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閒的上午,自身的住所,意外的客人。

三個詞彙聚在一起構成了白僳今天起床後的經歷。

所以,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白僳雙目放空,兩手合十支在鼻前,上唇就這麼抵在那,人坐在沙發上,鬆軟的沙發並沒能帶給他平時的愜意。

他一左一右坐了兩名女性,熟識的和剛認識的。

坐在他右側的王慕纓睜著好奇的眼睛,不住地朝前方打量。

看了會,她小聲朝左側靠,問道:“小白啊,這位是……”

白僳沉默不語,有可能的話,他也想知道。

事情回到昨天。

他昨天在社群工作人員小江的病房門口撞見了夏成蔭,兩人在門口聊了兩句。

夏成蔭只是來確認一下白僳是不是事件參與者,在發現他只是個無辜的提供了暈倒場地的人士後,他的警惕性就沒這麼高了。

白僳:“?”

夏成蔭:“你多少有點自知之明吧,你的事故體質可是部門之罪,特別是——”

白僳:“特別是?”

夏成蔭:“咳咳,算了沒什麼,你要進去看人的話儘快吧,等會他還有檢查。”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白僳反而不急著進門了。

藉著門口的窗戶,他能看到那位面熟的社群工作人員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穩地閉著眼睛,可能是睡著了。

他這會兒進去還得把人喊醒,左右只是來確認一下情況,在外面看也可以。

社群工作人員小江整個人的狀態確實與那名生病的陀川員工一致。

甚至可以說,這整一層病房裡的病人,都是同樣的病症。

這一點白僳看了出來,但他沒打算直說。

直說太明顯了,會惹來一系列的問話。

人類總有止不住的好奇心,會對著那些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追根究底。

他是一眼就看出來的,怎麼給人類解釋呢?

暫且還不想給自己往身上再貼個標籤的白僳想了想,問起了社群工作人員小江的身體情況。

儘管這個問醫護人員也能得到解答,但夏成蔭還是陪聊了。

“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出院,目前看起來有點每況愈下的趨勢……”有些悲觀的說法,寸頭警員搖了搖頭,“具體伱得問主治醫師了。”

“唔……”白僳看向病房內,眼睛中暗色的光一閃而過,“這麼說起來,昨天在那家陀川公司裡,也見到了一個差不多症狀的人。”

夏成蔭聽了,問了下名字,白僳也如實報了。

之後寸頭警員就皺起了臉,那句“怎麼又是你”重複迴盪在腦海裡。

半晌,他理清了思緒:“也就是說,昨天部門裡出警的事件你是當事人,而你在陀川那家公司裡也見到了一名相同症狀的人,但對方已經被陀川的人帶走了?”

夏成蔭想,他不過是在醫院加班並夜宿醫院了一天,怎麼部門裡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寸頭警員背過身去,拿起手機檢視了什麼,等他再轉過來時,神情莫測

夏成蔭對白僳事故體質的認知再度強上了兩分。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把白僳上下打量了一通。

之後,寸頭警員平日裡痞氣的笑容再現:“這樣啊,既然這樣的話——”

人類沒把話說出來,反而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白僳則在完成了禮節性探病流程後,同樣離開了醫院。

