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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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頌舟從朋友那要到了今晚主角的微信,卻沒著急著加。畢竟謝家幾位長輩倒是挺中意談家,又大費周章逼謝辭序來這地待著,謝辭序不表明態度,他不會橫插這一腳,到底要先避嫌。
大型遊輪在海上航行時很平穩,不似平時玩的飛艇顛簸刺激,冉頌舟在隔壁坐不住,摸出打火機想點根菸,出來時正好瞥見岑稚許。
沒看見正臉,不過單從背影上看,都知道是個美人胚子。
回到休息室,就見到謝辭序靠在門邊,指腹揉捻著一朵曼塔玫瑰,花瓣經不過他粗暴的對待,在地毯上落了滿香。
“你把禮服送給那小姑娘,回頭怎麼跟你媽交代?”
聞言,謝辭序隨手將花枝置於桌面,心思根本沒在這,答覆的口吻也隨意,“一件衣服而已,送給誰都沒區別。”
冉頌舟:“你覺得沒區別,別人未必也這麼想。尤其你家那幾派,指不定多少雙眼睛盯著。”
如今謝家繁榮鼎盛,謝辭序作為最大股權繼承人,背後支援和反對的也不少,大家族各方互相制衡,看似平和齊心,實際上不過是被一張利益的遮羞布蓋著,一旦哪方稍顯弱勢,蟄伏在暗處的人必定如海水般潮密地湧來,將他吞沒。
吃得骨頭都不剩。
這些話謝辭序在他母親那聽了不少,局勢誰都看得透,但要改變卻並非朝夕能做到的。
“聯姻是最簡單的做法。”謝辭序顯然並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被共同利益牽制,也未必是好事,除非山窮水盡,否則,我不會考慮這一點。”
都說謝家這位太子爺心高氣傲縱,明明熱衷於玩弄權術,卻偏偏不近女色,斷絕了諸多想要以聯姻為名的合作,算不得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商人,站在高處,誰不得把自己也算計進去。
冉頌舟知道他不想聊這個話題,掐了煙,向來吊兒郎當的臉上難得多了幾分正色。
“剛朋友跟我說,那位小公主已經走了。”
謝辭序對這個沒興趣,神情清清淡淡,“那正好,眼不見為淨。”
“你都沒見過她,就對人意見這麼大?”
見謝辭序沒應聲,冉頌舟笑:“懂了,這是把伯母給你施壓的不滿發洩到小公主身上了。”
冉頌舟一向話多,謝辭序左耳進右耳出,眼底靜默下來,碾碎花瓣留下的飽滿枝液殘留在指尖,仍舊帶著潮溼的黏膩感,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像她柔軟溫膩的肌膚。
觸之升溫,經久未散。
就連這奢華糜糜的船艙,也殘留著她影子似的。
謝辭序徹底坐不下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原本是給她用來遮肩的,她沒有要,說,辭哥,現在早就穿衣自由了,只是露肩而已,沒什麼值得避諱的。
而後她微微一笑,反問,難道你很在意?
一句話就將場面推到了他無法掌控的境地。
謝辭序沒有立場管她,只是出於紳士風度,讓宴凜送她下去。岑稚許臨行前跟他道了聲謝,他沒有回眸,情緒卻被徹底擾亂,就像那杯灑出來的紅酒,平白報廢了一套西裝,以及一個本就糟糕的下午。
“謝總,岑小姐已經同莊小姐會面了。”
“她向我索要您的聯絡方式,說禮服乾洗後會還回來。”
作為助理,不會擅自將領導的私人聯絡方式給出去,這次當然也沒有破例。
宴凜是一位非常得力的下屬,應變和抗壓能力極強,能夠替謝辭序處理許多繁雜的場面。
此刻聽到他公事公辦的彙報,謝辭序卻無端生出幾分煩鬱。
“晚點把我微信推給她。”
都知道謝辭序注重隱私,微信只能透過掃碼新增,即便推過去也無濟於事,不過老闆的想法宴凜也不好揣測,只點頭說:“好的,謝總。”
謝辭序沒什麼情緒地應聲,一刻也不想多呆,只想動用私人直升機離開這片海域。
小機型相比于波音來說耗費不了多少財力物力,是港島諸多富豪通勤往返的最優選擇,謝辭序在內陸的行程比較低調,鮮少採用這麼迫切的方式。
提前離場,免不了被長輩知曉。
安排好返程計劃後,宴凜順勢詢問:“那您換下來的西服要送去清洗嗎?”
