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

日本滬上領事館,當長谷良介看著海軍軍令部的緊急電報後,嚇得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

幸好長期情報工作養成的城府讓他硬生生忍住了這種衝動,仔細地將電文內容看了一遍。

海軍極密電:第三艦隊,航母以及航空隊事洩,望儘快查清洩露元兇,交由軍令部處置。

看完電報,長谷的臉色很是陰鬱,真是見鬼了,海軍那邊為什麼會這麼快知道這件事情。

情報是他昨天晚上給的,訊息是今天下午洩露的,連24小時都沒到,這事只有一種解釋。

國民政府內部有鬼,

而且隱藏的很深。

長谷良介立刻意識到這個可怕的事實,也明白此事必須儘快地通知胖虎,否則性命難保。

雖然不知道前田稔為何沒有懷疑他,但人不可能總是幸運,不把鬼找出來,遲早要出事。

至於這會不會是個陷阱,長谷覺得可能性不大,他給前田稔的副官那麼多錢不是白給的。

想完,長谷良介看了看時間起身走出辦公室,在一眾小特務的鞠躬中開車離開了領事館。

作為負責特高課工作的情報部副部長,他有自由行動的權力,不需要向任何人說明行程。

汽車開了一會,最後停在了一間洋裝店前,長谷下車理了理衣領很自然的邁步走了進去。

店內的白人經理立刻上前,熱情的與他擁抱問好,熟稔的打起招呼,期間兩人有說有笑。

“長谷君,請。”

“我幫您留下了最好的羊絨。”

討論了幾句滬上的天氣後,經理抬手邀請長谷良介入內,嘴上介紹最近來了什麼好東西。

等來到一個大鏡子前,裁縫師傅隨即開始幫他測量身材,並拿來大量布匹小樣供其挑選。

這就是私人訂製服裝,花費不菲卻最能體現身份,一種只有少部分人享受的起的奢侈品。

透過街邊的玻璃櫥窗,能看到長谷不時拿起小樣提問,遇到喜歡的圖樣毫不猶豫的訂下。

整個過程中,一切都顯得非常正常,雙方沒有任何隱蔽的交流,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動作。

挑好了款式,長谷良介丟下一百美金的訂金,在洋裝店工作人員的簇擁下上車絕塵而去。

臨走之前,或是為了提醒來往的路人和車輛,汽車喇叭急促的響了三聲又很快恢復安靜。

與此同時,馬路對面的水果攤攤主目光一凝,手上輕輕的把紅色水壺放到了貨架最上層。

二十分鐘後,

法租界巨來達路。

特務處用來隱藏人員的雲客來旅館內,何逸君腳步匆匆進入了左重房間,嚴肅地彙報導。

“副處長,虹口秘密觀察哨發來訊息,他們蹲守的目標剛剛去了洋裝店,請求下一步指示。”

她不知道目標是誰,更不知道目標的舉動代表了什麼,只知道一旦有預警必須馬上回報。

甚至,觀察哨的人員也不知道來人的具體身份,這種方式能最大程度的保護對方的安全。

“恩,我知道了。”

聽到何逸君的話,正在看書的左重微微點頭,思考了幾秒鐘後從容不迫的下達了新命令。

“通知觀察哨的弟兄,讓他們按照預定計劃撤離,回到金陵後即刻出發去西南,不得有誤。

其它的事情我會去處理,包括你在內要忘掉今天發生的事情,違者軍法處置,明白了嗎。”

“是,副處長。”

何逸君鄭重回令,她明白左重的意思,一發現訊號就進行撤退的觀察哨,都是一次性的。

這種觀察哨投入巨大,只有涉及到重要人物和重要任務時才會啟用,絕不能出一絲差錯。

她也明白,要不是需要自己居中聯絡各組行動人員,她也要離開滬上,確保訊息不洩露。

所以彙報結束後,何逸君很自覺的回到居住房間開始自我隔離,暫時與外界切斷了聯絡。

在特務處做事,

不能犯錯,

尤其是涉及到任務。

但左重沒有時間關注這些,洋裝店外的水果攤,確實是個一次性觀察哨,專為長谷服務。

從建立合作的那一天起,幾個去過北平六國飯店的情報科特務,就在此地默默的等待著。

這些人是他最早的班底,經過最嚴格的甄別,父母親人也在特務處的保護下,十分可靠。

畢竟長谷良介太重要了,並且隨著其地位提高,情報價值越來越大,怎麼保護都不為過。

這個傢伙今天發出訊號意味著請求緊急會面,問題是為什麼要這麼做,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暴露了,

