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城區。

一家名叫皇后歌舞廳的娛樂場所熱鬧非凡,雖然由於防空的關係,門前的霓虹燈無法開啟,但一陣陣音樂透過腰門從裡面傳來。

此地是山城社會名流、軍政官員們最喜歡去的地方,也是戰時陪都夜生活的標誌,充分說明了什麼叫前方吃┴緊,後方緊┴吃。

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白天經歷過日軍一次又一次的狂轟濫炸之後,很多人試圖利用燈紅酒綠的生活來緩解驚惶疲憊的心理。

男男女┴女們伴隨著曼妙的音樂聲翩翩起舞,把生死顧慮暫且拋到腦後,在靡靡之音中,肆意地揮霍著金錢、生命。

歌廳二樓的一間包間內,一人輕輕推開內窗,望著底下舞池裡醉生夢死的人群搖了搖頭,與對面另外一人低聲交談。

“林遠同志已經安全到達了西北,社會部的幾位首┴長很滿意他在山城的潛伏工作,決定由他負責邊區的安全保衛工作。

上一次你去我家中接頭,詢問接下來的任務,我也將情況進行了上報,經過上級的研究,現在由我向你轉達具體命令。

以後“私塾”小組由你指揮,我作為交通員配合你的工作,這裡面是成員聯絡方式和暗語以及緊急聯絡人,看完即刻銷燬。

記住,你的代號是“先生”,小組成員實行單線聯絡制度,利用死信箱通訊,除了你我,他們互相之間不知道對方身份。

任務的下達和預警,老家將透過無線電播送的形式傳遞,廣播的頻率、通訊時間、密碼本,會有專門的特使聯絡你。

另外我的代號是“圖釘”,身份就跟你知道的一樣,是山城黑市黃金商人,你以後如果有錢款方面的需要及時聯絡我。”

衣著時髦的弗朗索瓦·黃在嘈雜的音樂聲中,快速通報了相關的命令,手上把一根香菸遞給了桌子對面的“先生。”

“先生”頭戴寬簷禮帽,整張臉隱藏在燈光陰影下,讓人看不清面貌,他接過香菸捏了捏菸嘴處,從裡面取出了一張紙條。

默默將紙條上的內容記住,“先生”將菸草和紙條一起點燃,望著嫋嫋升起的火苗輕鬆地跟弗朗索瓦聊了起來。

“我記下了,林遠同志安全就好,上次多虧了他的配合,我們才能除掉季伯顯這個敗類,否則我的暴露在所難免。

至於錢款就不需要了,你知道的,在軍統工作的人不會缺錢,戴春峰和左重在這方面確實沒有虧待過手下的人。”

講著“先生”又從衣兜裡拿出了幾根大黃魚遞給弗朗索瓦·黃,口中解釋道:“這是我之前收到的好處,放在我這也沒用,不如交給你將生意做大。

不要客氣,軍統跟中統不一樣,在反間諜方面非常專業,你的生意必須真正做起來,這些將就當戴春峰和左重為我們的事業所做的貢獻吧。”

弗朗索瓦·黃掂了掂沉甸甸的大黃魚,笑著回答:“還是軍統闊氣啊,那就謝謝了,正好組織的金子被軍統扣下了三成。

現在有錢人根本不信法幣,只相信金子,有了你給的本錢,趁著山城黑市大亂的時機,我有信心將黃金買賣做起來。

如此不僅小組的經費壓力可以小一點,還可以支援老家一些緊缺的物資,西北的果黨軍隊防咱們比防日本人還要用心。

在對方的封┴鎖下,邊區是什麼都缺,糧食、裝備、彈藥、藥品全部告急,賺了錢我們就能從黑市購買物資運回去。

此事我也會通知上級,這是財務紀律的要求,好了,今天時間很緊張,下面我們商量商量“私塾小組”下一步的工作。”

跟表現出來的市儈和貪財不同,面對金燦燦的金條,弗朗索瓦·黃完全不在意,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對西北是否有幫助。

“先生”聽到他的話,有些撓頭:“原本我的組織關係在特科,後來跟上級失去了聯絡,直到幾年前才重新跟聯絡人取得了聯絡。

坪時就是為上級提供軍統的情報,對於如何開展情報工作是個門外漢,對了,“私塾小組”是剛建立的,還是…………”

弗朗索瓦·黃點點頭,對方是“私塾小組”的負責人,有權力瞭解這些,於是順著對方的話開始介紹。

“小組早就存在,任務是為老家籌措物資,尤其是藥品,但前段期間有一位在防空部隊的同志暴露,我收到訊息後趕到山城。

你的組織關係也是這個時候調整到的山城地下組織,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季伯顯投敵叛變,你的潛伏身份差一點暴露。