“扔了。”謝辭序吩咐,似是想起什麼,面上籠上幾分躁鬱,“她的也扔了。”
“岑小姐沒有留下東西。”
“……”
謝辭序揉著疲憊的眉心,揮手示意宴凜先去準備,正好還留有一點時間,可以同幾個生意場上的老狐狸周旋客套。刻意避開那位小公主的鋒芒,也不算搶了她的面子。
冉頌舟見他來去匆忙,看出點門道,用玩笑的語氣調侃道:“既然辭哥對小公主沒意思,應該不介意我加她吧?”
他晃了晃手機,螢幕介面停留在朋友推過來的名片裡,暱稱很簡單:Xu.
謝辭序冷然的目光甚至未曾停留,“你加她,用得著來問我?”
冉頌舟這才放下心來,熟練地傳送了好友申請,撇清自身似地說,“萬一你後面想通,想跟談家商業聯姻,我這樣做道德上佔不到理不是。”
“總不能以後傳出去,說我撬兄弟的牆角吧?”
行至門邊的人腳步微頓,逆光而立,半張英俊鋒稜的面龐隱在暗色裡。
“不好意思,我窮途末路的這一天,你等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他永遠也不會妥協。
輕狂到沒邊的一句話,從謝辭序嘴裡說出來,無端叫人信服。
冉頌舟聽明白了,心態也跟著鬆弛。
忘了告訴他,談家那小公主姓岑,話故意慢了半拍才溜到唇邊,彼時謝辭序已經離開。
算了,左右他也不在乎,說與不說,不重要。
—
“阿稚,你怎麼一個人就回來了,還換了套衣服?”
莊晗景轉著圈圈左看右看,認出這是套eliesaab的秀場高定,裙襬鑲的都是真鑽,流光溢彩的漂亮,很襯岑稚許那種精嬌細養、明豔張揚的氣質。
早上同岑稚許見面的時候,她只隨手從衣櫃裡拿了件裙子,首飾也就隨意戴了串粉珍珠手鍊。
像這種大型社交場,岑稚許參加得並不多,來這一趟純粹是帶著莊晗景拓寬人脈,給她介紹了幾位珠寶策展人以及品牌設計師。
跟岑稚許做朋友,總能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體會到她的溫柔。
莊晗景頓時為自己“出賣”摯友而感到愧疚,不過愧疚僅限於0.01秒,“沒見著我哥?”
岑稚許何等聰明,銳利的一雙眼洞悉一切,“我說你怎麼故意甩開我,原來是為了給莊縛青製造機會。”
莊晗景打著哈哈,“我這不是看你們倆上次吵架以後,冷戰了好久,我媽前段時間還提起你,唸叨說你都不來家裡串門了。”
“明天就去拜訪,我饞周姨的糖醋排骨很久了。”岑稚許挑了後半句回。
“你說的啊,我待會就給她打電話。”
正說著,莊縛青閒庭信步地朝她們的方向走來,岑稚許也看見了他。
英倫風西服,繫著深藍色領帶,偏向西方人的一張深邃冷峻面孔,步履間彷彿帶風,可惜嘴太毒,顏值上撐起來的分都得扣掉一半。
“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
開口就是一句分外不討喜的話。
很明顯,莊晗景把兩人忽悠過去,誰知沒碰上對方,反而讓岑稚許意外跟謝辭序又多一層交集。估計她故意潑謝辭序紅酒那會,莊縛青在附近圍觀了全程,不然怎麼會冷不丁地追上來嘲諷。
岑稚許也沒惱,順勢說:“女人變心都很快的,老古板沒談過戀愛,當然不會懂。”
她的攻擊力一向很強,是不肯服輸的性子,哪怕只是嘴皮上的功夫,也要找回主控權。
莊縛青神色鬆動,不可否認,看到她跟著謝辭序進了包廂,他內心湧生出的嫉妒險些讓他失態衝進去。但岑稚許決不允許別人強行干涉她的事,如果他貿然打破這層關係,還沒入場就會滿盤皆輸。
他只能裝作平靜地凝神望著那一處,直到她再出現在視野時,明媚到容光煥發。
而他作為旁觀者,跟一隻躲在陰溝裡的老鼠沒什麼區別。
莊縛青不想再將她越拖越遠,語氣難得不帶刺:“上次用傅斯年來激你,是我不對,沒能考慮你的情緒,我向你道歉。”
不只是岑稚許驚訝,莊晗景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她們聽到了什麼?莊縛青竟然向岑稚許示弱了。
岑稚許本以為他會持續輸出,畢竟莊縛青的mbti是紫老頭,高攻低防,不跟她吵個兩敗俱傷是絕不會罷休的。
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招,環著手臂收緊了些,“沒事。我不是小氣的人。”
