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要帶人光明正大綁陸言卿,吳嬤嬤內心有些掙扎,

畢竟是縣君,若無正經名頭,直接捆捉恐怕會招惹出禍事,

猶豫片刻,她還是躬身應下:“喏!夫人,老奴上次向您請辭之事,您看......”

望著吳嬤嬤佝僂的腰,察覺她眼中的退意,虞靈眼底劃過一抹暗色,

“本想著姝寶頂替身份後,就讓嬤嬤出府頤養天年,誰料如今出了變故。”

這些年,吳嬤嬤陪著她從不受寵的祭酒府庶女到見不得光的侯府外室,再到如今的侯府繼室,

一路走來,吳嬤嬤忠心耿耿,辦事妥帖,

可那麼忠心的吳嬤嬤最終還是變了,想離開忠勇侯府,離開她,回家頤養天年。

指尖陷進掌心,頃刻間,虞靈杏眸已經蓄滿眼淚,

她側身拭淚,啞聲哽咽:

“這麼多年,我早已當嬤嬤為至親,這一次,我和姝寶的處境都極為兇險,”

“陸言卿想抓我把柄替母報仇,皇貴妃定然也因此次辦事不力惱了我,我死了便死了,就怕雲哥兒被我這個生母帶累。”

“如今府內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旁人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虞靈起身,衝著吳嬤嬤屈膝欲行大禮:“嬤嬤,看在雲哥兒的面上,你且留上一陣,幫幫我吧,等此事一了,我定親自置下田地送嬤嬤歸家養老!”

“夫人折煞老奴了!”

任主僕再如何情深,可尊卑有別是常理!

不論虞靈以往是何身份,如今的她畢竟是忠勇侯府的繼夫人,

她的一拜,自己如何承受的住!

吳嬤嬤心下一駭,在虞靈剛有動作時便將人撐住:“夫人是老奴的主子,主子有難,老奴又如何敢棄主子不顧......”

她咬咬牙,想著早些了結早些結束,握緊拳頭眼神發狠:

“夫人放心,老奴這就去將知情人再清理一遍,定不會讓縣君拿到夫人把柄,待替嫁一事過去,您與二姑娘便安全了。”

吳嬤嬤前腳剛走,

虞靈臉上的動容立刻消散,一雙杏眸盯著晃動的門簾陰沉如墨。

目睹一切的陸言姝不解出聲,

“不過是一介卑賤奴僕,母親何至於此?她的賣身契在您手中,去留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卑賤奴僕?吳嬤嬤的親侄子可是在翰林院當差,本事大著呢。”

當年,吳嬤嬤為了養家賣身為奴,兄長對她愧疚不已,發家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想讓吳嬤嬤贖身回村養老,

可吳嬤嬤知道的太多了!

若是脫離掌控,對她而言終究是個威脅。

是以她在得知吳嬤嬤侄子進翰林院後,便將次子交給吳嬤嬤看顧,

人一旦有了軟肋,便再也掙脫不得。

虞靈面無表情地用帕子拭去頰旁淚珠,冷笑:“有吳嬤嬤在,省得我髒了自己的手。再有.......”

吳嬤嬤身上能利用的可不止這一處!

眼底的冰冷一閃而過,虞靈止住話頭,替陸言姝掖了掖被角,

“你且先安心養病,其他的事,只管交給母親。”

她能殺得了蕭嵐,

自然能毀得了陸言卿!

至於皇貴妃的怒火,只要她將陸言卿奉上任由處置,怒火自然就迎刃而解。

安頓好陸言姝,

虞靈到正廳處理庶務,也便等待府外訊息,

一盞茶過去,

吳嬤嬤行色匆匆趕回,進屋顧不得行禮,先叫一聲不好,

“夫人,大事不好了!”

虞靈被她這一聲不好喊得心慌,託茶盞的手一抖,茶盞應聲落地在裙襬泅出一片褐色茶湯,

再抬眸,吳嬤嬤一臉菜色:“縣君昨夜將宋家祠堂燒了個乾淨!這場火不僅將宋家祖宗牌位都燒沒了,還將皇貴妃娘娘義子的屍身燒成了黑炭吶!”

“如今宋家上下忙著祠堂之事,宋大學士被氣得臥病在床,宮中,皇貴妃也被氣得暈厥過去!”

“夫人!縣君這是將天捅破了呀!”

吳嬤嬤口中發苦,一時有些後悔方才同意留下之事,

毀人祠堂,說是不死不休的世仇也不為過!

即便皇貴妃和宋家知道是縣君做的,也難免不遷怒陸府!

陸家危矣!

到嘴的退縮,在看到虞靈陰沉可怖的面色時嚥了下去,

吳嬤嬤面露苦澀:“夫人,這可如何是好?還請您拿個主意!”

“侯爺呢?”

虞靈死死握著椅子扶手,澀然道:“侯爺還是沒有訊息嗎?”

吳嬤嬤搖頭:“小廝已經去禮部尋過了,說是侯爺未等下職便匆匆離去,不知去向。”

完了......

虞靈心中默唸,強撐的一口氣陡然卸掉。

陸瑜最是好做表面功夫,

未免落人口舌,即便是颳風下雨,他也從不缺席,做出一副好官的模樣。

今日他匆匆離去而不與府中送口信,定然是被宋家人帶走了!

虞靈伏趴在小几上,肩背顫抖,頃刻間,冷汗已經將內衫浸溼,

宋家不顧顏面出手,看來當真是氣瘋了!

若是再不做些什麼,陸府就真的完了.......

抹了把臉,她強撐起精神吩咐:

“嬤嬤,尋人往皇貴妃宮中遞信,就說,我求見娘娘,替女請罪!”

“那侯爺?”

“不必再尋,事情結束他自然就能回來。”

*

與此同時,御花園偏僻一角,

比腳步聲先來的是熟悉的沉香苦味,陸言卿扔下手中枯枝看向來人,

賀錦書逆光而來,硃紅殘陽在他身後綻放,如血海中走來的玉面羅剎一般,

如花紋豔麗的毒蛇,明知危險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馴服,把玩。

雙眸微動,握了握空落落的手,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刺痛,她陡然生出一股壞心,

柳眉微挑,衝著賀錦書調侃:“賀掌印約我在此私會,就不怕被人告到萬歲面前,治你個翫忽職守之罪?”

“呵!私會!”

不知死活的女人!

膽子肥了,竟然敢調戲他!

賀錦書臉兀的冷下來:“陸言卿,你皮癢了不成!當真以為有皇后護著,本掌印就不敢動你?”

陸言卿毫不畏懼地與賀錦書對視,唇角笑意微嘲,

賀錦書自然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動她的,

皇后還指望拿她去釣皇貴妃,

深諳皇后心思的賀錦書又怎麼會因為一時之氣,擾了皇后的計劃。

“僻靜之所,孤男寡女,不是私會是什麼?”

看著賀錦書面色青了又紅,一副恨的咬牙切齒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模樣,

陸言卿心中暢快,

該!讓他下午故意撕自己的傷口!

狐狸眼微眯,戲謔目光如實質一般在賀錦書腰帶處劃過,紅唇止不住上揚:

“嘖!險些忘了!其實也算不上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