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福安聞言輕輕一笑,淡淡說道:“看來生田先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沒關係,等您品鑑完我們巡捕房的審訊手段,咱們倆再聊。

別人都說日本情報機關的刑訊非常厲害,我是不大服氣的,結束之後您可以用切身體會做一個評價,也好幫著我們改進工作方式。”

“橋豆麻袋。”

生田隆喜聽到手段這二字頓時急了,哀求道:“老豆在你們抓我之前出門打電話去了,看到我被抓定然會藏起來,躲避後續的追查。

請您去巡捕房問一問,我真的看到貴方的人跟老豆商談過,此人是個白人,差不多三四十歲的樣子,身份很高,有許多白人保鏢。

只要能順著這條線找到老豆,一切疑問就都能解開了,鄺先生,我是松本家族的女婿,您若是放我一馬,松本家族絕不會虧待你。”

鄺福安對於生田隆喜的收買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個叫老豆的神秘情報掮客,對方竟然跟巡捕房的人秘密交易地下黨的地址。

這不是扯淡呢麼。

當天執行任務的是叛徒,已經全部死在了現場,活下來的就是他和另外一個紅隊隊員,老豆要是這麼神通廣大,自己早就暴露了。

最重要的是包括約翰.愷自威在內,巡捕房的人跟他交流時言語和眼神非常自然,他們絕沒懷疑自己,這是一個地下工作者的自信。

可是從屋子裡搜到的檔案保密程度看,老豆似乎又很有實力,一個騙子可以弄到英國高層和海軍的情報嗎,這就有點自相矛盾了。

如果此人真實存在,不是生田隆喜憑空捏造的,對方又確實跟巡捕房的人見面,試圖交易某些情報,那麼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生田隆喜沒有說謊,檔案是老豆的,所謂的地下黨地址,只是老豆在矇騙人,幹情報掮客的沒有老實人,坑人是慣用的手段。

可是有一個問題,真的會有人為了一點錢去得罪日本特高課長和巡捕房嗎,而且這人本身就掌握了很多高密級的情報,這合理嗎。

與其冒著危險騙錢,為什麼不賣真情報呢,這世界上殺頭的買賣有人幹,虧本生意沒人做,從邏輯上看,騙巡捕房就是虧本生意。

二是生田隆喜在說謊,那些秘密檔案根本就不是老豆的,或者不完全屬於老豆,對方是生田隆喜的手下或者夥伴,負責保管檔案。

從檔案使用英文這點判斷,他們很可能在準備一場情報交易,並且購買情報的一方是英語國家,用英語是為了方便買家進行檢查。

證據是生田隆喜是日本人,老豆按照描述是中國人,兩個國家的官方語言都不是英文,沒事把檔案搞成英文幹什麼,那樣太麻煩。

或許老豆打著最後撈一筆的主意,就用地下黨地址為由,利用日本特高課長約見了巡捕房的人,結果可能成功了,也可能沒成功。

結合對方就這麼把檔案放在屋裡,這個推測的可能性很高,反正情報賣再多都是生田隆喜的,他為什麼要當回事呢,這符合人性。

至於跟老豆交易的人,白人,三四十歲,很有地位,白人保鏢,他的腦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是了,情報聯盟本就是那人組建的。

鄺福安考慮了幾分鐘,出門走到監獄電話旁,接通了約翰·愷自威辦公室,將生田隆喜交待的和自己的推測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

“先生,我認為當務之急是確定老豆的存在,透過對周圍鄰居的詢問,這點很容易就能搞清楚,然後再想辦法尋找與老豆交易的人。

核實了這兩點,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找到生田隆喜跟那些沒有指紋的那些檔案的聯絡,這可能需要對檔案內容進行研讀,請您批准。”

老豆

電話那邊的約翰·愷自威皺起了眉頭,沒想到這件事跟那個戴著帽子和圍巾的情報販子有關係,隨即就意識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老豆跟自己和長谷良介的見面是秘密的,若是事情傳出去,倫敦和軍情部門會不會認為洩密的人就是他,來自愷自威家族的子弟。

他嚥了咽口水,覺得這事很有可能,遠東艦隊的滬上基地他不止去過一次,國王的身體情況同樣是所有英國貴族密切關注的重點。

完了,多好的替罪羊啊。

約翰·愷自威擦了擦冷汗,打著官腔回道:“我們不能被間諜嫌疑人佔據主動,破案的速度要快,中國話叫兵貴神速,你先研判檔案。

一旦確認檔案和生田隆喜有關係,別的東西就不重要了,帝國需要滬上的財富,巡捕房要保護創造財富的人,老豆就是其中一員。

總之,情報掮客是一個事實存在的職業,那就有其存在的理由和道理,你不要管這些,把全部精力放到對生田隆喜的調查工作中。”