“嗯,這件事就此翻盤。”莊縛青眸色沉沉。
莊晗景看著兩人的世紀大和好,恨不得當場拉橫幅慶祝。
誰說這主意爛的?這主意太棒了。
莊縛青朝身後的人頷首,手裡接過一條純白色兔絨披肩,遞給她,“海上溫度低,容易著涼。”
這就算是他給的臺階,岑稚許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晚禮服本就足夠隆重華貴,加上披肩後,非但沒有喧賓奪主,反而處於色彩對比的下位,襯得霧霾藍的顏色愈發清冷,像緩緩流逝的月光。
被莊縛青盯著,讓岑稚許覺得有些不自在,恰逢不遠處有幾位年輕面孔意欲邀請,她隨便找了個藉口,拉著莊晗景離開。
她們倆每次湊在一起就喜歡喝酒,也沒個上限,遊輪上的安保縱然還算不錯,但到底人多眼雜,莊縛青斂眉:“晗景,你看著點她。”
莊晗景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岑稚許聽出這是在敲打她的意思,沉吟幾秒,問他:“你知道跟謝辭序玩得很好的那位,叫什麼名字嗎?”
這種事情,隨便跟誰打聽都行。莊縛青沒想到她會問自己,有些意外,薄如晨霧的眸子恢復平靜,“我不清楚你具體指的誰,他跟池家、錢家、還有冉家都走得挺近的,生意上時有往來,私交的話,估計冉頌舟、池蔚樓、高延還算不錯。”
幾個名字做下簡單的排除法,就知道是誰了。岑稚許心裡有了數,扯了扯唇角,同莊縛青道了聲謝。
回休息室的路上,她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好友申請備註是:[冉頌舟]
對面見申請透過後,秒回,做了個自我介紹。
不過幾秒,又發來了新的開場白。
[談小姐跑得這麼快,該不會是覺得太無趣了吧?]
岑稚許到現在都還沒有拿到謝辭序的聯絡方式,從別人那打探他的訊息很容易被察覺,像冉頌舟這種主動送上門的,正合她意。
她徑直敲出了謝辭序的名字,那邊顯示正在輸入好一陣,才發來一行字:[發小,能不熟麼]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今天向她搭訕的人很多,眾人哪怕沒有明說,岑稚許也知道,多半是她爸不知道在什麼場合操心過她的終身大事,冉頌舟顯然也處於其中一列。
都是聰明人,岑稚許也懶得迂迴婉轉,索性開門見山。
[Xu.:我想追他]
[Xu.:是不是比較麻煩?]
冉頌舟很快回復:[相當棘手]
[舟:談小姐是想讓我當你的軍師,幫忙參謀?]
一點就透。
岑稚許發了個‘嗯’過去。
[舟:參謀可以,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辭哥這人不會憐香惜玉,要是追不上,談小姐可別殃及池魚]
[分享-個人名片]
冉頌舟順水人情送的倒是比誰都快,岑稚許回了句下次請他吃飯,下意識開啟名片,這是習慣性反應,哪怕知道謝辭序的微信就跟他本人一樣,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連加個聯絡方式都需要大費周章,更別說把人釣到手了。
她有兩個微訊號,一個加的是跟家裡有所往來的圈子,一個則是同學、校友以及來自微博的粉絲。
分享給小號以後,岑稚許盯著他頭像裡的捷克狼犬微微出神,她在想,要不她也去養只小動物拉近距離?
不過想想又覺得還是算了,狗是忠誠性極強的動物,要是她三分鐘熱度過了,不想再繼續養了,對它不公平。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緣聚緣散,都能寬慰釋懷,動物卻很難,有的甚至一生只認定一位主人。
“阿稚阿稚,入夜在甲板上有焰火表演!聽說謝夫人贊助了千尺玉,足足上百發呢,要不今晚別走了!”
正窩在太空艙座椅上刷手機的莊晗景忽然興奮地蹦起來,晃著岑稚許的手臂,以至於她手抖,不小心點了新增好友的按鈕。
下一秒,系統自帶的聊天介面彈出來。
[你已新增Abyss,現在可以聊天了]
[Aby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