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請不起這頓夜宵

蘇曉希再次和穆須之告別上樓後，就只有穆懷年還在等她。

他站在門口，屋裡耀眼的燈光照在背影上，更顯得他身高腿長，只是這麼瞧著，怎麼都透著幾分孤寂。

蘇曉希也不詫異。

穆懷年對她有舊情。

這幾次接觸下來，她可以肯定這一點。

對此，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蘇曉希收斂心神，語氣輕快地叫他。

“談成了這一單，很開心？”

穆懷年側頭看她。

“當然！”

蘇曉希今晚扎著高馬尾，身上一件T恤，套在白大褂裡穿了一整天，有點皺巴。

即便這樣，她眉眼帶笑看過來的時候，他居然還是忍不住會心跳加快。

“我大嫂在這些面子事上，一向出手闊綽。這一單，你應該賺了不少。”

蘇曉希笑笑，“寵物殯葬已經是很完整的產業鏈，我介紹這一單，有抽成。”

穆懷年的語氣漫不經心，“抽成高嗎？夠不夠請我吃宵夜？”

蘇曉希倒吸一口冷氣，誇張至極地拍著胸口，“恐怕不夠的。”

穆懷念瞥她一眼，“那我請你。”

“那最好不過！”蘇曉希一口就答應了。

穆懷年沒讓司機送，自己開著車帶著蘇曉希下山。

蘇曉希很沉默，不管怎麼假裝，她都忘不了自己離開時穆旭之那個難過卻隱忍的眼神兒。

“你是從穆旭之身上看到了自己，還是想利用他？”

穆懷年好像只是順口閒聊。

但和穆旭之有關的每一個問題，她都不敢真的隨口回答。

蘇曉希便不答反問，“怎麼會這麼問？是因為你每次看到他，就是這麼想的？”

穆懷年握著方向盤，漫不經心地說：“我沒有那麼閒。”

他語氣裡充滿不屑，“利用屁大點兒個孩子，呵！”

蘇曉希卻說：“但這種事兒，也不是沒人做的出來。不管是你們穆家，還是蘇家，這種人都不缺。”

穆懷年難得地贊同她，“每家都不缺。”

蘇曉希語氣發沉，“好歹我去蘇家的時候已經記事兒了。他還太小。”

穆懷年語氣依舊很冷漠，“過度代入也沒什麼意義。這小崽兒雖然過得不怎麼樣，但他那個病很麻煩，換在別人家，說不定還不如在我們家。”

頓了一下，他才問：“你知道他是什麼病吧。”

“好歹我也在醫學院待了好幾年。”蘇曉希笑笑，“簡單說就是對紫外線過敏嘛。只是他的情況格外嚴重。”

她語氣盡量情況，其實卻是沉重至極。

一輩子一點陽光都不能見，連普通的燈光也不行。

不是真切地遇到，根本想象不出來會有多麻煩多痛苦。

“我那好大嫂前後安排了不少人去照顧他。”穆懷年笑得很涼，“沒人能堅持超過兩週。”

他告訴蘇曉希，穆旭之才被接回去的時候，還沒確診。

當時也是住在這棟樓裡，後來確診厚，每扇窗都安裝上了很厚的遮光簾。

但來照顧穆旭之的傭人，總會偷偷開啟窗簾。

所以後來，他才被遷去負一樓。那裡原本預留的採光窗都被封死，再沒有一點光線能進去。

也再沒有傭人願意長期待在底下。

陽光就和空氣一樣，太隨處可見，所以平淡到沒有人會在意。

但是如果一下子徹底沒有了，才知道有多要命。

蘇曉希沒有辦法對穆家這些事置喙什麼。

傭人不過是拿錢做工，不盡心，自然是因為錢沒給夠。

都拿同樣的薪水，能做別的，為什麼要去地窖裡待著做事。

而胡澤蘭沒有給照顧穆旭之的人漲薪水，冠冕堂皇的藉口有無數個。

蘇曉希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嘆了口氣，“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來這個世界上，要受這麼多苦，他的媽媽會不會後悔。”

穆懷年“嘖”了一聲，“與其沒用地悲春感秋，不如想想怎麼把你那破店經營好。”

蘇曉希坐直了身體，“懷少這是又要指點我一下？”

穆懷年冷笑一聲兒，“省的連個宵夜都請不起！”

蘇曉希就長嘆一口氣，“一般人吃宵夜，還是請得起。可是懷少去的地方兒，我真是請不起。”

“說得好像沒跟我一起吃過飯似的。”穆懷年沒好氣地看她一眼。

“今時不同往日嘛，以前咱們在學校門口隨便吃點兒什麼，頂多就是有點學妹來要電話。現在你可是國民老公，萬一引起騷亂，不是罪過！”

見蘇曉希笑得沒心沒肺，穆懷年就很氣。

“合著我就不配吃點兒好的唄！”

蘇曉希沒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講。

但當她發現穆懷年帶她來了夜市的時候還是有點兒懵的。

這條街離他們當年的學校不遠。

從前就很熱鬧，幾年過去，人更多了。

“你到這兒吃宵夜？”蘇曉希的語氣都是毫不掩飾的詫異，“這會引起交通堵塞吧，絕對會吧？”

她看著穆懷年開始戴帽子口罩，“這你戴這些可能都不行，那麼多人，肯定有人能認出你。”

穆懷年在她懷疑的目光下拉開車門，“少廢話，快點兒。”

蘇曉希只好趕緊小跑追趕上他，刻意走在靠外的一側，擋著眾人的目光。

可是街上人實在太多了，他們倆又都是很惹眼的那一類。

蘇曉希正想跟他說這宵夜不吃也罷，就被他拽著進了旁邊一家店。

蘇曉希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怎麼給穆懷年打掩護上，都被他拽進去了，才反應過來。

“這不是刀劉記？”她有點驚訝地環顧四周。

這家是老字號，店開了好幾十年，從一間小店慢慢擴大，現在已經有十來間鋪面，是本地人宵夜最愛去的地方。

後來也成了外地遊客打卡的地標。

但今天晚上，一桌客人都沒有。

燈光都沒開全，只開了角落裡幾盞燈。

蘇曉希只愣了一瞬，就笑。

“我就說請不起懷少的宵夜吧。這包場一晚上，也很不便宜的。”

穆懷年沒搭理她，鬆開她徑直走到角落裡。

大排檔條件有限，也沒有包間。看樣子是臨時找來的屏風，在角落裡隔了塊地方，阻隔了玻璃窗外行人的目光。

但他們都沒發現，對面樓上有人對著這個角落架起了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