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毒炎陽多時的妖后亂朝,在有了東都、青唐兩地的先後大捷,似乎只需再添一記猛藥,便能將禍亂西京的妖后徹底扳倒。

除卻自立門戶的焚骨三山,以及在東都整合的徵西聯軍外,如今的中原版圖上,恰好還有第三支反抗義軍。

曾號稱炎陽關內第一戰力,由踏雪侯蕭保立親自領率的兵馬——塞北燎原軍!

現今踏雪侯蕭保立正帶兵,與妖后黨羽對峙於京畿以南的金州城。

燎原軍在城外四十里處安營紮寨,這些時日裡並未進行大規模的衝殺,似乎準備以圍困之勢,將金州城中的妖后黨羽全數拖死了。

燎原軍營地,踏雪侯主帳之內。

蕭保立正坐在主位之上,手中不停摩挲著一柄短刀,此刀是為先前攻城略地時,他一位昔日好友的兵刃。

但這一次的沙場揚戈,兩人卻站在了對立面,雙方都沒有太過糾結,直接讓兩軍將士向前衝殺,最後以他那位昔日好友落敗而告終。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是知道的,所以戰陣之前,不談過往恩情,只談對沖殺力!

故而不管是如今燎原軍圍困住的金州城,還是今時今日的天下局勢,在他蕭保立看來同樣如此。

此時此刻,是為他蕭保立離西京皇城最近,所以他耗得起!

從北邊不知何地,繞道南下的蠻子?

自立王號舉兵西進的夏桓黨羽?

這些競爭對手對於他蕭保立來說,根本不夠看...

只要燎原軍第一個攻入西京之內,此前種種,往後諸事,不都該由他蕭保立來定奪?

即便是那至尊之位,還不是他來說的算!

可這樣的想法,只在蕭保立腦海當中停留了短暫一瞬。

很快,那襲形如鬼魅的白袍身影,就將他的腦海全數佔據。

【做不得,侯爺起事之日,便是滅亡之時...】

蕭保立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隨即抬手搓揉起了自己的眉心,同時開始極其古怪地自言自語起來。

“雲亦塵攔我...你陸風白放我...最後又是謝乾阻我...你們這些人...究竟想怎樣...”

在旁的馬又頡看出了自家侯爺的疑慮,立刻起身抱拳出聲。

“侯爺,自那陸風白帶人離開後,我們便一直有加派人手,探查弈劍山莊眾人蹤跡,如今他們就在金州附近...”

蕭保立嘆了一口氣,接連搖頭數次,最後言語出聲。

“又頡,如若不是那位陸莊主有意暴露身形,你當真以為能夠時刻探尋到弈劍山莊的訊息嗎?”

馬又頡才一聽入耳,整個人的臉色就表現得有些錯愕。

他不解地詢問道:“陸風白此舉,是為了做什麼...莫非有意拖住侯爺北上速度,為其餘兩軍拖延時間?”

馬又頡隨即暗想到一種可能...

這弈劍山莊明面上已經聽從那李延鶴的號令,先後加入到了南地聯軍,以及現在的徵西聯軍陣營當中。

莫非陸風白還偷偷在拿漠北以外的蠻子身上下注,以此求個穩賺不賠?

蕭保立只是瞟了一眼馬又頡,就將對方心思看了個明白。

“於我燎原軍,和那徵西聯軍、焚骨三山三方人手皆下注,本是覺得痴人說夢...但如今想來,或有此種可能!”

馬又頡立刻站起身來,言語出聲。

“那麼侯爺,可要我帶人將其請回帳中,隨後嚴加看管起來,防止陸風白再次阻道!”

聽得此言,蕭保立似乎是有些失望,手中原本舉起的酒碗,被他隨手砸向了桌案。

馬又頡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抱拳致歉。

“是屬下太過愚鈍,還請侯爺責罰!”

蕭保立再次長嘆一口氣,最後淡然出聲。

“罷了...請還是要請的,近些時日尋個機會,讓陸莊主入營一敘...”

馬又頡眼見可以免去責罰,立刻呼喊出聲:“得令!”

此刻的馬又頡恨不得立馬將那陸風白擒來,此子已是侯爺心頭大患,如若能將其抹殺掉,自己定會得到侯爺嘉獎!

不過依照先前所見,他自己似乎不是陸風白的對手...

馬又頡轉念一想,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例子,古往今來不是沒有。

只要將其請回營中,自會有法可循!

於是乎,他就帶著這樣的心思,開始向主帳之外走去。

還未等馬又頡掀起營帳捲簾,帳外就傳來了一陣疾跑的聲響。

伴隨而來的還有鐵甲碰撞的聲響,以及連綿不絕急促的喘息聲。

“稟報侯爺!弈劍山莊陸風白於營外求見!”

錯愕的表情在馬又頡臉上再次顯現,而在他身後的主位之上,蕭保立卻是露出一種極為怪異的釋然神色。

他怎麼自己來了?!

終於來了...

馬又頡剛要轉頭看向蕭保立,後者卻是直接向他發號施令。

“將陸莊主及其幫眾,儘快迎至此地!”

