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浴室內完全沒有使用的痕跡,但是浴缸卻壞了。

浴缸排水的下水口裂開了一個大洞,像是有什麼外力大力拽著什麼東西把它從下水管那硬拽出來。

於是,本來就老舊的水管及浴缸就這麼碎了,水流了一地,濺了白僳一身。

有過一次爆水管經驗的白僳打消了直接睡覺的念頭,熟練地下樓,找旅館非人老闆娘晚上加急客房服務。

花白老頭一開始一直在悶頭幹活,直到見到浴缸還看到白僳回來,饒是木楞的老人也忍不住開口問道:“客人,您這是怎麼弄的?”

“嗯……”門口的黑髮青年視線飄忽了一瞬,“浴缸裡有靈異要爬出來找我,說了一堆莫名的話,我就把它拽出來了。”

白僳口中稱是莫名的話,實際上那靈異意有所指。

半個多小時前他剛從419回來,本來是打算躺下休息的,誰料浴室那邊再度傳來了動靜。

他的房間就像有靈異拿著號碼牌在排隊,搞死一個又來另一個。

唯一的好訊息,這次來的他有點食慾了。

眼睛尚未闔上的白僳乾脆直接移步浴室,剛開啟浴室門便看到潔白的浴缸內已經爬滿了黑色髮絲。

而且,還有更多的頭髮絲不斷地從下水口及地漏爬出。

於是白僳站在浴缸邊,注視著湧起的髮絲下逐漸鼓出一個頭顱的形狀,再接著,如水藻般的黑色散開,露出了底下的眼睛。

佈滿血絲的眼睛與白僳的黑眸對在一起。

白僳還沒說話,佈滿血絲眼睛的主人先一步驚恐出聲:“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啊。”白僳發出一聲短促的音節,他也意識到了什麼。

黑髮青年輕聲地說:“原來是你啊。”

然後他眯眼笑了起來:“我說怎麼聞著氣味有點熟悉呢。”

沒有完全現行的靈異當即想跑,那些蜿蜒纏在浴室各處的頭髮即刻回竄,比爬出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

但還是晚了。

白僳一探手,精準地抓住了對方的一縷長髮,接著完全沒給靈異斷髮逃離的機會,眨眼間,人類的手已經變成細長的線,也如同髮絲一般,跟靈異根根纏繞。

他掂量了一下,像在確認是否完全抓住。

之後用力一拽,透過下水道移動的靈異整個被拉扯出來,連帶著崩壞的瓷磚碎片一起。

靈異猝不及防,眼前狹窄的黑暗瞬間轉變為亮黃色的壁燈,一些洗漱用品兜頭砸下。

接著,黑髮青年空著的那隻手掐住了靈異的下巴,將對方的臉從水藻髮絲下剝開,露出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靈異下顎顫抖開合,它張著嘴,眼球快要瞪出眼眶。

確實是這張臉。

那天它在那間屋子的洗手間內,用頭髮緊縛人類的脖子,將人類沉沉地拖入水中溺死時,它看到的就是這張臉。

但為什麼呢?它為什麼又在這裡看到——

白僳鉗住靈異下巴的手更加用力。

這會他看到了這隻長髮靈異的全貌,與其說他手裡攥著的是對方的頭,更確切地說,全貌只有頭是具體的。

其餘的身體部位全是長長短短的黑髮構造而成,形成了類似手腳的軀幹。

他想想……吃之前,他有點問題想問。

原來人類的過去他不會主動探究,但送上門來的答案,他還是可以接收一下的。

“白僳,是怎麼死的?”黑髮青年問道,“以及,你今天怎麼出現在這?”

現在出場了一個很奇怪的畫面,人類詢問著靈異自己的死法。

實際上,是套著人類皮的怪物在補全缺失的設定。

巧合?黑髮青年覺得同一只靈異兩次找上同一名人類的機率挺小的,特別是在靈異預設人類已經死亡的情況下。

總不能是要回去欣賞自己的犯罪現場,可他算是在旅遊?

“我……我……”靈異顫抖著擠出幾個詞,“溺……溺死……”

“你……不,他當時在玩靈異遊戲,躺在浴缸裡閉上眼睛,然後我用頭髮纏住他的脖子,將他沉入水裡溺死了他。”

後面的事和白僳最終看到的大致相同,溺死人類、確認人類的死亡,導致這一切的靈異溜之大吉,留下一池沁著香味的浴缸水。

按照正常發展,幾日後遲遲沒有出門的人類會因為異味或者其他原因引得他人報警,再被發現屍體,誰知道半路殺出了一隻怪物。

至於現在、此刻,靈異出現於浴缸中的原因……是有同類告訴它,這間旅館407房間的人類被好多靈異盯上了。

它趕緊去還能撿個漏,誰知道同類騙它!

撿漏不成反被桎梏的靈異眼球一轉,目光怨念。

為什麼要找它過來?

這麼一想,長髮靈異發現自己是不斷地被玩通靈遊戲的人類引誘著一步步來到這個鎮子的,從城市脫離,一直到小鎮這停止。

所以……靈異忽的瞪大了眼球,血絲充盈,它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有人盯上了他。

有人盯上了黑髮青年,而它只是一個附帶的試探用的石子。

因為真正的人類死在了它的手下,所以才會讓它來確認重新出現的黑髮青年的身份。

死而復生?不不不,人類的外殼下填充的已然是怪物的芯子。

短短數秒內,靈異想到了很多,但最終表現在外的只有帶著惡意的苦笑。

“你——被盯——”

話未說完,凸出眼眶的眼球驟然炸裂,炸裂的前一秒,白僳彷彿看到靈異眼中的血絲首尾相連,化作一道圓弧。

本來聞著有些鮮甜的靈異忽然變臭,黑髮青年一個沒控制住力道,把手裡攥著的頭顱一下捏爆。

黑色黏稠的液體混雜著數根溼噠噠的頭髮絲留在掌心,白僳嫌惡地用一旁裂開水管溢位的水洗了洗手。

加餐沒了。

白僳站在浴室的一片雜亂中,想到靈異沒有說完的那句話。

他被什麼盯上了?

……

“就——差不多是這樣。”

黑髮青年腦內回顧完,衝著修浴缸的老頭點了點頭。

頭髮花白的老人:?

頭髮花白的老人:不是,什麼就這樣,客人您明明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