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聽著他的彙報,用手撥開窗簾往外看去:“街面上安排了多少人,要注意隱蔽,對方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凡妮莎他們被捕的訊息。”

“附近的路口和制高點位置共佈置了七個觀察哨,三個流動哨,我檢查過大家的偽裝,沒問題,對方只要有異常舉動一定會被發現。”

鄔春陽將現場情況介紹了一遍,指著一個掌鞋釘的攤販:“那個是咱們科裡資格最老的行動特工,他的視野很開闊,監視範圍很大。”

左重觀察了一下,位置確實不錯,不過既然鄔春陽能看出來,日本人也能看得出來,太過完美的監視地點反而容易導致暴露身份。

他下令道:“找個弟兄偽裝成警察把他趕走,這地方太適合做監視工作,而且那是風口,揚塵太大,真正的生意人不會在那做生意。”

鄔春陽聞言一愣,拍了拍腦袋立刻走到電話旁安排起來,他光想著從監視角度佈置人手,沒有從日本人和做生意的角度看待問題。

吳景忠沒說話,在他看來鄔春陽的佈置已經很完美了,至少比他想的周到,沒想到左重要求這麼高,看來在對方手下做事不容易。

過了一會。

一個黑皮斜帶著帽子走了過去,光明正大的索要錢財,攤販們敢怒不敢言,只有掌鞋釘的多說了兩句,當即被他一腳踢翻了攤子。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滾到一邊去,再讓我看到你在路口擺攤,非給你抓回去鬆鬆筋骨,呸。”黑皮吐了一口唾沫,耀武揚威的走了。

掌鞋釘的只好撿起工具,搬到了不遠處的牆角位置,那裡離路口不遠,同時是背風處,比起之前的位置要差點,人流量少了很多。

周圍的行人和攤販像是沒看到這幕,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金陵城哪天不發生的這樣的事,就連記者們也懶得關注這樣的“小事。”

左重站在銀樓二層,緊皺的眉頭展開了,現在外面看上去和諧多了,不像剛剛那樣殺氣騰騰,有經驗的情報人員很發現發覺這點。

鄔春陽看完後也發現了這裡面的差別,隱隱鬆了一口氣,幸好科長提醒的及時,否則被日本間諜發現就糟了,這可是通天的案子。

吳景忠沒那麼敏感,看了半天並沒發現什麼不同,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監視人員視線受阻,萬一漏過了可疑人物,這麼做值不值。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鄔股長,吳某沒看出這跟之前有什麼不一樣,難道換幾個位置就能瞞過日本間諜嗎,能不能請你說一說。”

鄔春陽聞言有點為難,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這是一種經驗和感覺,很難用語言形容,也很難教給其它人。

吳景忠等了半天沒聽到鄔春陽的回答,心中有點失望,本以為特務處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現在看來沒什麼不同,一樣的小肚雞腸。

左重站在窗前,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別胡思亂想了,這種事只能靠多執行任務,多瞭解日本人,才能從日本人的角度發現問題。

而且如果你是日本人,站在這個路口,面對的所有方向都有固定攤點,你會不會多看兩眼,監視人員有隻要一絲錯誤,都會暴露。”

看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吳景忠有些臉紅,為了掩飾尷尬連忙假裝觀察外面,聽左重這麼一解釋,他也發現了不對勁。

人類對於周邊環境的感覺是很神奇的,這是從原始社會殘留下的本能,如果視線內的路線都被封鎖,大腦會下意識的覺得不安全。

情報人員所接受的訓練,會把這種感覺變得更加敏感,吳景忠閉上眼睛想象了一下,之前的佈置確實會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

“明白了吧,監視工作中的環境和諧非常重要,如果連你自己都覺得不舒服,更何況是日本人呢,老吳啊,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左重看著不遠處的馬路,透露了一個訊息:“忙完這段後你們要接受嚴格的訓練,特務處跟旁的部門不太一樣,一切以業務為中心。”

嚴格的訓練。

吳景忠打了個寒顫,以這兩天的觀察,整個所謂的訓練一定不簡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住,整個調查科又有多少人能順利透過。

而且這句以業務為中心也頗有深意,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沒有業務能力的人在特務處只能靠邊站,別說吃肉,只怕吃屎都難。

