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問‘我’,‘我’要去哪裡。”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車子就駛入了一條燈光壞了的隧道中,隧道不長,片刻後視野重歸光明。”

“這時候‘我’發現,‘我’看著自己的臉。”

隧道的黑暗籠罩了整輛車,持續的時間不長,卻讓黑影興奮起來,它奮力在白僳手下扭動,張牙舞爪起來。

他們這輛車所經歷的一切與電臺故事微妙地重合了,這或許也是靈異選擇降臨在他們這輛車上的原因。

確實,這一路上白僳沒看見其他通行車輛,他們彷彿行駛在一條鬼道上。

雖然但是——選哪輛車都不該選他坐的這輛車吧?

白僳舔了舔牙,分泌了一些唾液。

新生的黑影挺香的,他晚上已經吃過飯了,但他不介意加一頓夜宵。

張牙舞爪的黑影在一瞬間爆發出了全身的力量,它沒有被按住的那隻胳膊攥上了的人類的胳膊,然後向外一扯——沒扯動。

黑影以為是自己用勁的角度不對,它再度憋出吃奶的力氣。

一下、兩下,仍舊沒扯動。

好像……事情不大對。

隧道內是黑漆漆的一片,但車內還是開了燈的,暈黃的光線照亮了黑髮青年的臉。

黑色的眼瞳中沒有印上光,看黑影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欣賞夠了後,青年揚起了唇角。

只是用臉做出了笑的表情,笑意同樣沒有刻在眼底。

不對,完全不對!

新生的黑影尚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動不了,但它條件反射做出的舉動便是整一團膨脹起來,砰的一聲撞到了車門上。

駕駛座的西裝男眼皮顫了顫,沒睜眼。

白僳朝前瞥了眼,從前車窗可以看到遠處已經能依稀看到光了,這條隧道真的很短。

短得他再不動手就要回到光線下了……算了,開動吧。

白色鋪張開來,以手掌為中心剎那間佈滿了大半後座,膨脹的程度比起黑影還要劇烈,但白絮的質地卻是柔軟且彈性的,輕易地將目標包裹住。

吃一個靈異要多少步?三步,張嘴、吃、嚥下去。

或許強大一點的需要多幾步,比如捕捉什麼的,反正眼前的黑影只需要花三步。

車子在踩到底的油門的加持下衝出了隧道,當西裝男感受到眼皮前光影產生變化後,他仍舊沒有睜眼。

車載電臺裡,主持人刻意壓低的聲音還在繼續:“……‘我’看到自己駛向了墓地,在路邊停下,‘我’的手腳不受控制地下了車。”

“‘我’明白了,它拿走了我的身份——”

喑啞的聲線驟然拉高,在車內炸響,驚得西裝男方向盤一個打轉,差點把車撞到護欄上。

本想讓人類再閉眼一陣的白僳:“……可以了,可以睜眼了。”

西裝男顫顫巍巍地睜了眼,他看到後視鏡內的黑髮青年換到了右邊坐,還掩著嘴。

等等,難道像電臺裡所說的那樣!

人類的想象力猛然散發出去,驚愕地瞪圓了眼睛。

光看西裝男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麼的白僳有些無言:“沒有的事……嗝,那個黑影跑掉了。”

“啊……啊?”西裝男有點不信和警惕,“跑掉了?”

人類仍沉浸在剛剛的故事中,有些疑神疑鬼。

這真的是特殊部門的成員嗎?白僳抬眸在後視鏡中與西裝男對視了一眼,後者默默地收回了視線。

好吧,跑掉了就跑掉了吧……

西裝男把內心的糾結擱在一邊,等車子開出隧道快一公里後,電臺結束了今日的恐怖懸疑欄目,放起了輕緩的樂曲。

人類的心也隨著音樂鬆弛下來。

情緒放鬆了,前方道路筆直不需要拐彎也沒有其他車輛阻礙,西裝男終於分出心神來分析剛剛的經歷。

他前面的表現有點差勁。

沒辦法,他開車來接人也沒帶什麼裝備,槍倒是有,但不清楚是他的槍快還是靈異動手快。

而且,從廣播電臺聽來,那靈異攻擊的方式並不是靠手,而是靠“言”。

可……白僳就應對得非常出色。

不但沒有恐懼,反而很勇地迎了上去。

這就是傳聞中的令很多人心動的新人嗎?西裝男想到,主動恭維了一句:“白先生真的很厲害啊……不過沒想到我們運氣這麼差,只是趕個夜路還碰上了靈異襲擊。”