但在回到家不久後,他的手機上收到了新的訊息。

訊息來源於特殊部門,很直接了當地告訴了白僳,他被徵調編入了“莫名襲擊及衰竭”事件的調查人員中,擇日會有聯絡員上門。

白僳對於有新任務沒什麼意見,剛好紅豆糯米麻薯還挺好吃的,更不要說人類還會給其他報酬。

這是一個正大光明參與的機會。

前提是,這個聯絡員沒有隔天就上門,身份還特別奇怪。

今天一大早先過來的是王慕纓。

房東家的孫女很早就約好了今天要來,是來商量關於房租漲價問題的。

因為多了個偶爾住院日常要請人照顧的奶奶,尚未畢業的女大學生生活壓力一下子大了不少,儘管已經在課業外努力打工了,還是有點差錢。

於是幾年未變的房租錢便進入了考量,黑髮姑娘期期艾艾地同白僳約了時間。

房租漲價在情理之中。

白僳有查過附近的房價,應該說人類白僳遇到了一個好房東,這麼多年都未漲價,全靠人類之間的情誼。

也有部分原來房東不差錢的緣故,現在情況變了。

但人類姑娘還是過於稚嫩了,不連貫的話語,吞吐的語氣和憂愁的眉梢,全都讓她的氣勢弱了幾分。

還好她遇上的是白僳,怪物沒這麼多講究,在算過近期各項收入與支出間的平衡,覺得自己仍能負擔,頂多是要多嚯嚯麵條人幾次後,他答應下來。

王慕纓長舒一口氣,說自己回頭會準備新的合同。

她上了門坐了沒多久便解決了今日的來意,人類姑娘糾結了一陣,問她能不能去擼狗。

“狗啊……”白僳拖著長音,頭歪向一邊,“可以啊。”

再次被賣的白犬不可置信地從假寐的狀態中抬起頭,向本體發射了看不見的眼刀。

不做人的本體別過腦袋,眼不見為精。

本來早上的日常會到此為止,人類姑娘擼完狗回去準備新合同,下午再過來。

但是,突然就有意料之外的人上門了。

擇日,隔日也算擇日。

黑髮青年勉強從沙發上抬起身子,作為房屋的主人前去開門。

他開啟了門,見到門外站著一名比他個子稍矮的女性。

然後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他想,不應當啊。

黑髮青年兀自捂嘴思考,不應當啊,門外的人怎麼會是……

在他思考之際,敲門聲再度響起,這次連沉迷吸狗的人類姑娘都回過了頭,投來疑惑的目光。

“小白,你不開門嗎?”

“……開的。”

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白僳重新開啟了門,蹙眉看向門外的女性。

留著公主切造型的女性盈盈笑著,眼角的淚痣襯托得她那張鵝蛋臉越發嫵媚,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能稱得上一句美人。

任誰的目光第一眼都會凝聚在門外女性的臉上,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可是,白僳就是個例外。

他同樣看著女性嫵媚的面龐,腦海中思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兩人對視了許久,久到屋內的人類姑娘忍不住抱著白犬走向門口,疑惑地問兩人:“要不要……進來坐著聊?”

這之後就形成了三人分坐三角的場合,白僳坐在中間,王慕纓在右側滿臉好奇,另一位……自我介紹叫喬江的女性一直在微笑。

人類姑娘好奇地問完,忍不住摸了兩下懷中抱著的白犬。

她總覺得對座的漂亮女性有這麼一點點眼熟,在揉著狗狗捲毛思考了一陣後,她恍然大悟。

王慕纓更加壓低了聲音,對白僳說:“這個臉……這個臉不是那個誰!”

白僳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只是微微朝右側偏過頭。

“就那個……漫畫,你看過嗎!”王慕纓握著白犬的爪子在那比劃,“最出名的

髮型並不一致,但那股氣質和漂亮的臉蛋很像,特別是眼角的淚痣,王慕纓覺得分毫不差。

非要說區別的話,對座的女性沒有那股魔性的美。

人類姑娘看了只是感慨她生得美麗,沒有厭惡也沒有豔羨,情緒正常,加之白僳反應平平,更是不具備那特異體質了。

富什麼,什麼江?尚未涉獵這部恐怖漫畫的白僳沒有理解王慕纓在說什麼。

現下的情況也沒時間給他搜尋網路。

白僳對於新上門的這位女性唯一的看法就是:祂不是逃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用一些不可言說的目光朝左側看去,白僳奇怪地問:“你不是……”逃了嗎?

漂亮的女性喬江坐姿端正:“當時沒適應,誰知道露出那副樣子。”

白僳:?

白僳:哪副樣子?

