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眼了?”人類困惑地問,“還是我剛剛睡過去了?”

張燁然懷疑人生中,甚至看了看時間,發現分針走了不到一格,也就是說他沒有睡著,也沒有暈過去。

轉向人類的梳妝鏡沒了先前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細看之下,能夠發現鏡面上有微小的裂縫,密如蛛網般向外蔓延。

簡單來說,鏡子中的靈異被白僳吃了,所以鏡子壞了。

可人類不知道前一點,人類以為是鏡子出了什麼故障導致裡面附著的靈異跟著一起出了問題。

仍全副武裝著的人類男性小心翼翼地端起鏡子,開啟這間房間某處的一扇小門閃身竄了進去,接著門馬上被合上,不知道要去做什麼。

只留下白僳站在原地,對著一屋子各類物品虎視眈眈。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警局地下還有這麼個好地方呢?

想了想,白僳認為可能是青銅劍柄的鍋。

誰讓那枚劍柄在一樓後門走廊那就盯上了他,被他解決掉後,他就失去了來負一層一探究竟的機會。

不過現在也不晚。

黑髮青年站在隔板前,餘光瞟向牆角掛著的攝像頭。

先前他用身形遮擋還用手蓋了一下進食過程,其餘的是不是也能……

沒等白僳將想法付諸於實踐,那扇小門重新被開啟,全副武裝的人類從中鑽了出來。

面罩下的面孔有些不解,但更多的還是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白僳究竟做了什麼,但梳妝鏡上纏繞的陰氣數值大為衰減,雖仍沒有歸零,人類推測是殘留的氣息所導致的。

仍能使用的靈異物品才叫靈異物品,或許對上層而言能保留靈異屬性並加以利用的物品才是好的,可對於張燁然而言,他寧可與靈異相關的東西不存在。

梳妝鏡壞了就是壞了,回頭找個房間靜置,等陰氣消得差不多了就丟掉,或者問問有沒有同事對待過靈異的鏡子感興趣……哦對了。

人類面罩下的臉轉向了房間中站立著的黑髮青年。

“你有時間嗎?”人的眼睛閃過一抹光,“這裡的其他物品你也看看?”

房間裡的其他東西比不上青銅劍柄威脅性大,但能擺在這裡的,都會對人造成點影響。

精神的也好,物理的也罷。

“可以。”白僳飛快地答應下來。

送上門來的機會不要白不要,監控可是記下了的,這是人類主動開口要求他幫忙的,等會還能剩下幾個完整的物品……他無法保證。

黑髮青年在旁人的注視下在房間內閒庭信步般兜著圈子,每在一件物品前停下,都會伸手將東西撈起,捧在手心觀察一陣。

他一面看,人類還在同他搭話。

“剛剛你在鏡子中看到了什麼?”

“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在朝我微笑。”怕人類不理解,白僳還描述了一番,“被黑色佔據的眼白,嘴角快咧到耳邊……像裂口女那樣?”

“……不用描寫了,我見過。”

正在擺弄一支圓珠筆的白僳好奇地偏過腦袋:“裂口女是什麼樣的?”

日式的都市傳說,白僳只聽說過還沒見過。

他又不可能一夜之間把自己的本體從這個城市挪到海的另一邊,就算他所處的是港口城市也很麻煩。

而且,裂口女又不像西方的血腥瑪麗有明確的召喚方式,只能在街上走了碰運氣。

被詢問的人類男性一時間露出了難以啟齒的神色,他組織了半天語句,才開口道:“嗯……戴口罩的時候挺漂亮的。”脫了口罩那就是驚悚了。

只是去國外旅遊還能在夜間的路上被裂口女逮住詢問“我美麗嗎”,人剛悟出了點什麼,對面猛地一摘口罩,也不走回答流程了,拎著大剪刀就衝了上來。

儘管裂口女最後還是被擊退了,但那段經歷給張燁然留下了心理陰影。

國外的旅遊是不會去了,就算在國內休假也得再三研究當地有沒有在近期流傳什麼傳聞,有傳聞的就避開,免得在當地加班。

白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看手中的筆。

這是一支圓珠筆,他按了幾下,筆芯彈出又收回。

還是背後的人類出聲提醒,說這是一支可以引出筆仙的筆。

白僳:“哦,好像有聽說過。”

