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一下,紅暈立刻爬上耳尖,何止尷尬極了。

他在羞辱她!

“拿著手機,你可以走了。”。

臥室門被砰得一聲關上,將兩人隔絕。

何止紅著臉在心裡暗罵了男人一句,“流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讓她走,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她站起身用手背蹭蹭嘴唇,目光掃過茶几上的那部手機,落在不遠處的檔案上。

這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有這麼大的權利。

僅僅兩個小時,她前25年的人生清楚明瞭地被呈現在這幾張A4紙上。

她在這個男人面前毫無隱私,從身體到生活,全都在他面前像一張餅一樣被攤開展示。

或許……他能幫忙解決星輝娛樂的事情?

剛起了這個念頭,腦海中浮現出男人那張盛氣凌人的臉,何止立馬又否定。

她不能為了解決一個困難,去招惹另一個麻煩。

這男人她招惹不起。

與虎謀皮,首先自己就不能是隻黃毛貓。

何止仔細把那份資料摺疊,放進裝著舊衣服的手提袋裡,毫不猶豫離開。

至於那部手機,孤零零地被遺留在茶几上。

今晚的事,是意外是錯誤,應該被遺忘而不是繼續。

榕城的六月已經變熱,何止出了酒店,晚風中還裹挾著溼熱的氣息。

她解開襯衣最上面的兩顆釦子,用手扇了扇風,又掃了輛共享單車。

回到宿舍時舍友已經睡了,何止簡單衝了個澡,總算拖著酸澀的身體躺上床。

然而手機上的一條微博推送讓她失了神。

#驚!星輝娛樂少董事與當家花旦楚惜微深夜共同出入酒店,疑似發展戀情!#

何止想起今晚紀星昀看她那並不純粹的眼神和搭在她肩頭的手,心裡冷哼。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還好,跟她睡覺的不是紀星昀!

——

“叮鈴鈴——”

大早上急促刺耳的鈴聲吵得人無法入睡,何止猛地坐起。

“喂,李阿姨,是我母親又發病了嗎?”她揉揉眼睛。

李英是她請的護工,跟何雲傾一起住在何家村的老房子裡。

除了何雲傾發病,很少會主動聯絡她。

“不是不是。”李英連忙否認,“小何呀是這樣,今天一早星輝娛樂的人來了,說讓我們儘快找地方搬出去,他們下個月初就要來這裡佈置拍攝場景,等到了合同生效時間,我們不能在這裡住了。”

何止抬手捏捏眉心,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想辦法解決。”

結束通話電話,何止簡單收拾一下就出了門,要解除合同,得先把賣房的錢拿回來才行。

榕城到榆城不算遠,一個小時大巴就能到。

舅舅何世忠家門口,何止敲開門,笑肉不笑地叫了聲“舅舅”。

“你來幹嘛!”何世忠警惕地看著她。

何止道:“討債。”

“你討個屁的債,我不欠你錢!”說完,何世忠砰地把門關上。

何止也不急,隔著門道:“拿了錢我立馬走。”

“滾!”門裡一聲怒吼。

“我給我媽養老送終,那房子也有我的一份,我又不是沒給你媽錢,你給她重新找個地方住不就完了。”

“你知道的,何雲傾離不開那裡,”

“離不開個屁,就是矯情,你趕緊滾,我們何家沒有你這強姦犯的孩子,你少出現在我面前!”

強姦犯的孩子……

屋裡傳出來的話猶如一把鈍刀,在何止的心上反覆割據,她闔了闔眼掩掉那抹痛楚。

不,這根本不是錢和住處的問題。

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最終還是沒再說出一句話。

今天不是來吵架的,她得把賣房子的錢拿回來。

從帆布包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擴音喇叭,何止下了樓,她瞥了眼二樓的位置,開啟喇叭的播放功能。

“清平街道辦主任的何世忠生活作風有問題,見錢眼開不念親情,把親姐從老家房子裡趕出去睡大街,不顧親姐死活,結婚後在外面包二奶,生下私生子養在外面,簡直貪汙受賄狼心狗肺。”

擴音喇叭很給力,這聲音順風傳百米,走過路過的小區居民都能聽見。

甚至還有好事者開始往這邊走。

那些人看著她,指指點點,小聲討論她是不是就是那個被包的二奶,上位不成現在來鬧了。

何止都當做沒聽到,她不在乎。

她在賭。

何世忠愛面子,又極其滿意他公務員的身份。

這小縣城,街道辦主任大小也算個官,再加上他又愛顯擺,小區裡不少人認識他。

就算沒見過面,也聽過這個名字。

所以她賭,何世忠就算不想見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名聲毀在她手中。

果然,剛迴圈完三次,何世忠就急匆匆下了樓,一把搶過大喇叭。

“何止!你個小畜生,你這是汙衊,我可以告你誹謗!”他氣得臉紅脖子粗,手忙腳亂地想要關掉喇叭。

按了好幾次沒關掉,氣得他把喇叭摔在地上。

聲音非但沒停,還更響了。

“你TMD趕緊給我關掉!”他梗著脖子壓低聲音。

“是不是汙衊你自己知道。”何止這才開口,“現在能好好談談了嗎?”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何世忠迫於壓力,咬牙點頭。

“你關了這破玩意兒,我們進屋說。”

何止乾淨利落地扣了電池,道:“進屋就不用了,你們老何家應該不歡迎我,就在這裡說吧。”

何世忠狠狠瞪了她一眼,對圍觀群眾陪笑道:“這是我外甥,小孩子不懂事鬧著玩,都散了吧。”

何止看著他一遍又一遍解釋,把人都驅散走。

頭頂太陽正盛,她心裡是冷得很。

她給何雲傾討說法,不被承認是老何家的人。

現在為了自己的身份和臉面,對外說她是他外甥。

真諷刺啊。

“你想怎麼樣。”何世忠怒氣沖天站在她面前,“我告訴你,錢我是不會給你的,我們老何家的錢,你一分都別想拿到。”

何止問:“那何雲傾呢?你明知道她看不到那棵銀杏樹就發瘋,你還把房子賣了,你不承認我是老何家的我理解,可她是你姐姐,你是逼她去死嗎?”

當年姥姥臨走前,把縣城的樓房留給何世忠,何家村的平房給了何雲傾。

何雲傾剛回何家村時,精神狀態不穩定,一發起瘋來什麼都不管不顧,無差別攻擊所有人。

割腕、撞牆、吃安眠藥……只要沒人盯著她,就開始自殘。

只有在她從小長大的房間,看著那棵比房子還高的銀杏樹,整個人才會安靜下來。

近幾年情況好點了,她嘗試過送何雲傾去療養院。

可每次離開,少則三五天,多則一週,何雲傾就又開始發瘋。

無奈,最後只能把她送回何家村,請護工照顧。

何世忠賣掉房子,這不是讓何雲傾去死又是什麼。

何止再冷血冷情,都沒辦法看著何雲傾在發瘋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現在何雲傾唯一生存的期望和慰藉,就要被她親弟弟奪走。

她好像已經可以看到那個瘋癲女人正在消逝的生命。

不,她不允許。

至少,至少讓她在人生的最後時光可以過得開心一些。

這是姥姥臨死前的心願,她想讓姥姥泉下安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樹蔭底下也擋不住燥熱。

何止火氣也一點點升起。

安靜許久,才聽到何世忠不帶任何感情回答說:

“我姐早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