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從區域性本回來後的情況就是這樣,鄭副處長和齊五兄現在正在辦公室,這裡是鄭庭炳給學生的房屋契約書,交給您處置。”

左重對便宜老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晉升儀式的晚上,不是他視金錢如糞土,而是他知道一個道理,有些錢是不能亂拿的。

所以戴春峰剛剛回到特務處,他第一時間就帶著契約書來了對方的辦公室,有時候早來晚來不重要,有時候早來晚來卻非常重要。

這表明了態度是否堅決。

戴春峰還沒從謀劃成功的喜悅中反應過來,就當頭捱了一悶棍,神情當即變得陰沉,他將鄭庭炳從北平叫回金陵前可沒想到這茬。

此人原本就是委員長的親信侍衛,黨政軍高層的人脈比自己多得多,要是再有海量金錢開路,很有可能會影響他對特務處的控制。

他拿起契約書看了看,然後嗤笑一聲:“咱們的鄭副處長真大方啊,租界這麼大的別墅恐怕得要幾百根大黃魚吧,連我都看得眼熱。”

“是的老師,這幢恐怕更貴,不過學生追隨您是為了報效黨國,若是為了其他東西,當年回寧波老家就是了。”左重大義凜然的說道。

他有足夠的底氣和資格說出這些話,誰都知道左家的實力,他要是回家繼承家業,別說是一幢滬上的別墅,就算十幢也是小意思。

戴春峰聽著心中非常受用,這就是他為什麼看重這個學生的原因,年輕人貪慕美色、喜好錢財是非常正常的事,任何人都不例外。

而左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做事很有分寸,該收的錢毫不手軟,不該碰的錢一分不拿,跟那個何逸君也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這才是聰明人所為,就像今天左重今天完全可以將東西收下,等事情過去了再來表一番忠心,到時候兩不得罪,還能撈一幢別墅。

可某種意義上說兩不得罪就是兩方得罪,為了好處選擇首鼠兩端的人,不會有多大的前途,立場這種事絕容不得猶豫和模稜兩可。

“慎終,呵呵,坐吧。”

戴春峰臉上露出笑容,壓壓手讓得意弟子坐下:“既然是鄭副處長的好意,這套房子你就先拿著嘛,將來去滬上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刺殺案後金陵的敵我形勢會發生大的改變,你要多關心一下各區站情報組的工作,多指導指導他們,滬上站和華東區是其中重點。”

他從事了多年的情報工作,又掌管特務處數年,對大勢看得很明白,在這麼多的失敗後,日本軍方的情報機構很可能會選擇蟄伏。

至少在金陵,日本人的動作會有所收斂,那麼其他的城市和地區的活動必然就會頻繁,對方又不是傻子,沒必要死吊在一棵樹上。

滬上作為一座國際都市,英國人、法國人、美國人、德國人、紅色巨熊的人、地下黨等各方面的情報力量都可以湊出幾桌麻將了。

日本人在金陵打不開缺口,滬上就是最好的目標,透過那裡多如牛毛的情報組織以及情報掮客,可以從側面瞭解金陵的各種情報。

情報戰不止是你死我活,也是人情世故,很多時候花錢就能買到想要的資訊,特務處地方區站實力太薄弱,一直是戴春峰的心病。

“是,多謝老師厚賜。”

左重坦然收下了別墅,現在那套別墅不是鄭庭炳的禮物了,而是戴春峰賜給他的,自然就可以收了,收東西也要講究個名正言順。

隨後他針對便宜老師的話提出了看法:“學生下一步想抽時間對地方區站進行巡視,看看有哪些問題,才好提出相對應的整改措施。

目前最緊要之事就是提高人員素質,老師您是知道的,特務處最早的成員多是江湖出身,這些人的能力、思想都有相當大的問題。

雖然有浙江警官學校的新人補充,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還需要在培訓上想想辦法,從內部挖掘潛力。

只有咱們自身不出問題,就能能憑藉主場優勢瞭解、熟悉、聯絡乃至管控滬上各方勢力的情報力量,切斷日本人伸向滬上的爪子。”

戴春峰陷入思考,特務處人員素質參差不齊他是曉得的,特務處初建時沒有足夠的情報人才可用,就吸收了一部分江湖會黨人員。

為此他才要來了浙江警官學校培訓專業特務,經過這兩年,很多杭州培訓班的成員已經成了特務處的中堅力量,發揮了很大作用。

在度過了草創時期後,那些江湖背景的特務不管從什麼方面都已經跟不上要求了,可全部裁撤掉不妥,培訓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他斟酌許久開口說出擔憂:“此事你要好好計劃一下,都是多年的老弟兄了,千萬不能讓人說咱們這是過河拆橋,必須謹慎再謹慎。”

