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桃”這個身份有問題嗎?

不清楚,從現有的資料上來看,看不出來,可能要聯絡特殊部門的分部,讓他們根據疑點再調查一番。

人類少年想到便做,他低下頭開始擺弄手機,然而訊號不好,他舉著手機東張西望半天,訊息前的圓圈仍在轉。

於是,高天逸開始走動,變換起角度。

人類少年走開了,白僳也夠下了屬於“溫桃”的牌位。

這裡祠堂裡供奉的牌位有點不好,不帶照片,除了能看出名字與卒年,其他一概不知。

沒什麼敬畏心的黑髮青年把牌位顛了兩下,他這個動作嚇得終於找到訊號發完訊息回過頭的高天逸蹦了起來。

“等等等等,快把牌位放下!”

白僳偏了偏頭,卻還是順著少年人的意思把牌位放回原處,這時候身高高一點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不用踮腳,一伸手就擺到了最高處。

少年人羨慕的眼神一閃而過,很快他恢復了正經。

高天逸一路小跑回來,對著白僳前前後後看了圈,確認人沒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后,還把口袋裡的符紙塞了一張給白僳。

少年人說以防萬一,帶髒東西回去不好。

高天逸:“總覺得白哥你在祠堂裡摸了很多東西,你手上的灰都沒擦吧?”

白僳一看確實,拿了好幾枚牌位看的他現在一手灰。

他背過手去,指腹摩擦兩下,內裡的皮肉向外翻出蓋住最外面的那一層,等再伸出手時,又是白白淨淨的一雙手。

“總……哦,分部有回訊息嗎?”又在祠堂裡待了會,白僳問道。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覺得他們再在這待下去,說不定能趕上一場大雨,他們可都是輕裝上陣,沒有帶傘。

“沒有。”高天逸答道,“訊息好像已讀了……是我是外聘人員的關係嗎,要不白哥你去——”

……哦不對,高天逸眨著眼,他與白僳互相看著。

人類少年是外聘人員,黑髮青年是兼職人員,兩個人都不算正式員工。

“……我問問夏哥?”

“你問吧。”

看著天色還能再等一會,白僳應答完後又回了祠堂裡。

牌位沒什麼好看的,他就捻了兩把香灰,還沾了些送入口中嚐了兩口,最後一呸呸呸作結。

結論,香和香灰都不好吃,供臺上的水果味道倒是不錯。

水果和其他供品同線香一樣保持了奇妙的新鮮度,直至被外力所幹擾的那一刻,它們的時間流速才與外界相同。

未成年小道長有檢視過,他說這上面覆蓋著一些陰惻惻的力量,不算是靈異,多半是人類借用了的手筆。

香蕉掰了兩根,因為不好留下痕跡乾脆連果皮一起吞吃入腹的黑髮青年正準備去摸第三根,背後傳來了少年人的喊聲。

“白哥。”高天逸的聲音有些急躁,“有點不對。”

白僳轉過頭,看到人類少年捏著手機。

螢幕上顯示的是通話畫面,未接通的忙音一直跳到電子音的出現才中斷。,

他們這種工作手機也不會開音量,不在重要場合下會有震動提示。

在高天逸看來,他們今天不過是來到溫家村的第二天,就算是走了捷徑跳了關也不至於直接去打怪吧……吧?

少年人不確定地想,然後他想到了某樣東西。

高天逸詭異地沉默下去,接著他把視線投向了白僳。

被人類微妙打量的黑髮青年不明所以地回望,問道:“怎麼了?”

高天逸艱難地發問:“白哥,你是不是說,你上午從一個重要人物那邊拿回了一本書?”

白僳點點頭:“對。”

如果把他們要做的一切比作一場遊戲,那麼溫榮軒就絕對是有名有姓還帶著一串支線和故事的重要Npc。

你偷Npc的東西會怎麼樣?會被找上門。

在白僳給出肯定回答的同時,高天逸極簡地算完了幾卦。

兇、兇……和兇。

高天逸的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白僳不知道人類少年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只看到呼吸急促的少年人轉身就跑,只來得及招呼白僳一句。

“快走!他們有危險!”

