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虯蛇谷一戰死去的同袍就地掩埋後,弈劍山莊便也踏上了東歸路途。

林滿六擔心先前戰事,驚擾了自己的爹孃,一路上儘可能的與林父、林母二人相伴。

一晃眼,便是六日過去了...這一路上,遇到歇息時,短衫少年便跟著些其他弟子,一同去林間撿拾柴火,張羅著幫忙生火做飯,忙活完了便就繼續到爹孃身側。

眾人看著身前的短衫少年,忙前忙後的樣子,滿臉皆是欣慰的模樣。除了木天蓼和樂清秋二人,眼前的少年便是一行人之中年紀最小的人,但他在這次的南疆一事中,卻是行了走遠的路,將弈劍山莊前後三批人都尋了個遍。

或許他們眼前的這個少年從未想過,年初二月的鳳城相遇後,往後的半年裡,他會將這炎陽南地山河,走了大半...

“此行倒是苦了滿六了...”陸風白感慨出聲。

“的確,我們都是一路西行至此,唯有滿六一人,來回走了三次,也算是為以後獨行江湖打了些底子...”墨無言看著那個正在幫忙的短衫少年,眼中滿是喜色。

林滿六隱約聽到了後方有人說話,立即轉頭看向身後,發現墨無言和陸風白正在注視著自己言語。

“莊主和墨先生是有什麼要事嗎?”短衫少年出聲詢問道。林滿六正準備拱手向二人行禮,可墨無言的話語已然傳來:“說你還欠著我些課業...之後路途上儘快找我補了!”。

短衫少年雙手向前拱起,此時聽到這番話語,不知該如何作答,尷尬地停在原地...怎麼就忘記了這茬...寧珂回去了,之後便是要自己找墨先生了。

“墨先生與你說笑呢,路途上還是多陪陪爹孃,不知叔叔和嬸嬸,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可會有所不適?”陸風白看著少年模樣,立即出聲說道。

“前些日子應是惹了些血腥氣,引得吃不下飯食,現在好些了,勞煩陸公子、墨先生關心了!”林父聽得陸風白詢問,哈哈笑起回應道。

見著爹孃走了過來,林滿六也朝兩人所在靠得近些,一家三口就這樣相互看著彼此。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只要家人常相伴,便已足夠。相守,對於心生愛慕的兩人而言,或許就是言明彼此內心想法中,最為直接的一種方法。

對於家人而言,應該也是如此,常伴身側,便是表露內心的最好方法。

......弈劍山莊眾人,漸漸地靠近了劍門關一帶。前些時日路過蓉城時,遇到了李延鶴先前的隨行兵卒,那名喚作桂信的炎陽守城兵卒。

他替李延鶴給弈劍山莊眾人,帶來了些訊息。此次行入南疆的天地盟所屬,在撤走之後,才一出劍門關,還未行入黔中,便遭遇屠惡門伏擊,死傷者人數眾多。

後續戰事可能是天地盟之中有所安排,先後分成三批人朝山南、黔中兩地撤離,這才突破了屠惡門的圍堵。

並且特意囑託說了,不知風雪大觀樓去向!此話是在提醒弈劍山莊,小心風雪大觀樓設伏,以此推測,虯蛇谷兩派相爭一事,還沒有傳出去。

李延鶴給出的訊息,讓弈劍山莊後續行路不得不小心謹慎。如今四劍其三皆在此行隊伍當中,一些稍稍獲知訊息的人,只要將其傳出,難免不引得有心人的覬覦。

不過離開劍南一帶,終究是要行過前方關隘。短衫少年看著眼前,這巍峨聳立的天險,心中難免有些感慨...不禁回想起半年來,每一次從劍門關路過,不是快馬加鞭、著急趕路,便就是附近遇到些危險,都不曾好好將這劍門關風景看遍。

此時的閒適愜意,還是第一次。入秋之後,此地山林間,都不免裹上了一抹金黃,行人踩踏著那些飄落地面的枯葉、斷枝,發出一陣陣細碎聲響。

短衫少年正攙扶著林母的臂膀,四處看著林間那些快要墜落枝頭的葉片,嘴中跟孃親說著些兒時的玩笑話。

可突然在正前方山道口,突然看見了幾騎炎陽兵卒,林滿六的聲音戛然而止...林母先前正聽得高興,見著自己兒子突然沉默,也跟著短衫少年看了過去。

十數騎炎陽兵卒在前方山道入口肅穆而立,為首是一名高坐馬背的年輕將軍。

林滿六認得此人,是山羊壩子時前來接手的那人,在其身後的人,他印象更為深刻...那名叫千靨笑的男子,矩州城外險些死於其手。

那位年輕將領像是發現了少年正在看他,此時正滿臉微笑地看向林滿六。

弈劍山莊眾人也發現了前面不遠處出現的炎陽兵卒,皆是警惕地注視前方,行步開始變得緩慢。

再距離這些炎陽兵卒還有五十步距離時,人群最前方的陸風白抬手一揮,所有人便停止前行。

而後陸風白與墨無言兩人,向前方行去。那位年輕將領的注意力便從少年身上,移到了前行兩人身上,待其看清墨無言面容之後,不知為何竟呈現出一臉驚訝之色。

隨後整個人就立即小跑上前,就連那個千靨笑也跟著快步跑起。林滿六暗中猜測,這兩人認識墨先生?

