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以為調查這兩個新出現的可疑人物需要不少時間,畢竟不能指望所有的偽滿間諜都跟葉金才一樣業餘,或許他只是一個特例。

但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到了晚上,在情報科的例行碰面會前,鄔春陽竟然就趕了回來,臉上掛滿了笑容,手上拿著一份檔案,腳下輕快的走進了會議室。

左重看了一眼手錶,距離他命令鄔春陽去跟蹤監視,只過去了不到3個小時,3個小時夠幹什麼,開車繞上金陵一圈都不止3個小時。

葉金中吃頓餃子也要五個小時。

可鄔春陽喜上眉梢的樣子,分明是有所收穫,真是活見鬼了,偽滿那邊到底派出的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這件事是越來越古怪了。

左重抬起頭:“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手上拿的是什麼,可疑人物已經調查清楚了?說說具體情況。”

事情太順利了,反而令他有些擔憂。

鄔春陽樂呵呵道:“行動非常順利,那兩個人基本可以確定是偽滿間諜了,科長,我是第一次見到不做任何反跟蹤動作的職業間諜。

連車都不換,直接坐著我們安排的車回到了居住地,這樣一比,葉金中簡直稱得上職業間諜,我手裡拿的是他們兩個人的戶籍登記。”

眾人啞然,這確實難以想象。

左重沒有太過興奮,皺起眉頭表情嚴肅:“這麼短的時間,你是怎麼確認的他們身份有問題,回處裡的路上有沒有做過反跟蹤動作。”

“科長你放心,我當時沒有貼近現場,跟蹤人員透過電話彙報的情況,戶籍資料也是透過咱們的內線秘密取出,回來前轉了好幾圈。”

鄔春陽解釋一句,然後繼續說道:“不是我們確定的,他們一個買了黃米麵,一個買了蟲王節所需的貢品,可資料顯示他們是漢人。

而且他們的住處離評事街和水晶臺至少有兩個街區,附近也並不缺少米糧店,這兩點綜合起來,我認定對方就是我們尋找的間諜。”

左重無話可說了,隱瞞民族和姓氏不是什麼稀罕事,畢竟是前朝的遺民,害怕被民國或者其他的軍閥清算,這麼做的旗民非常多。

那是為了生命安全的權宜之計。

可坐著車去買黃面米,分明是在不想別人知道住在哪裡,這就是不打自招了,同時這兩個貨更懶,葉金中最起碼穿過了整個金陵城。

他們就走了兩個街區,真是墳頭燒報紙糊弄鬼呢,更重要的是兩個街區就兩個街區吧,可不換車,這樣就算跑十個街區又有何用。

“介紹一下他們的情況吧。”

左重有些無奈,搞得他們如臨大敵的偽滿特工竟然是這種水平,這讓他有種一拳打在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一口悶氣不知道向誰發洩。

鄔春陽直起身子,拿著檔案站得筆直:“張貴良,28歲,職業是畫家,獨居;陳汝民,25歲,目前在雜誌社擔任攝影,同樣是單身。

根據現有的情報顯示,這兩人日常的表現很正常,很少突然消失或出現,不過對方下班和假期的行蹤暫不清楚,需要進一步調查。

我已經派人對他們進行了嚴密的監視,希望這兩個人不像葉金才一樣懶散,不過我覺得夠嗆,我們要做好抓獲後緊急審訊的準備。”

大家點點頭,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無法透過跟蹤找到其他偽滿特工,那就只能撬開已知三個人的嘴巴,絕不能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古琦這些天盯著國民政府會議相關人員的甄別工作,原本半禿的腦門上頭髮日漸稀少,但他還是瀟灑的往後捋了捋,然後開口道。

“科長,春陽那邊收穫巨大,資料甄別依然沒有結果,已經甄別了一多半的重要人員,我們爭取再用幾天的時間把剩下的檔案查完。”

“沒關係,工作做得細些。”

左重微笑示意古琦不用急,那麼多的檔案,涉及的關係網非常複雜,短時間能查完一半的重要人員,這個速度已經超過他的預想。

說完他扭頭看向宋明浩,宋明浩連忙把禮堂的情報向眾人做了簡短介紹,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監視和派人看守之類的小事。

這對軍事情報股的老油條來說跟吃飯一樣簡單,只要守住禮堂不被偽滿特工滲透就是勝利,宋明浩這幾天已經恨不得住在現場了。

“不錯。”

左重聽完,滿意的點了點頭並鼓起了掌:“大家做的非常好,但下面的工作還需要大家繼續努力,等這案子破了,我會向處座請功。”

