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左右看看,忍不住问道:“赵卿进城时发生了何事?”

苟晞一听,眼睛微眯,他收到消息后先去城门口领苟纯,然后才赶忙进宫,这么长的时间,赵含章竟然还没告状吗?

赵含章收回目光,转向皇帝时脸色就和缓了些,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大将军说是误会,那不如由小苟将军来说吧。”

苟纯沉着脸道:“臣追赶逃奴至西城门,射杀逃奴时正巧赵刺史进城,惊吓了赵刺史,生了些误会。”

皇帝一听,脸都黑透了。

什么逃奴需要苟纯亲自去追?显然是个借口,他这是想威慑赵含章呢。

杀,他是不敢杀的,别说他不敢,就是皇帝和苟晞都不敢让赵含章在郓城出事。

她人还在半路,赵家军集结大军陈兵边界的消息就传到了郓城,这两天赵仲舆没少被暗示,要劝说赵含章冷静克制。

赵含章安安全全的离开还好,她要是出事,赵家军下一刻就能冲进兖州。

而谁也不知道,赵家军失去赵含章会不会混乱,因为赵家军里还有赵铭、赵二郎,甚至有北宫纯。

所以赵家军会不会乱他们不知道,但兖州一定会乱,大晋也一定会乱。

一向好脾气的皇帝都没忍住狠狠瞪了一眼苟纯,觉得这东西又蠢又坏,做坏事也不看对象和时机。

他不得不为苟纯说话,“赵卿,这都是误会,朕再让小苟将军给你赔礼如何?”

赵含章道:“既然陛下亲自说情,大将军也说了是误会,那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如此轻易?

别说苟晞和苟纯,就是皇帝都惊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赵含章本来就没想深究这事,皇帝和苟晞又不可能杀了苟纯给她解气,甚至都不会严惩苟纯。

纠结此事最多给她赔些东西罢了,但她赵含章是爱财的人吗?

她这次可是拿了一尊金佛要送给苟晞呢,没必要为了苟纯这样一个小人把她和苟晞本就不太好的关系弄得更僵。

所以赵含章大方的表示,她不计较了。

不过……赵含章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苟晞,道:“大将军,小苟将军这次还吓到了礼部郎中和城门官,他最应该赔礼的应该是这两位。”

苟晞没言语,让苟纯给赵含章赔礼已是极限,再给两个小官小将赔礼,以苟纯的自傲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看出苟晞的态度,赵含章不由摇了摇头道:“大将军,小苟将军在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您再如此纵容他,将来想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只怕困难了。”

没人把赵含章这话放在心上,就连皇帝都想,只要苟晞长盛不衰,苟纯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含章出宫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显得有些小的宫殿,问上前来的范颖,“城门那里的人怎样了?”

范颖低声道:“卑职打听了一下,苟晞赶得巧,他到时,苟纯砍了城门官一刀,正想砍下他脑袋时,苟晞拦了下来,然后就把他带走了,那城门官送去了医馆,其他守卫都还活着。”

赵含章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我是不想和他打这一架的,却不得不为。他们算受我牵连,你派人悄悄地医馆送些钱去,不必让他们知道。”

范颖低声应下,问道:“女郎,我看守城门的卫兵很恐惧苟纯,或许可以收买他们。”

赵含章摇头道:“他们的直属上司并不是苟晞和苟纯,自有自己效忠的将军,郓城在兖州腹中,我们收买几个人起不到什么用处,而他们若被发现,只怕性命就要没了。”

她道:“得不偿失,没必要将他们卷进来。”

范颖应下,将马牵过来给他。

赵含章这才想起来,压低声音问道:“明先生进城了吗?”

“进了,已经住进赵宅,他落后我们一些进城,城门处的消息就是明先生打听到的。”

赵含章点点头,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看到走出来的苟晞兄弟俩,便勒住马,“大将军,不知我明日有没有荣幸上门拜访?”

面对如此笑脸相迎又热情的赵含章,苟晞也很难冷着脸拒绝,主要是,他们虽矛盾重重,但他从心里敬佩她的。

从两年前第一次合作开始。

得到苟晞的点头,赵含章打转马头就要走,苟纯突然叫住她道:“赵刺史,我那逃奴被你掳去,你得还给我。”

赵含章回头看他,突然扬唇一笑,“不还。”

“你!”苟纯又被气到了,不由扭头去和苟晞告状,“大兄,你看到了,分明是她……”

“你闭嘴!”苟晞抬头看向赵含章,微微蹙眉问道:“赵刺史为何不愿意将逃奴归还?”

“因为他生气了我就高兴,”赵含章扯了扯缰绳,控制住不停打鼻响想要跑起来的马,道:“大将军,我说了接受他的赔礼,可他的赔罪实在敷衍,我要你们一个逃奴做赔礼不算多吧?”

苟晞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他压低声音问苟纯,“那真是逃奴?”

苟纯没说话。

苟晞怒,小声喝道:“还不快说!”

苟纯这才道:“不是,是我让人从街上随便抓来的人,看他衣衫褴褛,应该是个乞丐。”

苟晞一听,愤怒的咬了咬牙,低声道:“回去后你闭门思过,夏至祭天前不许出来!”

苟晞想把人要过来,不然这人落在赵含章手里,事情传出去,对苟纯的名声打击更大。

但……看了一眼马上泰然自立的赵含章,他就知道很难说服对方。

而且算一算时间,那人都被他们带走一个多时辰了,肯定早被问出来身份,再把人抢回来也没用了。

只能回去查一查对方的身份,现做一份卖身契。

这对苟晞来说不难,拿到县衙盖章的卖身契和单子也都简单,反正他府中下人多,就说是从他府里逃出去的呗。

苟晞冲赵含章抱了抱拳,领着苟纯转身离开。

赵含章盯着他走远,不由的叹息一声道:“他比两年前英明神武的苟晞老了许多啊。”

她扭头和曾越等亲兵道:“所以人不可过骄,也不能纵欲,大将军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沉溺声色后都会变成这样,何况你们呢?”

曾越满头黑线,和亲兵们一脸尴尬,“使君,我们一直严守军纪,不敢触犯。”

赵含章:“很好,继续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