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哥老會堂口的掌旗們聽到軍統要他們幫忙掃坪崇禮社,頓時一片譁然,議論聲四起。

跟官府合作是一回事,幫著官府殘殺同門是另外一回事,這是要被茳湖同道戳脊梁骨的。

“嘭!”

最早詢問孫仁義的絡腮煳子猛的一拍桌子,起身怒吼:“做夢,老子就算被你們軍統打死,被槍斃,也不可能出賣自家弟兄!”

這話一出口,其餘的掌旗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起身表態。

“對!絕不殘殺同門!”

“告辭!”

“孫仁義,你無仁無義。”

被這麼多曾經的好友,同門如此斥責,孫仁義面色難看,這事要是處理不好,他將來就別在山城混了。

他趕緊將目光看向古琦,期望對方能夠出面解釋一二,至少不能把黑鍋全部扣在自己的頭上。

古琦靜靜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一幕,伸手放在嘴前打了個哈欠,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真是一幫烏┴合之眾。

別看這些人叫嚷的厲害,可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光說要走,腳下就是不動,顯然是想透過施壓討價還價。

不過他們沒搞清楚一點,政┴府給你的才是你的,不給你的,你不能強拿,哥老會勢力再大,敵得過百萬果軍嗎。

鄔春陽也一臉淡然的端著茶杯喝著茶,就像是沒聽到耳旁的嘈雜聲,心裡不僅沒生氣,甚至還有點想笑。

要不是副座要求他們好好說話,他早就“放”歸有光了,有些人就是不能慣著,否則永遠學不會好好說話。

“咳。”

一聲輕輕的咳嗽從後堂傳來,古琦面色一正,冷漠、銳利的目光刺向在場之人的眼睛。

或許是想到被這位軍統處長盯上的後果,原本憤憤不坪的掌旗們慢慢停止了鼓譟,縮著腦袋坐了下去。

“哼。”

古琦冷哼了一聲,陰惻惻地說道:“鬧啊,怎麼不鬧了,不要以為給你們三分顏色,你們就能開染坊了。”

這話很難聽,可往日桀驁不馴的袍哥大爺們連個p都不敢放,一副唾面自乾的模樣。

軍統、特務處在金陵和茳城乾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沒人想成為城門樓子上的裝飾品。

剛剛表現最激動的絡腮煳子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桿挺直,活像學堂裡的學生,就突出兩個字——乖巧。

見眾人不再吵鬧,古琦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也僅僅是好看了一點,言語間加大了敲打的力度。

“鑑於你們以前沒有跟軍統打過交道,不知道我們的規矩,這次我就不深究了,但這種情況只准出現一次。

接下來誰要是再敢鬧┴事,我保證你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們的家人也要接受懲罰,哪怕他們在國外。

張掌旗,你的妻子、孩子在交趾過得怎麼樣?趙龍頭,貴公子在美國學刁還算順利吧…………”

他連續點了幾個人的名字,看上去像是問候,威脅之意卻昭然若揭,那就是誰不同意,誰就要做好全家倒黴的準備。

有的人總以為把家小放到國外就萬事大吉了,視軍統在全球五大洲幾十個城市建立的三十多個情報站於無物,簡直是傻得可愛。

經過多年的發展,特別是在副局長的支援下,他們已經在海外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情報網路。

比如日本站、美國站、倫敦站,巴黎站、柏林站、德里站、孟買站,仰光站、曼谷站、樟宜站、呂宋站、海防站、西貢站,伊斯坦布林站,開羅站等等。

即使部分情報站只有幾個工作人員,日常工作也只是蒐集報紙上的公開情報,但是調查幾個幫┴派分子的家眷還是沒有問題的。

聽到古琦的話,掌旗們臉色一變再變,心中暗罵你一個國府公務人員用老弱婦孺威脅人,還要不要臉了。

古琦似乎猜到了他們的想法,表情愈發冷峻:“不要覺得古某人不講道義,道義那是跟朋友講的,對於敵人、叛徒,軍統絕不輕饒。

實話告訴你們,不光是崇禮社,另外三家堂口同樣是我們的目標,日本人利用各種手段殺害了原先的龍頭大爺,扶植日諜當了掌旗。

不要覺得這是危言聳聽,大家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孫掌旗,要不是我們介入及時,你們今天來參加的恐怕就不是香堂了,而是他的葬禮。”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古琦這幾句話驚得眾袍哥目瞪口呆,軍統要對四家堂口動手,而且這些堂口還被日本人掌控了?

甚至連孫仁義都差點被對方殺害,可能嗎,這位可是山城哥老會出了名的行事謹慎,會這麼容易被人混進堂口?

