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時間2023年5月11日凌晨2:17分;死亡原因,心臟驟停。這是英短貓比較常見的先天性疾病,和餵養不當無關,更不是診療失誤。你們可以質疑,可以投訴,我也相信懷少有能力讓這家醫院明天就關門大吉。但是現在,不要影響我後續的工作。”

蘇曉希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在寂靜的手術室門口迴盪,她手裡捧著一隻漂亮的英短銀漸層貓咪屍體。

站在她對面的一群人,都哭紅了眼眶。

半個小時前,這些人衝進來,送這隻貓咪就診,還關掉了大廳裡所有的燈光。

可惜無力迴天。

蘇曉希沒有理會他們,只看著正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身上一件純白色襯衫被雨水浸溼,領口敞著,袖子挽到手肘處,劍眉黑眸,滿臉淡然,與這悲傷的氛圍格格不入。

分手四年,再見還是會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蘇曉希垂眸,掩飾住所有情緒。

同樣的情緒,也在穆懷年心底撞擊瀰漫開。四年前蘇曉希毫不猶豫地踹了他,他也以為自己早就把這個目光短淺又拜金的女人忘到了腦後。

可是現在,她就這麼站在那兒,隨隨便便套一件白大褂,過去那些點點滴滴,就山呼海嘯地衝他來了!

只是,他早就學會了很好的掩飾情緒,只是盯住蘇曉希,“雖然只是一隻貓,好歹也是條命。蘇醫生有恃無恐。”

他看似隨意地站在那裡,滿身懈怠,聲音裡甚至帶著輕笑,好像世間萬物都不配被他多看一眼,卻又透著久居上位者的壓迫感,將一切心痛心跳都掩飾得很好,看起來,只是在嘲諷一個陌生人。

蘇曉希聽到他譏誚的語氣,心酸更甚。分手四年後再見,自己幾經波折甚至險些喪命。

可穆懷年卻比當初還要出眾。

可不等她說什麼,穆懷年身後忽然卻忽然躥出來個黑乎乎的小小一團。

應該是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只是因為頭上戴著一頂類似古裝劇裡的黑色帷帽,黑紗從頭上垂到腳面,完全看不到裡面的小傢伙是什麼樣子的。

蘇曉希的目光立即緊緊黏在對方身上,心底山呼海嘯。之前這些人進來關掉燈的時候,她就似乎看到這麼個小小的黑糰子跟在大人們身後,那個時候急著搶救貓咪,根本來不及細看。

這應該就是自己苦苦想了整整三年才終於見到的小傢伙。

蘇曉希壓住眼底的淚意,輕輕地問:“你就是鐺鐺的小夥伴吧!”

也是我的寶寶吧。

她只說了一句話就立即屏息,只怕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忍不住摟住這個小傢伙狠狠哭一場。三年前一場意外讓快要臨產的蘇曉希差點死掉,再醒來,孩子就沒了,醫生告訴她,寶寶沒能保住。

直到一年前,她才得知自己被醫生騙了,輾轉找到這裡。

“你能不能再救它一下呀!”小糰子見她沉默著搖頭,小奶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可是小貓咪不會講話。你騙我的!”

頓了頓,他極其敏銳地察覺到了蘇曉希平靜外表下翻湧的情緒,猶豫著又走近一點,黑紗隆起小小一塊,是他想拉住蘇曉希的小短手。

可是當自己伸出的手觸碰到黑紗,他又怏怏地把小手放下來了。沒有人會喜歡像他這麼奇怪的小孩。

屋裡的燈都關著,只能藉助外面的路燈看到大概輪廓,蘇曉希不知道他細微的動作,整理好情緒才說:“也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它就跟你說過很多話了呢,只是你沒有聽到。”

就像自己,這一千多個分別的夜晚裡她無數次痛哭流涕自己沒能保護好寶寶;無數次一邊哭一邊和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可沒有一句他能聽到。

後來她追查到這裡,得知他被穆家收養,知道自己絕無可能輕易將人帶走,就只好開了這家寵物醫院默默等機會。

這半年來,明明近在咫尺,卻連遠遠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等到。

今天終於等到了,代價卻是他的小夥伴的性命。

蘇曉希正想接著說點兒什麼,照顧小糰子的中年婦女不耐煩地擋在她面前。

“這位醫生,你怎麼能騙小孩子?”