那年輕將領拱手向墨無言行了一禮,隨即出聲說道:“弟子見過墨先生!”。

他身後的千靨笑同樣拱手行禮,跟著說了一句,弟子見過墨先生。聽得前方響動,林滿六心中難免有些疑惑,寧珂是墨先生師侄,這兩人若是墨先生的弟子,為何矩州城外那千靨笑,不識得寧珂...

“不成想在此地相見...”墨無言感嘆出聲。

“弟子也沒想過會在此地遇到先生,如今不負先生期望,已在行伍之中多年!”年輕將領出聲說道。

“確實有些出息了,宴笑啊,平日裡沒多幫忙照看吧!”墨無言輕笑出聲,側頭看向了將領身後的千靨笑。

“將軍如今戰功卓著,前不久已在蓉城任職...宴笑只是幫著打下手罷了...”千靨笑尷尬出聲。

“哎...先生,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妨入關帳中一敘,也好讓大傢伙歇息歇息!”年輕將領立即出聲說道。

“也好...滿林啊!且隨我來!”墨無言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就朝林滿六方向呼喊了一聲。

這一聲叫喚,讓林滿六位置一愣,的確自己先前與眾人交代過,獨行路上與寧珂認識,而後一直到嶽州的所見所聞。

對於矩州城外的被襲一事,連同千靨笑,連同那姜旭的名字,也一同提及過。

此時墨先生喚自己前去,是要與自己的兩名弟子對峙?此種可能不大...短衫少年晃了晃自己腦袋,不再多想,跟身旁的爹孃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朝墨無言方向行去。

而後,弈劍山莊一行人跟隨著年輕將領帶隊的這些炎陽兵卒,一同進入了劍門關駐軍營地以內,期間入營之後,林滿六暗自四處檢視。

但是都不見秦副尉的身影,之前著急趕路經過時,還有看到其身影,如今卻不見了...短衫少年與陸風白、墨無言三人,走入營帳之中,一併坐在了左手邊的位置。

而那位年輕將領則是與千靨笑一同坐於右側,正中的主位,就此空懸。

“不知先生這些年,是否將南地大好河山遊覽了一遍了?”年輕將領率先出聲。

“姜昭你啊...還是如當年模樣,口直心快啊...”墨無言答非所問道。

此人也姓姜?

“先生,弟子已將姜姓舍了,如今只有生於行伍之中的九昭!”年輕將領不知聽清了墨無言的話語與否,立即出聲說道。

“先生莫怪...”千靨笑立即解釋出聲。帳中沒有其他炎陽兵卒,那千靨笑說完話後,竟是一腳就踹向了九昭後腰。

九昭吃痛一聲,立即拱手朝墨無言致歉:“是...弟子愚鈍,衝撞了先生...”。

“罷了,說吧...是圖謀些什麼?”墨無言舉起桌前的茶碗,在唇邊抿了一口,看向帳外。

“阿昭自知瞞不過先生,先前確實覬覦柳小友手中兵刃,曾派人施以毒手...”九昭立即出言說道。

“我問的不是這個...”墨無言紫袍大袖一揮,一枚棋子就從袖口之中抖落而出。

見得黑棋入桌,九昭臉色一僵,千靨笑立即反應過來,出聲說道:“矩州一事是我所為!今日主要是替大公子傳話...”。

“唉...往後多跟宴笑學學...”墨無言嘆氣一聲,袖袍從桌面抹過,黑棋便不見了蹤影。

“是...”九昭沉聲說道。看著眼前此景,就連同陸風白都是有些驚愕,更不用說是林滿六了。

他們兩個人是誰也不曾見過,今日的墨無言。短衫少年不禁回想起,相比於此,黔州天地盟之時,責問他與寧珂只是,墨先生都沒有如今模樣。

“講!”墨無言輕言一聲。千靨笑立刻出聲說道:“公子讓我們給先生帶句話,就是先生若是南地遊歷時日久了,不妨可以北上看看,這些年多了好些變化...”。

“知道了!”墨無言雙目微閉點頭說道。見得眼前紫袍男子點頭答應,九昭這才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等待著墨無言的繼續言語。

“滿林也算我半個弟子,計較終究是要計較的...往後路途之上,想在使些手段,大可試試...”墨無言深吸一口氣,出聲說道。

“既是先生的弟子,也算是我們的小師弟,自然不會再為難於他...”九昭趕忙出聲。

“小子並未拜入墨先生門下,只是跟隨先生學些為人本分的道理,這一聲師弟,小子受不起!”林滿六沒有看向九昭和千靨笑二人,只是拱起手對著二人說道。

顯然林滿六並不想給眼前兩人什麼好眼色,墨無言也出於意料地嗯了一聲,同意少年的答覆。

“北遊一事,等返杭之後,歇息段時日,我自會考慮...”墨無言出聲說道,同時起身朝營帳門口走去。

林滿六跟著一直沒有言語的陸風白,也隨之起身走去。得到了墨無言的答覆,九昭與千靨笑兩個人駐足原地,朝紫袍身影恭敬行禮出聲:“弟子恭送墨先生!”。

在三人走出帳外,沒過多久以後,弈劍山莊眾人啟程。行過劍門關,朝黔中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