高天逸奔出去沒多遠,他就聽到了腳步聲。

不是身後跟上來的,而是前方靠近的。

少年人的瞳孔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他好像,有點剎不住車了。

……

淤泥……黑色的淤泥從門外擠了進來。

門縫就這麼一丁點大,並不是純粹的流水狀還帶著點粘稠度的液體湧入門內的同時,把門稍稍頂起,頂得朝裡凹陷。

篤篤篤的敲門聲仍在繼續,來者像是有禮貌的樣子,又不怎麼有禮貌。

夏成蔭幾乎是眨眼間就把他的拳套戴上了,祁竹月也摸出了藏在衣衫下的槍。

現在他們有一個問題,物理攻擊能夠奏效嗎?如果可以奏效,那面板的直接接觸會不會導致什麼不良後果;如果不可以奏效,那麼要用什麼方法應對呢?

“嘁,考慮這麼多幹什麼……你去看一下唐諾看完了沒。”夏成蔭指示道。

距離唐諾坐下看書過去了兩個半小時,距離最低的三小時的時限也還差半小時。

如果沒有什麼大成功一樣的奇蹟發生,唐諾是看不完的。

不過現在事出緊急,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祁竹月回到了房間內,警惕地做著警戒,著重注意朝向後院的、被關上的窗戶,謹防奇怪的液體從視窗爬起來。

一有不對,她一定抓起唐諾就跑。

夏成蔭是負責殿後的,畢竟按照她和唐諾的戰鬥力,開槍不管用的話,五個他們都不如夏成蔭能打。

敲門聲最後響了三聲,之後那個上午才聽過的男聲在門外開了口:“溫桃……溫桃在嗎。”

雖是疑問句,卻沒有疑問的口氣。

來人很確定“溫桃”在裡面。

院子中的夏成蔭朝後一瞥,與祁竹月交換了一個眼神。

夏成蔭:‘什麼情況?’

祁竹月:‘不知道啊!’

他們以為外面的人是來找書的,現在看起來他要找的物件不止是書。

早就從同伴口中得知溫家村裡有個被排斥趕到村子邊緣的青年有疑似操控黑色淤泥的能力,這會兒,這條資訊更是得到了證實。

溫桃家偏離中心,本來看著可以遠離事端,現在發現真的被麻煩找上門了,根本無處可求援。

也不能說是需要溫家村的人幫助,但至少看村子中可能存在的兩種陣營,有新的一方幫忙分擔注意力他們或許能輕鬆許多。

不過現在,門外的呼喊仍然是一聲接著一聲。

“溫桃……果然是你啊,溫桃。”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沒想到你真的住在這裡。”

“對……對……你是這家的後代,是啊你是這對夫妻的孩子……”

門上忽然發出重物撞擊的聲音,咚咚咚的,青年的碎語也沒停,語句越發紊亂起來,想要表達的意思來回在溫桃的名字與身世上打轉。

門,距離被暴力推開也沒有多遠了。

頂起的弧度又高了幾分,湧入的黑色淤泥匯聚成了一窪,緩慢地朝前流淌。

比較奇怪的是,眼前的黑色淤泥並不像特殊部門認為的那樣具備攻擊性。

是因為……受人操控嗎?

夏成蔭的視線前移,他對上了一隻嵌在門板與門框之間的眼球,活像是門上長了眼睛。

不,不是嵌在那,那佈滿血絲、睜若銅鈴的眼睛長於人的臉上,只是屬於肌膚的那塊充斥著黑影,乍一眼看與周圍的黑色淤泥融為一體。

青年看到了門內。

他的視線繞院子一週,最後直勾勾地盯上了窗戶後的祁竹月。

“……你在這裡啊。”青年說道,“溫桃,你在這裡啊。”

夏成蔭聽到了一聲哂笑,聽到了一聲嘆息。

“qi——溫桃,離開那裡!”

