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第三天。

這天一早,兩輛卡車護送著一輛轎車進入滬上市區,開進了戒備森嚴的極司菲爾路76號。

丁莫村與李施群等一眾漢奸在院內迎接,陳明楚、鄭士松兩人也在人群之中。

車隊緩緩停下,數名武裝警衛從卡車上跳下,將轎車圍了個嚴嚴實實。

隨後,一個身穿果軍軍裝的中年男子笑著走下轎車,此人正是“偽忠救軍”副司令何行健。

丁莫村見狀,立刻大笑著迎上去,與對方握了握手並寒暄起來。

雖然何行健不敢得罪76號,但76號也沒必要得罪對方,花花轎子眾人抬嘛。

陳明楚看到老朋友的威風,羨慕得眼睛都快紅了,前日在黃金大劇院對日本人的埋怨,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幹什麼沒風險,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再大的風險也值得冒。

鄭士松在一旁冷眼旁觀,姓何的真這麼風光嗎,恐怕不見得。

別的不說,就說這幾個警衛攜帶的武器,全都是老舊貨色,不知道從哪個倉庫翻出來的破爛。

還有他們腳下的皮鞋,看上去很新,可行走間很不合腳,顯然是臨時穿上的。

綜合以上這兩點,說明何行健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

日本人也沒有想象的那樣重視對方,所謂的副司令只是個幌子或者孔雀P股上的羽毛,作用是展示給別人看。

也是,鬼子怎麼可能放心把一支5W人的精銳部隊放在自己身邊,而不加限┴制。

畢竟這支部隊在不久前給予了日軍大量殺傷,即使是現在,仍有一部分忠救軍在堅持戰鬥。

漢奸們在院子裡聊了幾句,然後一起走到了76號會議室,坐下後丁莫村開始做介紹。

“何副司令,這位你應該很熟悉,剛剛向我們反正的軍統滬上區人事專員陳明楚,你們是老朋友了。”

他指著眉開眼笑的陳明楚說了一句,說完手指調換了方向,繼續說道。

“至於這一位,您應該聽說過,原軍統津門站站長,滬上區副區長鄭士松,二位是第一次見面吧。”

何行健心中一緊,鄭士松他當然聽說過,對方來到滬上之後,制裁了好幾個漢奸。

沒想到連這位都被日本人抓了,看樣子還投降了,山城只怕時日無多了啊。

想到這,他先是跟老朋友陳明楚點點頭,隨即起身朝鄭士松伸出胳膊,微笑發出問候。

“鄭副區長,久仰大名。”

“同樣,我對何副司令也是神交已久啊。”

鄭士松沒有託大,連忙雙手抓過對方的手搖了搖,態度禮貌而不失恭敬。

這讓在一旁的監視的76號警衛大隊大隊長吳四寶鬆了口氣,手上慢慢鬆開了配槍。

丁莫村和李施群也微微點頭,看來姓鄭的確實只是想看看何行健,沒有想耍花招。

另一邊,鄭士松、陳明楚與何行健已經聊了起來。

談話的內容無非是投降後的待遇,新國府成立後的新職務等等,脫不開“名”和“利”二個字。

對此何行健的回答很是正面,什麼好聽就說什麼,聽得身後的警衛面部肌肉直抽抽。

這一切都被鄭士松看在了眼裡。

如果他沒有猜錯,對方來之前,日本人或者76號已經打過招呼,要求對方這麼說。

當然,他不會戳穿何行健的“表演”,表面上跟陳明楚一樣面露興奮。

在何行健畫的大餅下,會議室裡的氣氛慢慢熱烈起來,很多漢奸都開始幻想未來的“美好生活”。

而在同一時間。

法租界一條小街上比往日熱鬧了許多,不少陌生的成年男子出現在街頭巷尾。

他們或結伴,或單獨行走在街道上,腳下的步幅一致,似乎在測量著什麼。

一個小時後,這些人逐一退出了小街,左繞右繞在一座廢棄的木材工廠周圍消失。

等他們再次出現已經是在工廠的倉庫中,倉庫內還停著兩輛車廂蓋著帆布的雷諾卡車。

左重站在其中一輛卡車車頭旁,看著引擎蓋上的租界地圖,手上用紅色鉛筆在某位位置畫了個叉。

隨後,他回過頭看著走進來的備用情報網成員,大致清點了一下人數後沉聲說道。

“都看過行動地點了吧,這次行動時間上要精確到秒,空間上要精確到米,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一旦行動開始,最快7分鐘,巡捕房或者法國駐軍就會趕到,所以行動在必須5分鐘之內結束。