說到最後,約翰·愷自威的語氣愈發嚴厲,甚至有點警告的意思在裡面,差一點就直接開口說包庇老豆了,他相信鄺福安能聽明白。

谷艴

“是,我知道怎麼做了。”

鄺福安明白嗎,當然明白,這麼一說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擺明了對方屁股底下不乾淨,生怕此事牽扯到自己,那事情就好辦了。

於是他小聲提出了建議:“卑職覺得生田隆喜這是在拖延時間,想要等日本領事館出面營救,我會注意這一點,抓緊時間突破口供。”

“好,很好。”

約翰·愷自威滿意了,又說了兩句便結束通話了電話,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不禁感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啊,這個鄺值得大力提拔。

以後有些不方便出面的機密事情,可以交給對方去處理,還能透過一個探長影響到基層巡捕,怎麼看都是有百利無一害的好主意。

監獄裡,鄺福安不曉得自己就快成心腹了,找了幾個膘肥體壯的守衛再次走進牢房裡,這回他不再是笑眯眯的了,一進去就說道。

“把你們最厲害的招式都使出來八,好好招待生田先生,對了,最好不要留下明顯的傷痕,怎麼說也是外交官,要給人家點面子嘛。”

“是,鄺探長。”

守衛們恭恭敬敬的回道,接著搬來了老虎凳,這種方法除了捆綁的印子,什麼傷痕都沒有,實在是刑訊逼供不可多得的犀利手段。

另外,跟情報機關不同,巡捕房沒有價格昂貴的電刑裝置,可辦法總比困難多,人的智慧是無窮的,還有其它方法可以實現電刑。

一個守衛從外面拿來了一部電話機以及一卷電話線,麻利的將分叉的一頭接在了生田隆喜的不可講述之處,又將一頭接在電話上。

老實手搖電話機其實就是一臺小型手搖發電機,轉速越高電流越大,透過人體的電流越大,人就會越痛苦,以此達到審訊的目的。

最妙的是由於電話機的電壓不高,過上三兩天,別說肉眼無法檢視到傷痕,就算是讓醫生檢查,也很難發現由此造成的刑訊痕跡。

鄺福安冷眼旁觀,在這種地方潛伏想要做個好人是不行的,一來很容易引起懷疑,二來嘛不能跟其他打成一片,人至察則無徒嘛。

正好當上探長,這次就拿這個日本特務開開葷,讓巡捕房裡某些人看看他鄺某人的厲害,免得有不長眼的找麻煩,耽誤他的時間。

“一起上,三塊磚,這傢伙是情報人員,跟那些拎包、闖空門的下三濫不一樣,尋常的手段奈何他不得,別害怕,出了問題我兜著。”

鄺福安冷聲囑咐道,接著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瀟灑的敲起了二郎腿,順手給自己點了一根香菸,準備欣賞生田隆喜的醜態。

“八嘎,放開我。”

那邊生田隆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摁到了老虎凳上,這讓他如何冷靜得下來,當即跟殺豬似的叫喚著,吵得左右牢房的人破口大罵。

可是很快,這些人就跟鵪鶉一樣縮到了牆角,原因是刑訊開始之後,那再次拔高了幾度的嚎叫聲,這下傻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外交官,你們不能.”

“啊”

在手搖式電話機電流接通的那一剎那,生田隆喜的心臟似乎都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從不可講述之處冒了上來。

聽到他的慘叫,搖著電話搖柄的巡捕咧嘴一笑,眼中滿是暴虐之色,手上轉動搖柄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嗚嗚嗚的聲音越來越快。

生田隆喜一邊承受下半身難以忍受的燒灼感,一邊承受著膝蓋腿部的巨大痛苦,嘴巴對著天花板大吼了一聲,一股熱流噴湧而出。

“md,軟骨頭。”

行刑的巡捕呸了一聲,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快就失禁的刑訊物件,還特麼的尿了這麼多,整個單人牢房裡充滿了濃重的騷臭味。

“用水衝,繼續。”

鄺福安眼睛都沒眨一下,口中吐出了幾個字,跟東北那些落在日本人手裡的抗日誌士比,生田隆喜感受到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