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白磷是有毒的,你們就不覺得臉上有點疼嗎,這玩意燃燒後的物質腐蝕性很強,敢在這種環境停留這麼久,二位可真是勇士。”

左重趴在窗戶邊,一手捂著口鼻,一手豎著大拇指,樂呵呵朝著徐恩增和孟挺說道,此言一出,外面的一處人員嗖的一下散開了。

白磷?

還有毒?

徐恩增聞言色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處長忽然覺得臉上疼得厲害,也顧不得為什麼左重會在現場,拼了命的就往屋外跑。

孟挺愣了一下沒有動,聽對方的意思,大火是由白磷燃燒造成的,這簡直是胡說八道,破案靠的是證據,不是靠臆想和胡編亂造。

他嗤笑了一聲反駁道:“我剛剛就說過了,對方一定是用浸溼煤油的燈芯將油燈與燃燒物串聯,以此達到定時點燈以及縱火的目的。

什麼白磷,屋內這麼濃重的煤油味,難道你沒聞到,說出這種聳人聽聞的話,你是何居心,我看你就是兇手,特意來打探訊息的。”

說到這裡孟挺反應過來,眼中露出一絲狐疑:“你是什麼人,我沒有見過你,來人,將他抓起來,此人擅自進入現場,一定有問題。”

左重依然趴在窗臺上,笑眯眯的計算著時間,五氧化二磷,有毒,長時間接觸之後會造成面板和粘膜損傷,頭痛、頭暈以及嘔吐。。

知識就是力量,連化學都不懂當什麼偵探,就像是福摩沙,對方來民國帶了那麼多行李,那裡面都是化學實驗器材,這才叫專業。

這傢伙不會以為看了兩本偵探,花點錢搞個假新聞,自己就真成偵探了吧,不會吧,傻得如此單純的人,在果黨中可不多見。

至於孟挺不認識他,倒是很正常,兩人又沒見過面,以孟挺的級別也接觸不到人員檔案,頂多在其他人口中聽說過他的名字罷了。

再說旁邊的特工總部特務,聽到孟科長讓他們抓左重,嚇得立刻退後了幾步,沒人想找死,得罪了笑面虎,以後睡覺都得睜隻眼。

“你們耳朵都聾了嗎,為什麼不抓人,事關地下黨份子,若是現場物證出了什麼疏漏,上峰責怪下來,咱們一個都跑不了,快抓人。”

這時孟挺見沒人理他,強調了此案跟地下黨有關,又對徐恩增說道:“處長,請您將這個可疑份子抓起來,白磷有毒,我怎麼沒事。”

他說著說著搖了搖頭腦袋,怎麼自己眼前出現了兩個處長,肯定是這些天忙著外調,沒有休息好導致眼花了,總之跟白磷沒關係。

徐恩增則一臉驚悚的看著搖搖晃晃的孟挺,頓時覺得整個人不好了,看來屋子裡真的有毒氣,否則姓孟的為什麼要對著空氣說話。

不過對方這個表現,應該跟地下黨方面沒有勾結,誰會明知道有毒還進去呢,罷了,此人雖然愚蠢,但看在忠誠的份上值得一救。

他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小孟啊,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特務處情報科科長左重,有名的情報高手,要不,你先出來再說話吧。”

左重?

情報高手?

孟挺想起來此人是誰了,可名氣大歸名氣大,自己的判斷是基於現場找到的證據,憑什麼你左重一到現場就說是白磷燃燒造成的。

他有些不服氣想要開口,可沒等張嘴就哇得一下吐了,整個人倒在了滿是嘔吐物的汙水裡,露在外面的腳還無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快,救人,救人!”

徐恩增急得直跳腳,官邸沒有收穫就算了,人員要是再有傷亡,陳局長和委員長問起死亡原因,到時他怎麼回答,說被淹死的嗎。

可惜特工總部特務此刻成了聾子、瞎子,要麼低頭看地,要麼仰頭望天,反正就不往屋裡看,最後還是隨左重來的吳景忠救了人。

一邊是躺那吐泡泡的孟挺。

一邊是裝傻充楞的手下。

徐恩增氣得面色煞白,這幫不爭氣的東西啊,今天在特務處的人面前,自己的臉算是丟盡了,傳出去,特工總部豈不是成了笑話。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一臉不善的看向左重:“怎麼哪都有你們二處,這是一處的案子,請你立刻離開現場,不然休怪我無情。”

“徐處長千萬不要誤會,我們正好在附近辦案,看到這邊著火就想過來幫幫忙,沒成想是你們二處的案子,既然這樣,老宋,撤吧。”

