了村中。

這芽兒村中的屋舍極少,走進之後,圍繞著此處山崖而建的屋舍,約莫也只有二十戶不到的人家。

一些村民看見突然有陌生人進入村內,並且還是這種頭戴斗笠,腰揹負雙劍之人,立即朝屋舍或是一些樹後躲去。

警惕地注視著,這走入芽兒村的一人一馬。

“這位...大俠是...”有個年長些的老者,見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杵著柺杖顫顫巍巍地朝林滿六方向走去。

“老人家,在下只是路過此地,無需驚慌...”短衫少年學著黔中一帶的土話出言說道。

“唉...還是老鄉啊,不知大俠是歸鄉還是...”老人見來者口音與自己相似,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歸鄉...”林滿六出言說道。

“遊子歸、遊子歸啊...”老人重複唸叨著,渾濁的雙眼中,有些微微溼潤。

老人彷彿情緒有些激動,原先杵著地柺杖,有些拿不穩,身形一瞬間便要向後倒去!

察覺到的短衫少年,立即一手探出先是扶住老人後背,先前握住韁繩的手,一把就將老人的柺杖接住。

而林滿六身後的小黃馬,韁繩脫手後,便也就在那安靜地站著,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險些摔倒的老人,看著自己被身前這位斗笠短衫的大俠所救,眼神有些木訥,突然說不出話來。

“小子驚嚇到老伯了...實在抱歉...”林滿六立即致歉出聲,隨後重新將老人扶穩,將手中柺杖遞迴給了老人。

老人雙手顫抖地接過柺杖,重新站定之後,已然是淚流滿面。

“早些年...家中幼子,便就東去討生活去了...已是許久未見同鄉人,有些失態...”老人抽泣出聲。

短衫少年見此情形,只得繼續操著這不太熟練的黔中土話,與老人接話說道:“遠赴他鄉,也是為了求個安生之所,之後定會歸鄉...老伯莫要太傷感...”。

“已經不指望了...只求在外,活的好些...”老人長嘆一聲。

“老伯有所念...在外遊子也會有所行...”林滿六勸慰出聲。

“對了...雖是同鄉,還不知大俠姓名...”老人幾次長吁短嘆之後,才反應過來,竟然還不曾問及大俠名諱,立即出聲說道。

“在下也不是什麼大俠,姓柳...”林滿六解釋出聲,他可承受不起這一句句的大俠。

出門在外,還是謹慎些好。

“姓柳...莫不是黔州那邊的大姓...”老人有些驚恐,像是記起了黔中一帶的一些大姓豪閥。

“老伯莫要慌張,並不是...”短衫少年立即出聲。林滿六心中又難免有些疑惑,曾地自己隨便報個姓,還能扯上黔州一些大姓門閥之流...幾次交談之下,老人才緩和了些情緒,杵著柺杖和短衫少年一同行路在芽兒村之中。

先前那些懼怕林滿六的村民,見老人與之相談甚歡,這才沒有繼續躲藏在屋舍之後。

有一些大膽的孩童,還從樹後衝出,朝老人喊著一聲又一聲的

“王爺爺”。先前所有村民都驚恐於少年出現時,也只有這一位老人,敢於上前詢問。

想必這位老人,在芽兒村中一定有些名望...

“王老伯,不知今日可否讓小子留宿一夜...”林滿六出言說道。

“那自然可以!柳小兄弟儘管留宿便是...我稍後便找間乾淨些的屋舍,讓村裡人騰騰位置...”老人立即應聲說道。

這位王姓老人,也不再生分,直接出聲喚起了柳小兄弟,不再以大俠相稱。

“無需這般麻煩,只要騰出一間耳房便可...”林滿六立即出聲制止。

“這怎麼使得...”老人正要出言。

“使得...”短衫少年輕喚一聲說道。聽得這二字,老人先是嘆出一氣,隨後欣慰笑了起來。

林滿六見狀,便也拱手朝這位王老伯行了一禮。他鄉遊子踏花歸,途徑村舍欲留宿。

老人疑是梓里客,熱淚沾衫無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