“嗯...末將這就去迎接陸莊主等人!”

......

等到馬又頡行至燎原軍營地出口時,他離著很遠就看到了陸風白一行人。

並且在人群背後,還匍匐有一頭高大的白虎,其身通體雪白,除卻脖頸以及幾處關節位置有幾道暗紋外,就再無它物。

這便是軍報所傳,陸風白降服的林間走獸?

馬又頡在二十步外停步,整個人就站在了營地入口位置。

他言語出聲道:“不知陸莊主今日前來,是為了何事啊?”

陸風白臉上尷尬,不時還要往後身後的白虎踢上兩腳。

他應聲道:“額...自陸某一行人北上後,林間的飛禽走獸少了很多,我身後這位虎兄都有些食不果腹了...所以想來找侯爺討些吃食,馬將軍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馬又頡臉上流露出了一抹鄙夷神色,膽很快就消散不見。

在他看來,不管是陸風白出於何種目的,喚了他一聲馬將軍,還是其身後那頭健碩的白虎,哪有半分飢腸轆轆之姿?

這陸風白分明就是來噁心於他,進而向侯爺得寸進尺的!

馬又頡冷聲言道:“陸莊主這一路走來,應該也能看得明白,如今正是兩軍交戰時,哪裡會有餘糧給陸莊主餵食走獸啊?”

陸風白一改先前的懶散模樣,笑容玩味地問了一聲。

“當真不給?是你馬又頡的意思,還是蕭保立的意思?”

馬又頡雙拳緊握,眼神當中的兇光再難壓制。

他輕喝出聲道:“陸風白!這裡是我燎原軍帳,竟敢直呼侯爺名諱!”

陸風白像是沒聽到一樣,再次問了一聲。

“可是蕭保立的意思?”

馬又頡剛要抓向腰間刀刃,他的心中立即想起了方才帳中的對話。

下一刻,他就將緊握的雙手鬆開,隨後拱手朝陸風白位置一拜。

“方才是在盤算軍中糧草留存,還望陸莊主勿怪...”

陸風白並沒有看向示弱的馬又頡,而是看向了在他周圍的弈劍山莊弟子。

“哎...大傢伙看看!這不就有地方吃飯了嘛,走走走!”

在其身側的一眾人等,皆是鬨笑不已,不時還有人用一種嘲弄的笑臉,看向馬又頡所在位置。

“這些天跟著大莊主一起啃樹皮,可是差點給我餓死!”

“待會營中也不知道有些啥好吃的,大莊主可別自己一個人偷偷開小灶啊!”

“早這樣不就行了...非得帶著弟兄們捱餓幹什麼!”

後者只得壓制住心中怒火,臉上強行擠出一抹笑容,以此回應弈劍山莊眾人的笑聲。

特別是那最後一句,讓馬又頡心中最為憤懣,因為他能很直觀的感受到,那人是在對自己說的。

早這樣,不就行了!

在馬又頡的親自帶領下,陸風白所攜的弈劍山莊一眾人等,行至了一處空閒軍帳位置。

前者言語出聲道:“陸莊主可帶人在此歇息,稍後便會派人送吃食過來...”

陸風白四處張望了一下,最後走到了馬又頡身側。

“不用這般麻煩,晚點我們自己會招待自己,馬將軍帶路吧!”

似是看馬又頡有些遲疑,陸風白就再次出聲提醒。

“我等入營的訊息,侯爺怕是已經知曉了,若還不前去...怕是會擾了侯爺和我的興致!”

馬又頡的內心,立刻從先前的憤懣,變得有些緊張還有慌神。

莫非這陸風白是知道,侯爺有事尋他,才會出現在此地的?

不可能...

陸風白彷彿會洞察別人心思一樣,抬手就拍在了馬又頡的肩甲上。

“馬將軍再如何猜忌,也不過是在自己繞自己罷了,不如早些帶著陸某前去,還能少些煩憂!”

燎原軍兵卒的辦事效率極高,兩人還未動身出發,便有四人推著一輛車駕前來。

車駕前方多是一些動物碎塊,其中以內臟居多,應是軍營準備飯食時剩下的。

陸風白朝那白虎呼喊了一聲:“暗雪,去!”

喚作“暗雪”的走獸,睜開雙眼看了看那一車的動物內臟,就像是提不起興致一樣,準備繼續閉目養神。

不遠處的祠安見狀,立刻翻到其脊背之上,一巴掌就拍在了暗雪的脖頸位置。

“大白貓,去!”

霎時,暗雪雙眼重新睜開,緊接著就馱著祠安,開始走向那車動物內臟。

隨著這一幕映入眼簾,馬又頡不禁嚥了咽口水。

就算這林間走獸被陸風白降服了不假,可是竟能聽從一個女子的驅使,著實有些怪異。

陸風白見馬又頡沒有前進的意思,開口言語出聲。

“馬將軍還不走?”

馬又頡立即回頭,朝他點頭示意後,就開始向營地主帳行去,陸風白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