他翻了兩下就從記憶裡翻到了這支筆的來歷,是某個時間段人類帶回來的。

不過,人類應該不知道他知曉這件事。

張燁然以為白僳只是聽過筆仙這個玩法,嘆氣道:“這支筆特殊在……前後有好幾批學生玩筆仙出意外了,現在已經發展到只要握上去便會生出想法……”

人類本來還想問一句白僳拿著有什麼感覺,轉念一想白僳的能力,張燁然就覺得這支圓珠筆在白僳手裡只是一隻普通的筆了。

情況也差不多如此。

白僳拿著筆沒什麼感想,更多的是在思考,能不能把這個筆偷渡回家。

他在家裡一個人也拿筆玩過這個招靈遊戲,不知道是不是人數問題沒玩起來。

現在不一樣了,有專門的筆,他可以讓白犬的狗爪子也出一份力……

遠在家中四仰八叉的白犬:?

想歸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偷渡還是不便,他夾著筆轉了兩圈,微小的咔嚓聲發出,圓珠筆上的塑膠扣裂成兩半。

接著白僳將筆丟了回去,繼續看下一件物品。

差不多整個房間的靈異物品都快被他霍霍了一遍,大部分經由白僳的手後便直接報廢,小部分白僳覺得味道不好,放了一馬。

他已經不是剛來人類世界偶爾被餓得飢不擇食的怪物了,他現在有充足的食物來源。

挑挑揀揀來到最後,當白僳捧著一個木匣子研究怎麼開啟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來人篤篤敲了兩下,禮貌道了聲“打擾了”,接著推開了門。

探進來的腦袋同樣穿戴齊全,臉上扣著面罩,這顯得白僳有些格格不入。

“張前輩——”來人是一樓辦公室的一名文員,“我來送……咦,白僳你也在啊。”

文員愣了一下:“那剛好,你在這省得我找人把檔案帶給你了……要去找喬小姐的話,我可沒那個膽量……可惡,為什麼是喬小姐。”

後面半句文員說得極輕,但白僳還是聽清楚了。

白僳:……

白僳:要不你們自己和喬江講一下?他對於換個聯絡員沒有意見。

嘀咕了幾句,文員從懷中掏出兩份檔案袋:“這是紙質的,電子的應該回頭也會下發。”

首頁印著大大的紅色絕密二字,還很形式化地貼了個封條,封條用的符紙款式眼熟,估摸著是某位未成年人出品。

“這是什麼?”白僳一手捧著木匣子,另一手接過檔案袋。

一旁的張燁然是直接上手把檔案袋開啟了,封條沒有任何封禁作用,確實只是裝樣子。

“禁區名單……禁區更新了?”張燁然有些驚訝地問。

來送檔案袋的文員點了點頭,他看今天處理靈異物品的房間安安全全,乾脆就把頭上的面罩給脫了。

“熱死我了……對,禁區名單更新了。”

“我記得上次更新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張燁然摸著下巴,隨意翻了兩下,“只更新了一個?”

文員嘆著氣:“就算只更新了一個也需要廣而告之啊。”

白僳看人類愁眉苦臉,也就把木匣子放下,開啟了那個檔案袋。

禁區是字面意義上的禁區,在地圖上圈出了一大塊地打上陰影,圖下簡略寫著禁止入內的原因,再往後翻一頁能看到詳細記錄。

這是一份國內的禁區的名錄,前面的地名大部分白僳聽都沒聽過,只有個別曾在人類的小聲交流中聽到提及過一兩次。

既然是新增,白僳乾脆翻到了最後幾頁。

“天空……”這是哪裡的天空?

上面放了兩張圖,一張是對著天空雲層拍攝的風景照,另一張是框起塗上黑影的地圖,努力辨別了一陣,白僳只能看出那是偏西北的地理位置。

身旁的人類也發出了同樣的疑惑,因為後一頁沒寫多少東西,語焉不詳地說到了雲。

張燁然:“雲……這照片上的雲有什麼問題嗎?”

