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頭吃

或許很少有人知道，印度在憲法中一直定義自己為“社會”主義國家。

在91年之前，它執行的是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即計劃經濟。

官方主張充分干預勞工及金融市場，並監管國內各行業的商業活動。

然而東歐劇變，加上常年的貿易逆差，致使印度在91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

當時國內農業、工業的產值都是負增長，全年的GDP增速為0.9%，算是歷年最差。

與此同時，印度政府的外匯儲備僅剩下50億美元左右。

對於一個人口超過9億的大國，這點外匯儲備簡直杯水車薪。

所以印度當局如今缺外匯都快缺瘋了，不僅政府缺，民間也缺。

因為收緊外匯管理，民間去銀行根本兌換不到外匯，但有些公司又必須去國際上採購各種裝置、原材料。

於是有了需求，就有了市場。在官方的半默許之下，大大小小的兌換店悄摸摸的隱藏在孟買不起眼的小巷中。

經過了一段發展期之後，這個市場大家已經約定成俗，這就是所謂的外匯黑市。

為了讓史密斯放心，羅恩從印度的經濟環境、國情背景，解釋了這種民間高匯率的原因。

“羅恩，你果然是一位博學的紳士。”史密斯從未見過有哪個嚮導，能像他這樣把本國的經濟環境解釋的這麼通透。

“我有閱讀的習慣，也堅信這些資訊中隱藏著機會。”

“Good，那麼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這樣的私兌安全嗎？”

1：36直接跳到1：45，這可是1.25倍的關係。即使史密斯腰包豐厚，也不得不為之動心。

只不過這裡面有利可圖的空間太大，大到史密斯覺得有點不真實。

“請不用擔心，我們有熟人。如果先生您不放心，到時候由我們來出面完成交易。”

“OK，那我們走吧。”史密斯爽快的坐進了後排。

主副駕駛的羅恩和阿南德相視一笑，他們都知道今天又做成了一筆大買賣。

能當一回外幣兌換的掮客，這裡面的好處遠超史密斯的想象。

他認為1.25倍的差額很誇張，但這還是羅恩往低了報的。

物以稀為貴嘛，在十多年前天朝的外匯黑市更誇張，那都是5倍、10倍的差距。

知道有一大筆外快要進口袋，阿南德一腳油門踩的飛快。

不過幾分鐘，他們就鑽進了某個小巷的犄角旮瘩。

眼看著汽車開過的地方越來越偏僻，史密斯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安。

“先生，通常判斷兌換店的好壞有一個準則。”

“什麼？”史密斯看向前排的羅恩。

“越是黃金地段的兌換店，越不會有驚喜。只有無人光顧的小店，才最願意用優厚的條件吸引客人。”

吱呀！隨著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阿南德把車停在了一棟小樓前。

從外面看，這彷彿是一家貿易公司，樓頂的牆面上掛著印地語書寫的廣告牌。

大致意思，就是這裡承接外匯兌換業務。

羅恩朝後排看了看，“史密斯先生，您要和我一起去嗎？”

這棟小樓太不起眼了，房子也是老房子。從黑黢黢的走廊裡，史密斯甚至能看到面相兇惡的大漢在來回巡邏。

他不自然的滾動了兩下喉嚨，最終還是把手從車門拉環上挪開了。

“這裡是500英鎊，按照說好的，你要帶回來22500盧比。”

“當然，請交給我吧。”羅恩淡定的朝他笑了笑。

或許是那份從容打動了史密斯，他把手中的英鎊遞了過去。

拿到錢，羅恩往口袋一揣就開門下了車，沒有任何猶豫。

小樓外表老舊，但裡面保養的很好。盤旋著上升的柚木樓梯閃閃發亮，地上也沒有任何垃圾。

到了三樓，腳底一軟，這裡整片區域都鋪上了褐色的地毯。

羅恩隨意打量了一眼，房間裝飾的用料和做工非常考究。這應該大英時期遺留下來的老洋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不用他招呼，就有一個面板黝黑的壯漢走了過來。

“阿南德介紹我來的。”

壯漢眉頭一挑，“你會說馬地拉語？”

“當然，我有很多朋友都是馬地拉人。”

“我喜歡會講馬地拉語的人！”壯漢露出爽朗的笑容，“跟我來吧。”

馬地拉語是馬哈拉施特拉邦（簡稱馬邦）的本地方言，會講這種語言的人不到印度人口的10%。

但孟買作為印度的名片城市，官方卻一直在推行印地語的普及化。

馬邦對此一直很抗拒，為此示威遊行都不是沒有過。

所以在聽到羅恩一嘴地道的馬地拉語後，壯漢立即心生親切。

不一會兒他就帶著羅恩，來到了一個看起來頗有威勢的中年人面前。

他看起來五十多歲，臉龐清瘦而堅毅，有著細長的鼻子和高高的顴骨。

他的鬍子和頭髮都刮的很短，但都已經花白。

在羅恩打量他的時候，對方的眼神中也帶著審視，以及些許冷酷。

“你是蘇爾先生？”他的聲音低沉、洪亮，而有自信。

“是的，很高興能見到您，阿南德曾不止一次和我說起過這裡。”

男人點點頭，“我叫普拉克.哈德汗。”

羅恩心中一跳，他總感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記憶可能來自前身，但似乎雙方又從未有過交集。

“我有些好奇”普拉克.哈德汗沒在意羅恩的愣神，“姓蘇爾的人，通常不會出現在這裡。”

“噢，我家中遇到了一些事情，我需要找點事做來養活自己。”

彼此都是印度人，只靠一個姓氏，就可以判斷出對方的種姓，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高種姓大多家境優越，很少會和外匯黑市扯上關係，羅恩不得不為此解釋一句。

“我喜歡自力更生的人，無論他高低貴賤。”普拉克.哈德汗看羅恩的目光多了一絲欣賞。

“強尼，按照市場行情給他一個好價。”

“明白，哈德拜！”

“拜”在印度表示大哥的意思，是親切而尊敬的字眼。

羅恩感激的起身朝他合掌行禮，後者也微笑著緩緩點頭。

跟隨壯碩如牛的強尼來到外面的櫃檯邊，前者和那裡的接待人員交代了幾句，就轉身離開。

普拉克.哈德汗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他交代的事，這裡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辦妥。

在驗證了羅恩帶來的英鎊真偽後，對方痛快的點鈔，然後用紙包好遞給了他。

“蘇爾先生，27000盧比，您點點。”

羅恩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後者卻始終保持著微笑的表情，沒做任何解釋。

“替我謝謝哈德汗先生。”

他接過紙包隨意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

這幾乎已經是黑市最高價，羅恩原本的預計是能兌到24000盧比。

多出來的一部分，算是他和阿南德的抽成。

畢竟是黑市，他們當掮客的，當然要吃一部分。

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羅恩也不會拒絕這樣的好處。

到了樓道，他單獨點出了4500盧比，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剩下的用紙一包，就呼啦的下了樓。

“史密斯先生，您點點，這裡是22500盧比。”

“這麼快？”史密斯被印度人的辦事效率嚇了一大跳。

這可和國際上的傳聞有些不相符啊，印度效率可是一個聲名遠播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