左重隨意胡扯了兩句就準備告辭,一點沒有湊熱鬧的意思,一旁的宋明浩和吳景忠更是連招呼都沒打,扭頭就往官邸大門方向走。

他們這麼痛快,倒把徐恩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有時候人就是這麼賤,牽著不走、打著不退,花花太歲連忙伸出手,大喊了一聲。

“慢著,給我站住嘍,你說大火是由白磷引起的,有什麼憑據,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場大火就是你們特務處夥同地下黨放的。”

堂堂處長竟然跟街邊的地痞流氓一般耍起了無賴,一處的人恨不得把腦袋塞到褲襠裡,心說以後他們別想在特務處前面抬起頭了。

左重直接氣笑了,斜了一眼陰陽怪氣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不管是不是地下黨放的火,對方用燈芯引火,那就要面臨一個問題。

那就是燈芯會不會斷燃,徐處長您身嬌肉貴,可能沒有用過油燈,但您可以問問手下,這種燈芯質量很難控制,斷燃很正常的事。

況且孟科長說了,對方還要實現定時點燈的目的,可即使同一批次的燈芯,每一根的燃燒速度也不一樣,對方要如何確保準確性。

難道他們買的是軍用導火索,那可是一級管控品,別說是買了,就算有人去市面上問一問,都會引來警署和咱們兩個部門的調查。

只有化學品才可以穩定、精準控制點火時間,那麼還有什麼比易燃的白磷更適合引火的,這東西在金陵不難搞到,所以很難猜嗎。”

徐恩增腦袋有點暈乎,左重到底在說什麼,什麼精準控制,什麼斷燃,油燈不是一點就著嗎,這個混蛋不會一到現場就猜到了吧。

他揉了揉太陽穴,指了指正房說道:“我懂化學,你不要矇騙我,我的人只看到了一次火光,白磷燃燒的火光劇烈,這很難遮擋吧。”

徐恩增怎麼說也是從美國回來的留學生,雖然學的東西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冷靜下來後,這種簡單的化學常識,還是想了起來。

“無需遮擋白磷燃燒的火光,那樣太複雜了,越複雜的機關越容易出錯,一盞油燈、一個小鐵盒、一份白磷以及一個容器就足夠了。”

左重說罷低頭拿起一根燒焦的木棍在地面畫了起來:“首先在鐵盒底部打上兩個大小不一的孔洞,大的放入燈芯,小的什麼都不放。

將鐵盒平放在容器上,最後再在鐵盒裡放入煤油和白磷,那在氣壓不變的情況下,煤油透過孔洞滴落的速度是可控可算的,對吧?”

他抬頭看向徐恩增,這傢伙擺出一副老子什麼都懂的表情點了點頭,滴水速度確實變數很小,銅壺滴漏計時器用的就是這個原理。

“好,下面就簡單了,將油燈上下全部塗上黑漆,點燃後放在鐵盒的旁邊,等到煤油漏光,盒裡的白磷接觸到氧氣和高溫,會如何。”

左重又問了一個問題,然後不等徐恩增回答,直接宣佈答案:“定然是燃燒,很劇烈的燃燒,這就是徐處長手下看到的所謂的燈光。

這個過程是可以控制到秒,能夠精確的預測亮燈時間,只要多試驗幾次,算出從煤油開始滴落到白磷接觸到空氣之間的時間就行。

白磷燃燒就點燃了鐵盒內的剩餘煤油和燈芯,別忘了,滴落下去的煤油加上容器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煤油燈,而且這是一個雙保險。

不管燈芯亮不亮,鐵盒的燃燒不會停止,再在火焰上方懸掛一些可燃物,很容易引發一場大火,千萬別忘記,燃燒是需要時間的。

也就是說,哪怕是白磷和可燃物同時燃燒也沒關係,反正從外面看上去都是屋子亮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房子就會被徹底點燃。”

徐恩增聽明白了,他們把事情搞得複雜了,在這件案子裡,地下黨只用控制好關門聲到燈亮之間的間隔時間,就能迷惑監視人員。

解決完這關鍵的一步,剩下的交給時間就夠了,確實,他剛到監視點不久,官邸就徹底燃燒了起來,這說明這把火早就開始燒了。

盛名之下無虛士。

姓左的果然厲害。

徐恩增心裡服了,表面上卻冷笑一聲:“這些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我看還是孟挺的猜測比較合理,除非你能相應的證據證明。”

左重似笑非笑得看著他:“徐處長想問證據就直說嘛,何必拐彎抹角,讓你的人看一看孟挺找到的那個黑色的玩意,那就是煤油燈。

這東西被大火燒過,上面除了燃燒後的黑色灰燼,一定還有油漆,對方就是靠它引燃鐵盒中的白磷,上面的燒灼痕跡必然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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