你也不必自謙,能夠靈活利用敵人的矛盾,巧妙的除掉叛徒,隱藏身份,並讓軍統吃個啞巴虧,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下一階段,我認為我們要想辦法擴大藥品的獲取渠道,最好直接跟各大藥商形成穩固的合作關係,同時在黑市上銷售藥品。”

“事情原來是這樣……”

“先生”自言自語了一句表示自己明白了,繼而用力搖了搖頭:“上一次的事情是湊巧,我只是對軍統和中統的矛盾比較瞭解。

果黨內部傾┴軋比我們想象還要殘酷,這些人普遍沒有堅定的信仰,工作無非是為了討好上層,這才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但也有人不一樣,比如左重,他出身浙省豪紳之家,且跟某人和戴春峰關係密切,對待敵人心狠手辣,為人極度多疑。

軍統內部稱呼其為笑面虎,意思是此人表面上很和氣,實則下手就不留情,一旦讓他盯上,我們的小組將會非常危險。

我建議,你主動向對方申請加入藥品黑市,千萬不要隱瞞,他應當會答應,一來可以藉機銷售盤尼西林,二來能多撈錢。

據我所知,此人不愛美┴色,對權力看得也很淡,每天忙於工作,作息時間固定,除非有任務需要,坪時很少去聲色┴場所。

唯獨對美元、英鎊、黃金很感興趣,若非如此,我還真以為他是自己的同志,要真是這樣,那咱們的任務就簡單多了。”

“先生”開了個玩笑,話裡話外非常熟悉軍統的運作規律,對左重的作息和行動作風也是瞭如指掌。

弗朗索瓦·黃聽完也笑了,左重的位置太關鍵了,是核┴心中的核┴心,如果對方是自己人,國府等於對他們敞開了大門。

想到幾天前特務上門的經過,他不由地發出感嘆:“是啊,左重確實很危險,前幾日對方領著軍統一處處長去了我的住所。

這個苟特務竟然試探起了孩子,而且是兩次,一次是用雞腿試探孩子是否經常吃肉,以此來核實我家中的日常生活情況。

另一次是詢問孩子是否有可疑人員去過家中,幸虧我早就跟孩子講過,不然真就被對方看出了破綻,此人著實難對付。

那就按照你的建議,我儘快聯絡左重,要求加入藥品黑市,到時候將給老家的藥品混在普通業務中,這樣會更加安全。”

“先生”聞言心中為“圖釘”捏了把汗,左重經常從別人想象不到的角度思考問題,並且屢建奇功,很多日諜便是這樣暴露。

有時候他也感到慶幸,由於地┴下黨太窮的緣故,左重對打擊地┴下黨興致缺缺,要不然以對方的能力,後果會非常嚴重。

不是他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那些被軍統吊在金陵、茳城城門樓子上的屍體,已經證明了左重這個人有多大的破壞力。

相反,若組織能早幾年接觸左重,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不說其他的,至少國府的戰略情報就將對地┴下黨單項透明。

微微搖了搖頭腦袋,“先生”將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丟擲腦海,左重怎麼可能會幫他們呢,隨即他又給弗朗索瓦·黃提了一個建議。

“藥品黑市很敏┴感,剛開始你可以跟地方軍┴閥做買賣,也可以跟土┴匪做生意,甚至跟日本人扯上關係也沒問題。

可明面上絕對不能跟老家產生任何關係,要防止軍統或者別的什麼機關冒充自己人試探,遇到這種情況你直接報警。

敵人太狡猾了,我們的身份有一絲問題都會引起對方的懷疑,造成身份暴露,與其想盡辦法應付,不如讓他們狗咬狗。”

“借刀殺人嗎,這倒像是你的風格,好,就這麼辦。”弗朗索瓦·黃沒有反對,能夠藉助敵人的力量當然是一件好事。

“先生”壓了壓帽簷,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笑意:“我這也是學的左重,對方才是這方面的行家,徐恩增在他手上不知吃了多少虧。

那就這樣吧,軍統的紀律很嚴格,我不能長時間消失,同時在上級下達具體任務之前,你我與其他組員最好先進入潛伏狀態。

沒有特別緊要的事不要隨意接頭,我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山城估計不會坪靜,要起風了啊,“私塾”小組很容易被波及。”

弗朗索瓦·黃依然沒有反對,因為他也有同感,山城黑市的水太深了,軍統的打擊行動持續不了多久,他們要避免成為替死鬼。

兩人隨即簡單告了個別,一個人走進了舞池,一個人來到皇后歌舞廳附近小巷,開著一輛掛著軍牌的美國轎車快速離開了現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