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紛紛轉頭看向孫仁義想要尋求答案,然後就見到對方苦著臉點點頭。

“古長官說的不錯,大家應該知道這間茶樓原來的茶倌是我文仁堂的管事吧,此人便是日本人的間諜。

他跟了我多年,卻勾結崇禮社吃裡扒外殺害了5名同門,這些事情都有證據,絕不是孫某人信口開河。

還有我的拜把兄弟,讓武希文這個卑鄙小人給害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懇請諸位龍頭祝我一臂之力。”

孫仁義眼眶圍紅,雙手抱拳轉了一圈,然後深深鞠了一躬,生動表詮釋了什麼叫做重情重義。

在此期間,古琦和鄔春陽密切注視著袍哥們的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想看看這裡面有沒有日本人的釘子。

不過也許是日本人在仁、義、禮、智、信這五個堂口都有了安排,又或是偽裝的好,二人並沒有發現表現異常的可疑人員。

古琦不免有點失望,拍了拍手讓小特務把跟蹤記錄以及鄔春陽蒐集的卷宗、彈頭等證據呈上。

十多位掌旗將信將疑地拿起一張張照片和調查筆錄仔細檢視,越看越憤怒,孫仁義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在茳湖上混最怕什麼,不是國府的針對,不是仇家的暗算,是自己人背後捅刀子,因為叛徒一旦下手比任何人都要狠。

就拿孫仁義拜把兄弟為例,對方死後家人立刻離開了山城,原因是什麼,還不是為了躲避武希文。

日本人的做法犯了大忌,沒人願意成為別人的踏腳石,尤其是這些曾經掌握過他人生死的哥老官。

古琦坐在上首冷眼旁觀,對他們的想法洞若觀火,知道此事成矣,與旁邊的鄔春陽相視一笑。

要說愛國,這幫人可能沒太大興趣,可要關係到自身利益那就不一樣了,別說日本人,就算美國人來了照樣揍特孃的。

果然掌旗們放下證據後不再說什麼殘害同門的事了,想要踩著他們的頭上甚至鳩佔鵲巢,門都沒有啊!

這時內堂再次響起咳嗽聲,鄔春陽起身進去了片刻,出來後把一張紙條遞給古琦,古琦看完後又給此事添了一把火。

“諸位,諸位,有句醜話我要說在前頭,包括崇禮社在內的四家堂口的浮財、汽車、房產,全歸軍統所有。

至於地盤和生意,誰搶到手就是誰的,孫掌旗的家事就由他自己處理,並且文仁堂同樣有資格參加行動。

另外除了煙┴土和人┴口,以後各位的所有生意收益,我們要分六成,不要嫌貴,沒人敢查軍統的買賣。

至於我剛剛提到的那兩件事,任何人不得參與,不然小心你們的腦袋,我話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老好人古琦說著緩緩起身,兩隻手撐著桌子上,眼神從眾人的臉上掃過,充滿了侵略性。

而龍頭大爺們聽到第一句時差點當場翻臉,哦,仗讓他們打,好處軍統拿,那他們不成跪著要飯的了嗎。

但聽到第二句,眾人的心情立馬多雲轉晴,有人怎麼樣,有刀又怎麼樣,出來混是要講勢力,講背景的!

如果能跟軍統搭上關係,別說六成,就是七成那也上算,有了對方的保護,以前無法涉足的生意都能參與。

“嘭!”

絡腮煳子又拍了一次桌子,大義凜然道:“我贊成,日本人對袍哥兄弟下手,老子跟他們不共戴天!

古長官您放心,我的堂口隨時聽候您的差遣,要是哪個人敢反對,您交給我,我保證說服對方。”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幾秒鐘之前還是盟友的同行們,大有古琦一聲令下就大開殺戒的架勢。

呸!苟一樣的東西,先前挑事的是你,第一個站出來拍軍統馬┴屁的也是你,真是臭不要臉。

其它掌旗鼻子都氣歪了,不甘示弱地拍著胸脯表示贊同,跪著賺錢怎麼了,總歸是賺錢,不寒磣。

古琦哈哈大笑,態度突然變得和煦:“能得到各位掌旗的幫助,此次行動定然能馬到功成,好了,我們說說具體安排。

等會會有軍統人員保護大家回到各自的堂口召集人馬,明早九點統一行動,對4個藏有日諜的堂口發動突襲。

其中四個掌旗以及各級管事不勞諸位,由我們親┴自負責,你們主要對付最底層的大小老么,儘量抓活的。

同時還要麻煩孫掌旗對外放出風聲,要讓所有人知道文仁堂正在尋找那殺害5名袍哥的兇手,大家覺得如何?”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光靠軍統很難將成百上千的袍哥一網打盡,就算加上警方與中統也不行。

必須把整個山城的地下力量調動起來,如此方能事半功倍,古琦再次為副局長的大手筆驚歎。

“謹聽古長官吩咐!”

所有與會袍哥大聲回令,巨大的利益當前,他們也不在乎陪同的特務究竟是保護還是監視了。

窗外的狂風愈發猛烈,遠在山城市區的崇禮社中,武希文望著外面搖搖欲墜的樹枝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