低著頭編輯訊息發給人類,報備一下剛剛發生的事省得日後麻煩的白僳抬起頭,神色有點古怪。

“我以為……”白僳莫名地說道,“你們知道我的體質。”

體質,什麼體質?只聽說過白僳能力很好用的西裝男有些茫然。

西裝男問道:“……什麼體質?”

白僳回顧了一下人類特殊部門某個奇妙的論壇,上面都是各個小組、隊伍的八卦,比如夏成蔭曾經幹過的職業、高天逸什麼時候會挨社會的毒打、唐諾何時忍受不了代寫報告揭竿而起……等等。

白僳的名字同樣在上面,並且是在加入後飛快佔據了八卦的一席之地。

有關實力的稀少,那比較捉摸不透,更多的還是關於白僳的“運氣”的。

據不知名人士透露,自白僳第一次進入他們部門的視線以來,就多次遇到靈異事件,就頻率而言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事故體質。

西裝男聽了,艱難開口:“事故體質?”

“是啊。”白僳發完訊息收起手機,把螢幕一暗,無視了隨後收到的追問,“事故體質。”

說著,黑髮青年陷入沉思:“好像晚上跟我出門的……都會遇到怪事,白天也不怎麼靠譜。”

白僳數了一兩個事件,聽得西裝男冷汗直流。

白僳舉的例子他有所耳聞,好幾件是部門裡都棘手的麻煩事,特別是那些事件裡出沒過的靈異大多在逃,更是給事件添上了神秘色彩。

“哈……哈,這樣啊。”西裝男乾笑了兩聲,“所以剛剛遇到……是因為運氣?”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就算是運氣問題,也是跟他在一起的人類運勢太低了。

他白僳絕對,絕對不是主要責任人。

“說起來。”略過事故體質這個話題後,白僳問起了另一件事,“汽修廠的事為什麼要找我?”

“呃……覺得您是事件當事人,應該有所瞭解。”

其實本意是想借助白僳去做點什麼,但西裝男只是個被派出來接人的下屬,對同僚真正的想法不甚瞭解,只知道個皮毛。

於是人類替同伴遮掩了兩句,並希望等會到汽修廠後,匯合的同伴能聰明點。

高速上暢通無阻,他連等紅燈開小差用手機發個訊息的機會都沒。

之後下了高速,在馬路上行駛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像是知曉了西裝男的心思,一路的訊號燈全都是可供行駛的綠燈,直到人類把車子停到汽修廠門口,他都沒有找到開小差的間隙。

最終,西裝男熄滅了發動機,先一步下了車。

“到了。”西裝男說道,他拔了車鑰匙,“就在前面,白先生我先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白僳沒有制止人類互通訊息的舉動。

他同樣下了車,關上車門後就在那仰著頭看前方深夜也開著燈的汽修廠。

空蕩蕩的沒有人氣,估計是被清過場了,周圍安靜得連野貓的叫聲和蟲鳴都沒有。

大門半敞著,門邊的鎖被人暴力拆卸,正半掛不掛地吊在那,能看到凹陷的一角和斷裂的金屬。

暴力拆卸的人就沒有考慮過怎麼把門關回去,或許等天一亮,這裡就會被有關部門直接圍起來。

到時候裡面的員工也暫時不需要上班了,自然不用考慮把門修好這件事。

白僳打量了一會兒,沒從汽修廠的外形上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修車的地方,按照人類所說,可能從陀川逃竄的車輛來過這,但隨著時間流逝,氣味也淡了。

遠處的人類短暫地交流完畢,換了個人來找白僳。

“白先生。”

