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忻忻是一名懷孕六個月的孕婦,因為身體不適入住這間醫院有一週。

她最近感覺精神不大好,一直在做噩夢。

做噩夢的情況似乎是從前兩天那群奇怪的人進入醫院開始的,她夢到了……她夢到了——

她夢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小小的、細細的、尖尖的哭聲迴盪在耳邊,她似乎身處一間狹小的隔間內,鼻尖全是血的鐵鏽味,她在……她在學校的廁所裡。

好疼,她真的好疼啊,下腹傳來下墜感,血全都順著腿都流了下去。

季忻忻單手撐在牆壁上,她感受到自己的另一隻手抱了什麼。

是什麼呢?她低頭,看到了一張皺起泛紅的嬰兒的臉。

學校、嬰兒、哭聲……不,不能讓人發現。

她抬起手捂住了那張發出聲音的小嘴,但沒用,輕細的哭聲仍飄散在這處暫時無人的廁所內。

不夠,還不夠。

細長的臍帶被她拉起,然後纏到了她懷中嬰兒的頸間,剛出生的孩子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她又緊張手抖,纏繞的動作花了十幾秒才完成。

接下來是收緊,她像拉拽繩索一樣左右交錯用力一拉,哭聲隨著她肩膀不斷開啟,音量是有所降低。

可還是不夠,哭聲降低到某一程度時,就停住了,不管她怎麼努力,嬰兒就是不能閉嘴。

這個時候,學校的鈴聲打響了。

那是下課鈴。

要來了……同學們要出來了,這個音量……不行,這個音量還是會被聽到的!

雙手血淋淋的女生思緒逐漸瘋狂,她看著仍在哭的嬰兒,鬆開了手中的臍帶。

接著她一手按住嬰兒的嘴堵住哭聲,另一隻手掐住了嬰兒的脖子,纖細的脖頸一隻手便能握住,也方便她用力。

得趕在同學們進來,不能讓其他人聽到。

力道一點點加註,她聽著耳畔的哭聲漸止,手下的那張小臉從微紅轉變未青紫。

她,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夢在此處戛然而止,從夢中醒了的季忻忻驚魂未定地撫上自己的肚子,那裡依舊圓潤有弧度,沒有疼痛,沒有逐漸浸溼的液體。

她夢到的的確是她過去的經歷,卻不完全是。

她那時候只是把嬰兒整個裹進了厚厚的衣服中包裹著逃出了學校,等她離得很遠後把衣服開啟,才發現脆弱的生命早就被她捂死了。

沒有掐,沒有用臍帶纏繞,她只是“捂”過。

噩夢讓她精神不濟,導致第二天火災疏散過後她昏昏欲睡的,換了新的病房後,沒等到夜幕降臨,她又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站在一條巷子口。

她看著周圍的環境,認出了這裡,再往裡走一段路就是一間黑診所,她……去過那裡兩次。

還沒邁開步子,季忻忻就聽到了背後傳來了女孩子的嬉笑聲,莫名的恐懼席捲了全身,她拼勁全力朝前奔去。

小巷子的構造在夢中被改變了,一本道的盡頭只有黑診所的大門。

她不顧一切地跑了進去,然後緊緊把門關上再用背脊抵上門板,彷彿這樣就能把笑聲隔絕在門外。

但沒用,笑聲追到門口戛然而止,下一秒直接在室內響起。

季忻忻被嚇到了,她惶恐地想要開門離開,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住,無論她怎麼扭都打不開。

“求求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女孩子的嬉笑聲越靠越近,在笑聲近乎貼近她的耳朵發出時,季忻忻聽到一聲掩藏在笑意下的輕聲呼喚。

它在喊“媽媽”。

驚恐在這一刻到達頂峰,季忻忻毫不懷疑那是自己的孩子來尋仇了,她曾經因為嬰兒的性別問題打掉過兩個女嬰。

“不要,不要過來……你,你們為什麼要纏上我啊!要怪你們那個不要女孩的爹啊!”

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著,季忻忻崩潰地在一片黑暗中胡亂摸索著,手揮舞間也不知道觸碰到了哪裡,啪的一下開啟了房間內的燈。

刺眼的白光灼燒著眼球,等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線後,季忻忻看到了滿目的紅色。

冰冷的手術檯邊散落著手術刀、止血鉗等醫療器具,無一例外沾滿了已經凝固的血液,牆上更是密集地書寫著“媽媽”,就像小孩子握不住筆剛開始練字一般,字跡歪歪扭扭。

季忻忻最後看到的是一連串飛速向她爬來的血手印,小巧的手就好像那被她打掉的孩子。

在她的尖叫聲中,血手印握上了她的腳踝。

夢中的場景到這裡再度化作泡影消失在眼前,重新在現實中醒來的季忻忻一身冷汗地躺在那。

她掙扎著坐起來,猶豫地朝腿上的長褲伸出手,狠心地往上一撩,看到腳踝處光潔一片,除了懷孕帶來的水腫,沒其他印子。

是……是夢啊。

接連的噩夢讓季忻忻後兩天都惴惴不安,時常幻視自己的小腿上有紅色小手印,每每看過去發覺只是錯覺。

直到第三天被安排去做檢查時,她仍頻頻走神。

要不是護士摻著,她可能已經撞了好幾次牆了。

對了……今天的護士也是她之前沒見過的。

季忻忻朝扶著她的護士看過去,後者用溫柔的笑容安撫她:“沒事的季女士,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做檢查的地方了。”

“可是……好像之前不是這裡?”

“哦,這不是前兩天儀器出了故障嗎,醫院緊急呼叫了一批其他裝置,安裝在了其他地方。”

護士的聲音輕柔且令人頭腦昏沉,季忻忻意識模糊,可她還是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她是今天做檢查嗎?她怎麼覺得不是……現在不是已經晚上了嗎?做檢查……咦,她應該——

走到後面,護士乾脆把季忻忻扶上了床,一路將她推進了目標地點,之後女性護士飛快關門撤離,連帶著這棟樓裡大部分女性一起離開。

現在是五點二十分。

季忻忻現在所在的房間內沒有一名醫護人員,也沒有幾臺檢測儀器,推床被一股大力推到房間正中央,白色的地板瓷磚下藏著為靈異準備的大禮。

“OK,一切準備就緒。”

房間一角的高中生比了一個可以開始行動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