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別嚼

第五十八章別嚼

“老前輩有何指教？”易惜風笑眯眯地輕聲問道，乖巧的彷彿一名人畜無害的鄰家男孩兒。

神秘老者冷哼一聲，道：“無須擺出這般嘴臉！方才你若真發現了我，自然不可能這般稚嫩天真。若是沒發現我，僅憑這份心思你也是個小滑頭。”

易惜風心下大定。苦笑道：“我自幼膽子小，只怪前輩境界高深，方才以言語相激，小子莽撞了。”

老者玩味道：“你膽子小？”只見老者捻了捻他稀疏的鬍子，笑道：“你膽子一點也不小，你也一點都不莽撞。小子，你很好，很不錯。”

易惜風有些無奈，最近這段時間好像經常有人誇他。不過好在易惜風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感受到身上鐵索馬甲帶來的重量，易惜風靦腆笑著回應道：“笨鳥先飛。”

老者這次倒是沒有半分玩味地開口道：“人貴有自知之明。”說著老者轉頭向春風河走去。易惜風看到這老者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自己獨杵在原地有些尷尬，便苦笑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你怎麼知道，我並無惡意？”老者站在河畔，並未回頭問道。

“老先生，若是成心想害小子我，恐怕我連老先生的臉也見不到。”易惜風拿出酒葫蘆，灌了一口酒，含糊說道。

“不用老先生，老前輩的稱呼我，我叫歐冶子。在這江湖上闖蕩有些年頭，可惜功夫平平，運氣平平，名頭也平平。同時期的熟人、朋友、仇家，見了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老者砸吧著嘴嘟囔道。

“不過好在，我這年齡倒是越來越突出。因為我的這些熟人中，很多都已經死了。而我的老就更突出了，哈哈，老的好，老的好！果然是越老越突出！”歐冶子眯著眼睛掃了易惜風一眼。

易惜風本能的後退了半步，不知如何接話。

不過好在歐冶子也沒打算讓他插嘴，自顧自說道：“所以，我不喜歡別人稱呼我老前輩、老先生。因為我覺這個老字跟我如此有緣，這樣稱呼，老字離我的名字太遠！”

易惜風怔怔看著老者，一時間沒理解對方表達的意思。

“哼！我又不叫先生、前輩。”歐冶子吹了吹兩撇八字鬍道。

“那叫啥？老歐？歐老？”易惜風試探性的問道。心中不禁暗自腹誹道：什麼狗屁起名法子？還歐老？我看你這老身子骨，還真是沒幾年就得“歐了”！

歐冶子露出果然如此，不出所料的表情，搖頭晃腦道：“什麼歐老？太俗！”然後轉過頭，看著易惜風道：“可以叫我，老冶子！”

老冶子？……老爺子？我你！……

“厲害！厲害！厲害！佩服！佩服！佩服！老冶子前輩，這起名字的水平，果真是言淺意深、深入淺出，出其不意，意猶未盡，盡善盡美，美言不文，文從字順吶！”易惜風連忙拱手大聲稱讚道。

強忍著吐槽的衝動，在心裡自我安慰道：“老冶子就老冶子吧，你又打不過他……人啊，得向前看……”

老冶子被易惜風這一通兒猛誇，頓時有種如遇知己的感覺，連帶著對易惜風的感觀也提升不少，從方才的“不錯，很不錯。”已經開始向“孺子可教”發展了。

不過又注意到易惜風，說完那一串兒“貫口”，便低著頭，一臉像吃了粑粑的感覺。老冶子畢竟已經活成精的人物，自然猜到易惜風心裡想的是啥。心中的評價也直接打上了“頑劣不堪”的印記，冷哼一聲道：“人在年輕或者說沒有實力的情況下，總是會經歷很多不順心的時候。說難聽點兒，誰都有吃shi的時候。所以，給你點建議。”老冶子一臉鄭重說道：“別嚼！”

……

歐冶子沒再跟易惜風閒扯，當易惜風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老者已經不見了蹤影。

其實本來歐冶子就沒打算現身見易惜風，還是易惜風那句“樹上君子”的話，讓歐冶子覺得見上一面倒也無妨。兩人也僅是閒聊幾句，有些話歐冶子並沒有對易惜風說，因為時機還不成熟。

易惜風回去的路上，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了。他也不清楚對方出於什麼目的。但可以確認的是，以對方身手，如果存了歹念，自己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易惜風收起這些紛亂思緒，決定用這幾天好好規劃，如何應對三日後的演武大比主會場的比試。

雖然易惜風對於比試的結果並不是很在意，因為他更在意的是自身實力的增長，或者說自己對自己命運的把控。

沒有掌控自身命運的實力，哪怕再活一世，也不自在。就像很多年前，他坐在教室裡，每天面對一樣的面孔，十多年如一日的伏案在課桌旁，為以後的生存打基礎，拼未來。

易惜風不清楚隱仁村高層對這場演武大比的預期和定性，但易惜風畢竟長期跟林烽火和林儒法打交道，哪怕是林恆山偶爾見到，也會跟易惜風聊幾句。透過這幾年的相處，易惜風有種直覺越來越強烈：很快！很快將會有大事發生。

其實易惜風已經注意到很多不尋常的事情。只是他逼迫自己不去多想，抓緊一切時間提升自身實力。易惜風並不知道為何要如此逼自己，僅僅是為了掌控自身命運嗎？

就這樣兩天時間匆匆而過，第三天的一大清早，易惜風如約提著一個小壇，來到了鐵匠造。

林儒法還是穿著他那件黑色長袍，不過透過他佈滿血絲的眸子，以及比以往更加散亂的短髯，可以看出這段時間林儒法一定是夜以繼日地鍛造趕製。

不等易惜風說話，林儒法先說道：“放心吧，成了。”

看著眼前這名黑臉漢子臉上的和煦笑容，易惜風沒由來的有些眼睛發熱。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易惜風就已經擁有在地球上那十七年的記憶和經歷。不過這九年時間，易惜風已經慢慢把自己融入了隱仁村。

坦率爽朗的李承乾、面冷心熱的李承濤、內嚴外寬的林儒法，倔強真誠的林烽火，驕傲自大的林雷，聰明善良的李新添，逗比耍寶的齊騁騁，忠義無雙的王伯當，沉默寡言的趙龍……還有更多更多像趙小廣、趙大廣、王老郎中，這樣不起眼，卻始終圍繞在易惜風身邊的人。

小時候每次聽教“通藝”的先生們描述外界如何廣袤精彩時，易惜風都會十分嚮往。所以在很小時，易惜風便下定決心，終有一天，要憑自身本事，看看這個世界的樣子。

只是隨著自己慢慢長大，他自己也潛移默化的開始站在隱仁村的角度考慮事情。以至於每當他被李承乾打得渾身是傷，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時候，他都在問自己到底為什麼而堅持。

直到今日，或者說更早一些時候，就是他們七人眾一起戰勝血月貪狼時，易惜風便明白：他的堅持不僅僅是對自身命運的掌控，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在這個世界活成他想要的樣子。具體什麼樣子，什麼風景，易惜風還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那便是，無論是什麼樣子，身邊都要有他們這群人——那些圍繞在你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