白僳從汽修廠上收回視線,看向朝他走過來的人類。

來人身著制服,款式與之前見過的特殊部門一致,略有區別的便是胸前和腰間徽記的花紋,估計是為了區分不同的隊伍吧。

來人開門見山,直接講了一通他們和交通部合作的發現,來這裡的目的,大抵是和西裝男先前展示的是一致的。

追蹤和搜尋,找白僳只是以防萬一。

可能因為這隊人提早來了這,後面的講述包括了一些汽修廠現狀。

“我們來得早,進去大概檢視了一圈,是普通的汽修廠。”來人一雙眯眯眼,像是一直在笑,“人活動的痕跡並不多,但白天確實有開業。”

雖然這座汽修廠地理位置不算好,可以稱得上是偏僻,據特殊部門查下來這裡是租的地方開的汽修廠,再看看這裡的經營狀況,不說盈利吧,進賬都很少。

是什麼支撐這家汽修廠開了這麼多年的呢?

“這裡的員工已經派人去調查了,現在我們是打算……進去看一看。”眯眯眼說著,“附近也找人圍了起來,先探查的期間應該沒人離開,也沒人進入。”

白僳一面聽一面點頭:“現在要再進去嗎?”

眯眯眼說:“打算是這樣,不清楚白先生你來支援任務都有什麼習慣,聽聞你好像喜歡單獨行動?”

不是喜歡單獨行動,那只是方便自己進行一點小動作。

有人類在場,吃東西還得遮遮掩著。

白僳並未解釋自己喜歡單獨行動的理由,他盯著眯眯眼和汽修廠的大門看了會,說了聲好。

人類目標挺明確的,再度進入後直奔修車的器具那尋找線索,白僳則跟他們走了相反的路,沿著牆壁、置物架等地瞧瞧看看。

眯眯眼看了眼,比了個手勢示意西裝男跟上白僳。

西裝男雖有點不樂意,但迫於上級命令,還是靠了過來。

可他也不敢靠太近,就這麼遠遠地吊著後面。

白僳也不在意,繼續琢磨面前的牆。

水泥和鐵皮構造起的牆壁在手下敲了敲,發出了脆響,腳邊還散落地擺著各式工具,不知道是修理工離開得太匆忙還是本身就不規範,有些工具連插頭都沒拔,一個不小心腳落錯地方,說不定就會開啟什麼像機關般的連鎖反應。

白僳閒庭信步,後方的西裝男卻只能小心翼翼,生怕著了道。

——往裡走,一直往裡走。

在無目標的情況下,白僳向來順著自己的潛意識走。

跨過了數臺完整或不完整的車輛,有的看起來可以直接拖去報廢了,連修的價值都沒有。

“嘎吱。”

走著走著,黑髮青年踩到了一塊從車上拆下的門板上,發出一聲悠長的脆響。

那聲音太突兀了,突兀到後面跟著的西裝男猛地梗直了脖子,警覺地朝前看。

前方只有黑髮青年的身影,他從地上抬起腳,嘎吱嘎吱的聲響漸起,不但引來了西裝男的注意,甚至讓更遠的人類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緊接著下一秒,黑髮青年手一撐正前方待修車輛的車蓋,翻身一躍,之後如同豹子般跳了出去,令後面跟著的人措手不及。

“等——”西裝男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就被甩在後方。

前方車輛和堆積物冗雜,好也好在修車廠屋頂高且寬敞,不拐進邊上樓梯的話基本是一條一本道。

西裝男雖被拋下了,但視野所及之處沒有黑髮青年上樓的身影,估計還是朝前跑了。

兩側窗戶這麼高……應該不會翻窗出去吧?

西裝男邊跑邊看向高達數米的窗戶。

應該……不會吧?

……

白僳一連越過了好幾輛車,最後乾脆踩在車頂走了過去。

反正這些車不是要修就是要報廢的,被他踩出坑洞來也沒什麼問題。

幾下來到了汽修廠深處,沒有朝樓梯之上走,而是走向樓梯之後的那個轉角,頭頂的燈刺啦啦地閃了幾下,有些接觸不良。

燈管亮不亮其實無所謂,就算徹底暗了他也看到前方的人影,這也是他追過來的原因。

一點臭味,一點熟悉的臭味。

“是你啊。”白僳衝著面前的人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