還是有重要情報。

他們兩人昨天剛見過,按理來說這麼短的時間,不會發生太大的變故,除非有外力因素。

左重合上書站了起來,揹著手在屋裡慢慢踱著步子,將各種可能性在腦海快速過了一遍。

不過想來想去,卻是一點收穫都沒有,目前沒有任何線索,哪怕是神仙也不能未卜先知。

許久後,他突然停步,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轉頭看了看窗外慢慢暗下的天色有了決定。

隨著時鐘不停跳動,

月光再次籠罩滬上。

初夏的暖風吹過黃浦江,浪花帶起了點點的波光,江邊一個酒吧裡,長谷良介憂心忡忡。

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賣了不下一百份絕密情報給特務處,若是被人發現,只怕想死都難。

帝國會如何處置叛徒,二二六中的軍官就是例子,他不想成為東京城外的一具殘破屍體。

看來是時候考慮退路了,還好胖虎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不然天下之大也無自己立錐之地。

“真是太巧了,長谷君。”

就在這時,左重不聲不響的出現在長谷身旁,笑呵呵的示意酒保倒酒,口中用日語說道。

昏暗的燈光下,周圍的顧客要麼在喝酒,要麼在聊天,完全沒有注意到兩人這邊的動靜。

待酒杯倒滿,左重揮揮手趕走等待小費的服務員,一邊舉杯喝了一口酒,一邊小聲詢問。

“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去洋裝店發訊號,知不知道你今天這一動,我的損失有多大。

要是說不出原因來,長谷君,這次的情報我可就不給錢了,到時候千萬別怪我不講信用。”

他發現長谷有點緊張,便有意調侃了一句,試圖讓對方放鬆些,免得碰到熟人發現異常。

“加...加藤君說笑了。”

長谷良介苦笑一聲,眼睛瞄了瞄身邊,壓低聲音回道:“錢是小事,我怕有錢賺沒命花。

昨晚我告訴你的情報,幾小時前被海軍軍令部知曉,貴國政府或者軍方上層一定有間諜。

這個人不解決,你我之間的合作必須停止,在北平時你說過不會強迫我執行送死的任務。

況且我死了,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只有我活著,才能繼續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對不對。”

說完,長谷良介小心翼翼的觀察左重,心中七上八下,暗暗祈禱對方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如果不是,自己能做的就是乖乖等死,至於反抗和威脅,想想對方的戰績,還是算了吧。

果然是情報洩露了,

tmd!

左重聽到長谷的解釋,內心嘆了口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國府的篩子屬性再次發動了。

之前他思來想去,只想到了洩密這一種可能,可以說預感,也可以說是多次被坑的經驗。

都多少次了,他們的檔案的墨跡未乾,日本人就知道了,平時也就算了,可現在是戰時。

天知道那個間諜有沒有機會接觸到具體的軍事部署,萬一這些情報洩露,那是要死人的。

關係民族存亡的大戰,

不可不慎。

所以向金陵彙報時,他留了一個心眼,沒有說明滬上日軍的作戰任務和長谷清川的任命。

除了擔心間諜和國府當中某些嘴巴比褲腰帶都松的混蛋,支援他這麼做的還有兩個原因。

一是防止情報本身有圈套,一字不改很容易暴露眼線,二是擔心電報被日本人截獲破譯。

第一點自不必說。

利用不同內容的情報甄別人員是各國情報機關的慣用手段,非常有效,鬼子沒理由不用。

破解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隻傳遞能夠透過正常渠道獲取的情報,至少不是高階機密。

顯然,作戰計劃和人事任命絕命不在此列,日本人又沒搞政務公開,全部彙報太過危險。

第二點更簡單了。

國府都知道破譯的重要,日本人也不例外,事實上日本是最早進行電報破譯的亞洲國家。

在偷雞摸狗上,他們具有其他國家難以企及的天賦,甲午時就成功破譯過北洋艦隊電文。

這種情況下,他寧願親自回一趟局本部告訴戴春峰這兩條絕密訊息,也不想用電報彙報。

幸虧如此啊,

不然長谷良介死定了。

想清楚這點,左重不再猶豫,正色說道:“你說的很對,你死了對我們確實沒有任何好處。

放心吧,在你徹底安全之前,我不會強迫你做事,就像在六國飯店我曾經承諾過的那樣。

另外,我們內部的間諜很快就會被清除,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保證,那個王巴蛋死定了。”

他咬著牙惡狠狠地表示,接下來最重要的任務便是把某隻老鼠從洞裡抓出來,然後除掉。

正面戰場,特務處沒那個實力摻和,可反諜是他們的本職,潛伏在國府裡的間諜必須死。

他說的,

天蝗來了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