文員:“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這張照片已經是被處理過的了。”

文員一面回想一面複述,他說西北地區的雲在幾個月前就有點不對勁了,但那會派人檢視後沒有結論,飛機也能正常航行於雲層之上。

直到一個月前。

具體是哪一天,屬於那天的數字正書寫在紙上。

從那一天開始雲層加厚了,生活在那片天空底下的人尚無影響,但飛在空中的裝置卻不行了,靠近就會失靈。

最後特殊部門動用了一點特殊手段,近乎是在“看見”的瞬間,探查的人就倒了下去。

等人醒來,都來不及養護精神,那名探查的人就拽著其他人要去開會。

會議室門關了又開,會議結束時,禁區名單加一。

“因為飛行裝置也靠不過去,遠距離拍的照片也沒這麼大威懾力,下方的居民已經在計劃撤離了……所以雲裡到底有什麼也不清楚。”

應該說有人知道,但反正下面的人不會知道。

“嘖,真麻煩……再這樣下去還有人能待的地方嗎?”張燁然煩躁地掀開面罩,撓了撓酸癢的鼻樑,“哪個禁區不是一擴再擴,就沒見過縮小的。”

“是啊。”文員附和道,“說起來張前輩,最近局裡還查到個新興起的教團,回頭說不定要你去幫忙。”

鬍子拉碴的男性一下子苦下臉:“我的業務怎麼越來越廣了,一開始不是說只負責修水管的嗎……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兩名人類就著其他工作話題聊開了,只有白僳還在看紙面上彩打在上面的照片。

藍天、白雲……雲。

白僳將紙舉了起來,彷彿透過薄薄的紙面、厚實的地面,穿過去看向天空。

——是雲啊。

……

醫院的一天是從零點開始的。

住院區一直有人守候,普通的住院區如此,被特殊部門所關注的幾個樓層就更嚴格了。

未成年的高中生呵欠連連地坐在其中一間病房外的座椅上,頭時不時往下磕,偶爾點得幅度大了,一下子將自己顛醒。

清醒僅在頃刻之間,很快瞌睡蟲重新襲來,把少年人再度帶入夢鄉。

還是路過的護士拍了高天逸一下,把他拍醒了,沒讓少年人睡倒在醫院的地上。

“我說,你要不要去我們那睡一下,給你搭張床。”

“不、不用了,我在這……”

“我說,給你,搭一張床。”

“那個……有沒有其他選項。”

“其他選項啊……”路過的護士拖著長音,“這邊上有一間病房空著,目前沒人住,你想睡可以暫時睡一晚。”

未成年人默默在心裡比較了一下距離,果斷答應了。

之後高天逸就去病房裡睡了一覺,一覺從凌晨睡到天亮,把所有的睡意全部趕走後,他從床上爬了起來。

瞪著陌生的牆壁,少年人的腦子緩緩轉動。

哦,他在醫院,他昨天睡在醫院了。

他的同學近來神志越發不清醒,昨天已經發展到什麼歐不記得的程度了,而他的父母又因為工作再一次離開了。

也不想說什麼父母了,高天逸只希望著他的同學能安全度過這失憶的階段。

從特殊部門途徑得到的新情報表示生病的人在失憶到最後階段會經歷比較奇怪的事,但由於還沒有目睹過,目前無法給出具體描述。

高天逸搖了搖頭,起身去洗手間洗個臉。

他一面走一面想,雖然未來會發生什麼無法知道,但他可以基本確定,他的同學是在酒吧外面出事的。

他在遠處的開封菜有驚鴻一瞥,後來確定了那是圓臉男生的身影。

高天逸剛掬了一捧水,隔壁病房就傳來了喧鬧聲,接著是走廊上奔走的腳步聲。

少年人隱約覺得不妙,連忙找了紙巾擦了把臉,把外套穿上也跑了出去。

“隔壁發生什麼事了?”高天逸喊住一名路過的護士。

對方神色慌張,本來不想理高天逸的,覺得他是個未成年人,還想將人勸離現場,但在高天逸拍了一張符紙在她身上後,護士頭腦清涼,逐漸冷靜下來。

“隔壁病房的病人不見了。”護士說道,“病房門沒有開啟過,其他地方我們都找過了,只有窗戶是敞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