她的聲音尖厲高亢,旁邊籠子裡那隻住院的瘸腿二哈被吵醒,不滿地“嗷嗚”了兩聲兒。

“它在說什麼?”小黑糰子想看到蘇曉希身邊去,無奈卻被保姆攔住。他不太敢得罪這個人,只好小聲問:“你能聽懂嗎?”

整個寵物醫院此時都安靜了下來,

穆懷年忽然慢悠悠地插話,“它在罵人,還罵挺髒!”

他站到蘇曉希對面,一雙桃花眼帶著笑,上上下下地打量。

“蘇醫生,消失了快四年忽然冒出來,打著能聽懂動物語言的旗號半年內就成了全市最受歡迎的寵物醫生,賺了不少吧!可你怎麼連個小孩子都騙?演戲上癮了?”

蘇曉希眉眼未動,“相比起懷少打著國民老公的名號賣臉站臺,不值一提。”

穆懷年身為首富穆氏家族最小的公子,在幾個繼承人中原本聲名不顯,但幾年前卻忽然參加了一場綜藝活動,憑藉秒殺一眾男明星的顏值,一夜爆紅。

與他所受關注度一起與日俱增的,是他在穆家的地位。

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實,但從來沒人這麼直白地說到臉上。

穆懷年也不怎麼在意似的,沒再和她鬥嘴,轉頭吩咐保姆把小黑糰子帶走。

小黑糰子乖乖巧巧地往外走,卻是一步步在挪動。

可惜直等到挪到門口,也不見裡面的蘇醫生多說一句話。

而且像是故意的,在他剛剛踏出大門的時候,“啪”的一聲輕響,裡頭的燈就被全部開啟了。

乍然亮起的燈光讓保姆加快了腳步,迅速衝進車裡。

這孩子怕燈光。

蘇曉希看似開燈、把一直抱著的貓咪放在桌上,忙個不停,但時刻緊密關注著小黑糰子,滿心都在想他究竟是身體有什麼疾病,還是心理出了什麼問題。

穆懷年一直看著蘇曉希,發現她真的沒有多看自己一眼過。

穆懷年心底莫名地燃起一捧火,他側身擋住蘇曉希的路。

“我還以為蘇醫生這樣的人,不是顏控。賣臉站臺也賣不到你這裡。”

他語氣懶散,整個人也像是渾身都鬆懈下來,倚靠在門框上,語氣裡的輕嘲分明是在反擊她剛才笑話自己憑臉上位。

蘇曉希像是沒聽見,加快腳步從另一側繞過去,彎腰開啟了狗籠,把一直在罵罵咧咧的二哈給放了出來。

這傢伙雖然瘸著一條腿,動作可半點兒不慢,一頭就撞在跟過來的穆懷年腿上,“嗷嗚”一聲兒還要往他身上撲。

穆懷年側身躲避,又被籠子絆了一下,蘇曉希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穆懷年卻順勢徑直攬住她的腰,把人按在牆上。

穆懷年比她高出很多,躬腰低頭,一隻手臂緊緊禁錮著她的細腰,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

蘇曉希晃了下神兒。

穆懷年生得太好。這樣逆著光低頭看著自己,過去那些絢爛的時光一閃而過,她很難不饞。

穆懷年像是看出她眼神裡的渴望,大拇指從她唇角劃到另一側,聲音也收了散漫,帶上幾分壓迫,“蘇曉希,長本事了!裝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