不是老戴厚道,是他清楚特務處最早是靠義氣組建起來的,若是將這幫人趕出特務處,難免讓其他人產生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心。

一旦發生這種情況,以後的工作就很難開展了,都害怕被掃地出門,誰還願意為黨國效死,人心不穩則大業不固,軍心更是如此。

左重鄭重的保證道:“老師提醒的是,跟本部的特訓相比,下面的訓練可以適當減少訓練強度,增加訓練的時長,循序漸進的進行。

就算訓練後依然不合格的人員,也可以分流到後勤部門,比如總務和車隊這些對能力要求不高的科室,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恩,此事不能急。”

戴春峰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再說滬上的事情,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慎終,你說對鄭副處長和李齊五該如何處置,特別是李齊五。

這個卑鄙小人,原本想讓他去華北歷練歷練,熟悉一下情報工作,沒想到他竟然跟鄭庭炳混到了一起,好一隻白眼狼,實在可恨。”

說到這裡,他似乎很氣憤的拍打了一下桌子,眼角瞄向正襟危坐的左重,想看看自己的弟子有什麼好辦法,以及是什麼樣的態度。

結果左重不假思索道:“此風不可漲,若是老師您允許,鄭副處長和李齊五今晚便會落水而亡,我親自動手,保管誰也瞧不出問題。”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表情顯得有些陰森和猙獰,彷彿只要老戴一聲令下,他就立刻出門去殺掉一位黨國上校、特務處的副處長。

“糊塗,匹夫之勇。”戴春峰指著左重說道:“你也是一科之長,不要動不動就舞刀弄棒,鄭庭炳是委員長的親信,你怎麼敢暗殺他。”

話是這麼說,他的表情卻沒有太憤怒,只說你怎麼敢殺他,而不說你怎麼能殺他,這說明了一件事情,老戴真對土豪鄭起了殺心。

要不是老鄭給光頭當過幾年的馬弁,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此人的祭日,任何敢於挑戰戴春峰地位的人,在對方心裡都是必殺之人。

左重很清楚這一點才說出那樣的話,不過老戴絕對沒膽子動光頭的人,問這個問題,不過是試探罷了,他自然要好好的表現一番。

他故作不樂道:“可是老師,要是不給這些人一個教訓,任由姓鄭的收買人心,只怕將來就沒人聽您的話了,學生願為您赴湯蹈火。”

“好了,好了。”

戴春峰微微心動了一下,又搖了搖頭:“不要說這個了,想辦法限制鄭庭炳就可以了嘛,李齊五那裡同樣不要動手,不能自相殘殺。”

不能自相殘殺,我看是捨不得失去一個內應吧,左重一臉的不服氣,心裡更加確定李齊五就是老戴的眼線,專門負責監視鄭庭炳。

左重聽完看似不做聲了,坐在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實際上他早有了打算,李齊五非常陰險,絕不能讓此人進入核心業務部門。

除此之外,還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配合便宜老師把戲唱完,最好順著老戴的話頭,把對方打發到不重要的崗位,明升暗降也可以。

他忽然一拍大腿,一臉興奮的說道:“老師,鄭庭炳現在只有李齊五一個可用的人手,總務那邊總是說人手不夠用,我看不如讓....”

“讓李齊五去總務當個股長嗎,不,我看可以任個副科長,正好處裡最近經費匱乏,他鄭庭炳不是發了大財嗎,想捧人就得出點血。”

戴春峰不等左重說完就順著說了下去,這個主意很好,不僅把李齊五拖在了總務科,還能趁機敲一筆,關鍵的是姓鄭的不會反對。

同時這跟他的某些計劃不謀而合,老戴狐疑的看了看左重,心說慎終難道看出什麼來了,不然為何提出的主意這麼合自己的心意。

隨即又覺得不對,要是慎終知道李齊五的真實身份,反而不會提議將對方調到總務科,戴春峰覺得這可能就是兩人的心有靈犀吧。

總之這個主意很好,鄭庭炳答應此事就得出血,不答應就得交惡李齊五,不管怎麼樣,最後得利的都是他,真是一箭數雕的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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