夏成蔭只來得及高喊一句,還差點喊錯名字。

地面上一直溫吞趴伏爬行的黑色淤泥在青年人話語落下的瞬間利如針芒,人類的眼前有幾道黑光飛逝,半側著身子的寸頭警員躲避及時,依然被擦過了胳膊。

幸運的是,深秋穿的衣物厚實,劃破了布料,尚未深達面板。

黑色針芒眨眼間落到了窗戶上,深深地在水泥質地的牆面上留下幾道抓痕。

不難想象,這落到人的身上會發生什麼。

血流如注?或許是吧,非武鬥派的祁竹月覺得,她距離受重傷僅一步之遙。

太快了。

黑芒在余光中來回跳躍,每到一處都會落下一灘黑色淤泥,更多的還是對牆體的破壞,孔洞與抓痕遍佈她現在所處的這間屋子。

祁竹月也有試著開槍,但沒有命中。

特製的子彈彈在牆上,最後落於讀書者的腳邊。

屋子中有兩個人,黑色淤泥只追著祁竹月……或者說追著“溫桃”一個人跑。

選對了,也選錯了。

心跳鼓譟如雷的祁竹月在生與死的間隙明悟了,“溫桃”這個身份有問題。

“溫桃”是特殊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祁竹月的腹部被擊中了。

布帛撕損、窗戶玻璃的碎裂聲與她背脊撞上牆壁的痛楚一同發生,祁竹月感到自己的腦袋被人往下一按,接著是一陣激烈的拳風。

她大概知道是夏成蔭追了進來出手了,頂著疼痛與酸楚她艱難睜開眼睛,男性寬厚的脊樑骨擋在她面前,向著旁側四散的是被打散的黑芒。

“夏……咳咳……前輩。”忍住喉口的血腥味,祁竹月扶著牆站了起來,“你、你沒事吧。”

她摸了摸腹部,還好,衣服似乎沒有破到最裡面。

“啊……說實話,不怎麼好。”夏成蔭揉了揉拳頭說到。

你要問夏成蔭最討厭什麼型別的敵人,他現在一定會告訴你,軟滑黏膩,沒有實體的敵人。

就比如眼下這灘。

他一拳頭下去是把略硬的黑芒給打散了,但散開到四處的黑色泥點子隨著其背後操控著的心意而動,很快又匯聚起來。

夏成蔭眼皮一跳,感到不妙。

這得打到什麼時候去?

他覺得自己應該先去解決門外的溫姓青年,這邊的黑色淤泥如果交給祁竹月和唐諾一起應對可能是沒問題的。

但是……但是唐諾此刻如老僧入定。

他不應該這樣,唐諾不是個會在受襲場合依舊安然坐在那邊的人,再愛文字也不會不顧同伴安危。

而且,唐諾並不喜歡文書,只是他天賦在此,所以才會把工作排給他。

寸頭警員在黑色淤泥涌聚的間隙看向唐諾,後者坐姿不變,雙手按在書頁上。

夏成蔭沒記錯的話,唐諾十幾分鍾前就在看那一張了,至今沒有翻頁過。

再細細觀察,能看到戴著眼鏡的青年額頭冷汗密佈,手不翻頁並不是出自他自身的意願。

糟糕的局面,夏成蔭想到,高天逸那小鬼和白僳怎麼就出去了呢?

沒人猜得到未來會發生什麼,就如同人類現在也預料不到,“救兵”將至。

“喂喂喂!那邊的!”粗獷渾厚的男中音大老遠地傳了過來,似乎在朝著村中心的那條路上,“對,就是說你呢,溫榮軒!”

青年被點了大名的那一刻,屋子裡所有還在扭動的黑色淤泥都停滯了。

門扉邊的眼睛緩緩眨了一下向後撤離,很快黑色淤泥也如潮水般褪去,從門縫間原路返回。

夏成蔭仍警惕著,但一直沒有其他動靜,反倒是門外出現了喧譁聲。

有多於三個人的聲音在吵鬧。

夏成蔭沒有立刻出去,而是把祁竹月扶到座位上檢視有無受傷,再去看看唐諾的情況。

一直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的眼鏡青年似是終於緩過神來,整個人脫力般靠在了椅背上。

唐諾嘴唇翕動道:“我沒事……一時入了迷。”

他的聲音極輕,唇色、面色也有些泛白,緩慢抬起手,捏了捏鏡架下的鼻樑。

夏成蔭再三確認同伴都無大礙才朝外走。

他在凹陷的門邊聽了會,聽到耳熟的屬於溫建元的聲音後,才開啟門。

門外站著一溜人。

左側是數名圍在一起的村名,溫建元也在其中,他們身邊還有一輛三輪車,三輪車上堆滿了袋子。

右側則只站了一名低著頭的青年,他腦袋上還扣著帽子,臉和表情不甚明瞭。

溫建元見夏成蔭出來,率先打了個招呼:“喲夏小哥啊。”

夏成蔭點了點頭算作應答。

“我老遠就看到這小子鬼鬼祟祟貼在你們這的門上。”溫建元繼續說,想起上午之行夏成蔭不在,中年男性更多的是朝向一旁的青年。

“村裡的人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一個姓的份上才沒把你趕出去,你怎麼還好意思老往村裡跑?我侄女好不容易回村一趟,你來打擾幹什麼?”

青年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微微抬起頭,右側的眼睛從額髮的陰翳下露了出來。

“你們想趕我走?”他露出嘲諷之意,“你們真的趕得走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