剩下的2分鐘是留給你們撤離的時間,撤退路線要牢牢記在腦子裡,到時候沒有時間讓你們猶豫。”

“明白。”

“是”

備用情報網的特工紛紛回令,他們都參加過淞滬會戰,從死人堆裡走過一遭,對於戰鬥並不陌生也不會害怕。

一群漢奸罷了,只要火力足夠,行動突然,5分鐘結束戰鬥絕對沒有問題。

左重見狀點點頭,拿起一根木棍地上畫出了行動地點的俯瞰圖,將其他人召集到自己身邊緩緩開口。

“此次行動由我擔任指揮官,行動期間只能稱呼代號,不得稱呼真實姓名或者職務。

我的代號是老虎,你們想好自己的代號後互相通報,立刻開始啟用,以免等會不適應。”

為了便於行動,他將破壞背陰河基地時的代號重新啟用,接著拿起木棍在俯瞰圖指指點點,開始講解行動的具體步驟。

行動人員們邊聽邊點頭,且不時舉手詢問。

這可不是不懂裝懂的時候,萬一出現差錯,那是要用人命去彌補的。

對於他們的問題,左重都給出了回答,從人員入場順序,開火的火力間隔等都一一做了解釋。

比起總部的行動人員,這些原蘇浙行動隊的人員不算專業,所以準備工作必須充分。

直到中午時分,行動前的部署會議才宣告結束,眾人拿出準備的食物開始默默吃飯。

這還不算完。

下午,左重又在巨大的倉庫裡按縮小比例搭建了行動地點的地形,進行模擬攻擊訓練。

每個人如何走位,什麼時候該尋找掩體,遇到阻礙怎麼辦,出現傷員如何處置,全要做好預案。

做完這些,左重抬起手錶跟所有人對了一下時間,最後冷冷宣佈。

“出發!”

隨著他的命令,行動人員有的步行離開,有的跳上兩輛卡車,車輛在嘟嘟嘟的引擎聲中迅速開出倉庫。

不一會的功夫,原本熱鬧的倉庫裡就只剩下左重一人,在將痕跡清除後他丟下一個定時裝置也立刻撤離。

此地發生的一切,76號眾人毫無察覺。

中午在食堂用過餐,丁莫村和李施群藉口有公務處理提出告辭,讓鄭士松、陳明楚跟何行健私下交流。

表面上沒有了76號人員的監視,三人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但談話的範圍卻依舊在敏┴感範圍之內。

他們敢用腦袋打賭,現在丁、李二人正在監聽,門外也有一定有人在監視。

故而,何行健繼續為鬼子大吹法螺,話裡話外都是希望陳明楚,特別是鄭士松為鬼子效力。

鄭士松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但問了很多問題。

這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眼見著天色將黑,有些不耐煩的何行健決定離開。

最近滬上不是很太坪,做了虧心事的他,自然為自己安全的擔心,還是早點回軍營比較好。

在他起身的瞬間,鄭士松突然開口,提出不如一起出去吃個晚飯,再去歌舞廳坐一坐。

儘管此刻民國大地硝煙瀰漫,日本人的鐵蹄已踏遍大半個國┴家,“孤島”滬上卻呈現出一派畸形的繁榮。

特別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娛樂場所更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坪,有股子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意思。

這何行健是一個舞迷,而且喜歡跳通宵舞,舞興極高。

一旦跳起舞來,常常是一支接一支地跳,從百樂門跳到兆豐,一晚上都不帶停歇。

果然,一聽到邀請,何行健的癮頭立馬被勾了出來。

他坪時住在軍營,雖然有女人,也可以跳舞,但沒有在歌舞廳裡萬人矚目的氛圍,早就心癢難耐。

可想到鄭士松跟陳明楚的特┴殊身份,何行健又有些為難。

因為對方能不能出去,得聽丁莫村的,他做不了這個主。

想了半天,他讓勤務兵去向76號通報,準備看看情況再說。

結果不等勤務兵離開,忙於“公務”的丁莫村推開了房門,笑眯眯的詢問三人談得如何。

鄭士松心中冷笑,口中將自己邀請何行健的事說了出來,態度比往日要恭敬的多。

丁莫村哈哈一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毫不猶豫答應了此事。

讓被策反人員見見燈紅酒綠是好事,酒┴色財氣最能腐蝕意志,消磨壯志雄心。

不過他也表示自己還有事要處理,就由萬俚浪和吳四寶隨行,以免眾人發生意外。

何行健聞言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與鄭士松商量起去什麼地方消遣。

鄭士松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抬起頭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笑吟吟說道。

“那就去法租界的荷里活歌舞廳吧,那裡安全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