他熟練的畫起了大餅,不過在場的人都信他,畫餅什麼的無所謂,只要說的話能實現,不貪沒手下的功勞,那就是個合格的上司。

顯然在大家眼裡,左科長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上司。

只有歸有光都咂咂嘴:“你們都有案子辦,就我一個人帶著人到處亂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早曉得還不如不當這個組長。”

雖然假地下黨的訊息還沒放出去,但為了尋找線索,他早已經對一處的外出人員進行跟蹤,結果腿都跑細了,也沒找到檔案下落。

大家立刻挪動屁股離這個傻子遠一點,別一會科長動起手來,把血濺到他們的臉上,歸有光真是好膽,竟敢非議處裡的人事任命。

意外的是,左重沒有生氣,他知道現在歸有光正被一處的人到處放風箏,據說光是汽油就用了整整三大桶,有怨言是在所難免的。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他豎起大拇指:“你幹得也不錯,這裡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說了,這次能不能給特工總部來個狠的就靠你了。

不要怕沒有功立,只要能將事情辦妥,我做主,讓老宋把你加在他的報告上,另外科裡會在獎金上對你們行動小組做出一點傾斜。”

宋明浩只知道歸有光在辦的事跟幫自己報仇有關,聽到這個話當即拍著胸脯保證:“有光,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老兄我絕不虧待你。”

古琦同樣大氣說道:“科長說的對,你們行動小組的獎金,我去跟總務那邊申請,絕不讓你們受苦受累還受委屈,你踏實辦事就好。”

“我就是發兩句牢騷”

歸有光撓了撓大光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咱們都是弟兄,老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一處的人太混蛋了,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好了,這個就不要在會上說了嘛,總之你好好的辦事,我就不信一處能翻了天。”左重敲敲桌子引起眾人注意:“散會吧,老古留下。”

“是。”

宋明浩和鄔春陽架著歸有光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準備去哪聯絡聯絡感情,左重起身走到門口將門關上,古琦心中一凜,有些緊張。

左重關完門,走到他身邊小聲問道:“老古你剛剛沒說實話吧,是不是新人那裡有收穫了?真有你的啊,快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科長你怎麼知道?我本來想會議結束再給你詳細彙報。”

古琦不敢置信,他從進來起就說了那一句話,科長也沒必要在新人裡安插人手監視自己,至於沈東新,他知道對方不是多嘴的人。

“嘿嘿。”

左重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說道:“你這個一說謊就捋頭髮的習慣得改改啦,說說吧,讓你如此小心對待的嫌疑人,一定不簡單吧。”

說話這會,他正好站在古琦的腦袋旁,心說老古這頭髮不會是謊話說多了才捋禿的吧,真要是這樣的話,這傢伙以前有點東西啊。

古琦被左重這麼一說,下意識的又把右手抬了起來,幸好及時反應摸起了鼻子:“咳,確實有個特殊情況,此事需要科長你來做主。”

“說吧。”

“我們甄別在參謀本部的一個少校時,發現他的未婚妻有問題,這個女人的關係網中有拓植提供的偽滿勢力成員,這件事有點難辦。”

古琦解釋完,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他顯然不會因為一個可疑的女人糾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個少校的身份背景有一點敏感。

左重對此心知肚明,卻好奇誰能把自己這個副手搞得不敢公開說明情況,區區少校軍官,難道真是皇親國戚不成,便開口詢問道。

“那個少校的爹是誰,或者他爺爺是誰,別忘了咱們都是委員長的人,誰還能大的過委員長,你放心大膽的說吧,我還能害你不成。”

古琦神秘微笑:“不是他的父親厲害,也不是他的爺爺厲害,而是他的舅舅有點敏感,更要的是,這個人正好跟咱們的計劃碰上了。”

“慢著。”

左重眯著眼睛想了想,隨即語氣帶著驚喜反問道:“你說跟咱們的計劃碰上了,那個少校軍官的舅舅不會恰好是徐恩增吧,這麼巧?”

古琦一拍手:“就是徐恩增,因為涉及到他,所以我才沒有在大家面前直說,這件事得您來決定,咱們是順水推舟,還是暫不追究?”

“當然是....再加把火,你親自帶幾個人盯著那個女人。”

左重心想好人有好報啊,否則怎麼會有這種好事,徐恩增已經不滿足秘書和下屬通地下黨了,竟然讓自己的親外甥私通偽滿間諜。

這送來門來的好機會,自己怎麼能浪費呢,他俯身在古琦耳邊交代具體的計劃,古琦聽著連連點頭,很快兩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