黑髮青年在記憶中翻找,也沒發覺自己那天在咖啡廳有做出什麼過激之舉。

最多就是當時天色暗了點,雲層積壓,看著想要下雨。

即使心中疑惑,白僳面上沒有顯露分毫,反而答道:“沒有控制住。”

加密般的對話聽得一旁的王慕纓雲裡霧裡,她懷疑地看著地面,然後又看向懷中抱著的白犬。

人類姑娘輕聲自言自語道:“小白二號你聽得懂嗎?我怎麼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呢?”

假狗真怪物分身晃了晃尾巴,不想評價本體的謎語人發言。

它輕輕一掙一躍從王慕纓懷中跳到地上,朝前走了兩步,然後扭頭沖人類姑娘喊了兩下。

王慕纓指指自己,不明所以地跟著白犬走了。

等白犬帶著人類姑娘進入廚房,漂亮女性喬江才收回視線,她用一種新奇的口吻開了口:“那也是你啊。”

她對同類究竟選什麼作為分身或者化身都沒有偏見,要尊重彼此的喜好。

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人的性癖是自由的。

就算同類想當狗也是沒有問題的,嗯,沒問題的。

白僳:“……你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漂亮的女性一張臉收起笑容故作嚴肅狀,依舊有股媚態。

白僳的話打斷了喬江的胡思亂想,她一張美人臉豔麗地笑開了,嘴角眉眼的弧度與之前分毫不差。

喬江興致勃勃地給白僳介紹起了她這次用的皮囊,確實是按照○江找的身份,算是她所有軀殼裡最漂亮的一張臉了。

以人類的審美來說,最漂亮的一張臉。

喬江的性格也活潑了不少,她說上次控制的軀體的昏厥是個意外,她沒想到白僳會……失控?在那具軀體上投注的意識太少了,應激之下就脫離了控制。

咖啡廳周圍的那些昏倒的人類也差不多如此。

於是喬江更改了觀察策略。

白僳:“?”他平時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外來的目光。

喬江捋了捋鬢角的碎髮,眼睛彎起:“不是親自觀察,只要事後搜尋一下人類的眼睛就好了。”

“這個城市裡有這——麼多。”漂亮的女性抬起手臂,張開比了一個很長的寬度,“窺視的‘窗戶’。”

從她的比劃來看,那會是個非常可怕的數字與比例。

不過那都是人類要擔心的事。

“所以呢?”白僳撩起眼皮,“你是來向我炫耀的?”

喬江這才收斂笑意,捧著嬌柔的臉蛋左右晃了兩下:“這倒也沒有。”

白僳的黑眸狐疑地盯著她,被看了數十秒,後者聳了聳肩:“這個身體是你的聯絡員。”

“……哈?”

“說起來也有趣,這個身體明明沒有任何特殊能力也沒有同靈異接觸過,只因為一張神似虛擬角色的臉便被拉了進去。”

說著,喬江捏了捏自己的頰肉,白嫩的肌膚輕易被掐出了紅印,修長的手指上還貼著亮色的甲片,能看得出嬌生慣養,沒多大的能耐。

“然後?”

“然後就被看管起來啦,做一點簡單的不涉及戰鬥的工作。”比如文書、聯絡什麼的。

說到底,人類就是怕“喬江”誕生出什麼特別的能力。

喬江原來並不是軀殼之一,是她——祂小部分意識被嚇走後思索了一陣,覺得混入人類陣營裡是一間有趣且具有挑戰的事,便學著白僳的樣子,混了進去。

聯絡員的任務本身不在喬江這,是套著人類殼子的非人去爭取過來的。

當然了,她今天藉著人類殼子過來,不止是為了點明身份。

喬江把隨身帶來的檔案往桌上一放,忽然捻著黑色長髮拖住了臉,苦惱道:“人類那邊讓‘我’來給你送這點資料,而我想說的是——”

漂亮的女性莞爾綻放了一抹無機質的笑:“我的‘窗戶’減少了。”

“城市裡有新出現的生物在捕食我的‘窗戶’。”

“你也有碰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