這時,左重指著國民政府南面的三層小樓:“那是滬上銀行吧,裡面有沒有安排人手,這座樓雖然不高,但是距離國民政府太近了。

若是有刺客手持步槍,以樓頂作為射擊點,可能會威脅到與會者,日本的神射手不少,這點你一定要考慮進去,要安排反制措施。”

“安排了。”

鄔春陽拿出一張地圖:“經過我們的實地測量,滬上銀行的最高點為10米,與禮堂的直線距離僅為300多米,這個距離確實很危險。

所以我在國民政府東側的交通兵團安排了三個神射手,那裡有一座水塔,高度約有20多米,足以對滬上銀行內部的槍手進行反制。”

“其他角度呢,西面和北面有沒有安排。”

左重不準備放過任何一個安全漏洞,要是光頭被日本人一槍爆了頭,誰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鬼樣子,這裡又不是高堡奇人的世界。

鄔春陽無奈搖頭:“西面沒有角度和高度合適的制高點,只有北面正在建設的辦公樓比較合適,但是那裡距離滬上銀行足有450米。”

450米。

此時各國所用的步槍在1000米距離上都具有殺傷力,但實際交戰距離一般都在500米以內,比較精確的射擊距離則是在300米內。

這也是鄔春陽剛剛說300米距離非常危險的原因,甚至不用神射手,任何一個槍法不錯計程車兵都有能力在300米內進行精確射擊。

可是一旦超過300米,命中率就比較感人了。

左重想了想:“會議當天對滬上銀行進行全面封鎖,要是到時還沒找到日本人的情報小組,我們必須優先保證會議現場的人員安全。

為了以防萬一,在建辦公樓還是要佈置射手,你再選幾個眼神好的弟兄,讓他們用望遠鏡負責觀察,遇到突發情況指引射手射擊。

我們不需要擊中對方,只要干擾對方射擊就夠了,一旦槍聲響起,也是給會議的安保人員提醒,此事不著急,要挑選最好的人手。”

鄔春陽明白他的意思,精準射擊是一個精細活,一陣風,一粒塵都會導致結果的偏差,面對干擾射擊,對方的命中率會大幅下降。

吳景忠越聽越汗顏,以往他們也執行過保衛任務,當時就是一幫人擁著長官上車下車,根本沒想過這世上還有遠距離射擊這種事。

至於環境觀察、現場測量、隱蔽觀察哨更是沒有,大家都恨不得把槍放在臉上,否則如何顯得他們威風,不威風誰會選擇當特務。

左重看完周圍的情況,把目光放回到國民政府的內部,發現巡邏和站崗的警衛明顯變多了,這是大型會議開始前正常的安保措施。

同時警衛還會打亂之前的換崗順序和時間,以免被別有用心的人找到規律,88師跟87師當了這麼久的御林軍,這點經驗還是有的。

鄔春陽在旁邊補充道:“根據情報和觀察,衛士室外面的輕機槍已經有專人值守,並且補充了大量的彈藥,這對咱們是一個好訊息。

只要控制住國民政府的外圍,做好貼身的護衛工作,日本人的刺殺行動很難成功,說不定用不著咱們出手,警衛就能解決掉他們。”

“不能大意,對軍中的監視工作不能停,那邊由老宋的軍情股負責,你這邊有發現要及時通報。”左重看著禮堂旁邊的太平湖停了停。

他先前去檢查會議現場,就想過將湖水抽乾防止有人潛入,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作罷,現在有了明確的情報,此處必須做一些防備。

辦法也很簡單,既然抽不了水,那就蓋個蓋嘛。

左重淡淡說道:“春陽,讓人準備一張大網,會議前將太平湖罩上,上面再給我裝上鈴鐺,一旦有人從湖裡上來,可以給警衛預警。”

太平湖本是由溪流改建的小型人工湖,面積不大,用不了多大的網就能覆蓋,要是大型湖泊,就只能加派警衛乘船在湖面巡邏了。

鄔春陽想象了一下,日本人真要是從湖水往禮堂滲透,面對大網和鈴鐺一定很絕望,如此全方位的防護,任何刺客都得鎩羽而歸。

左重還不知道自己的下屬立了個flag,他看了一圈沒再發現問題,提上來時的包:“你繼續在這盯守,我和老吳去其他幾個點看看。”

說完他帶著吳景忠,在鄔春陽的相送下走出銀樓,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他沒通知任何人,想要發現問題,就得從真實的情況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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