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鼎笑呵呵道:“回禮。”

張司九忍不住的看他:回什麼禮?

“拆開看看。”楊元鼎比張司九還要激動和急切,一個勁兒的催促:“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裡頭裝的是啥嗎?”

張司九也就不和他推辭,打算先拆開來看看再說。

布條纏了一圈又一圈,張司九拆了一圈又一圈。

越拆心裡越古怪。

直到,看見了一點刀尖。

那是熟悉的形狀。

雖然質感有些不同了,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手術刀。

細長而扁的手柄,鋒銳但短而微彎,如同柳葉一般的刀刃,看起來小小一把,但卻是醫生手中最基礎的工具。

當布條全部拆開,手術刀徹底展現在面前時,張司九完全移不開目光。

手術刀,是每一個外科大夫的命。

她是急診的,處理各種外傷更是家常便飯。無數個白天黑夜,陪伴她最多的,就是這一把小小的手術刀。

當然,眼前這一把,其實尺寸不對,型號也不對,一看就知道是外行做出來的,光有形狀,但細節不夠。

可即便如此,張司九也怔怔的說不出話。

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收到這樣一份禮物。

還是在古代。

楊元鼎看張司九一臉肅穆,又沉默著一言不發,心裡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好心辦了壞事,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怎麼樣?你喜歡嗎?”

張司九回過神來,握住手術刀,燦爛一笑,語氣萬分肯定:“喜歡!”

哪一個外科大夫不喜歡手術刀呢?

都說刀是兇器,但在外科大夫手裡,它卻是能救命的神器!

楊元鼎鬆了一口氣:“喜歡就好,喜歡就好。我也沒摸過手術刀,就見過圖片,大概知道是什麼樣子。而且,這個好像是最普通的樣子——等以後你當了大夫,把圖和尺寸告訴我,我再給你打一套!”

現在這一把,他其實也知道是不夠好的。

宋朝鍛造技術雖然不是不行,但和現代比,肯定是完全不同。

而且,不光是鍛造技術,就是材料,尺寸,精細程度上,肯定也不行。

畢竟這就是在縣城的鐵匠那兒定的。

別看就這麼小小一把,也花費了五天呢!

張司九抿著唇,不知該怎麼說他這種行為。但,動容還是動容的。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拒絕的話還是沒能夠說出口,最終張司九點點頭:“好。那我爭取早點當上大夫。”

不過,現在這把手術刀,她卻覺得很珍貴。非常非常的珍貴。

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手術刀作為禮物。

還是在這樣一個朝代。

張司九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應該回報楊元鼎,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對方略顯得圓潤的臉上:“你既然送了我手術刀,那我要不也送你點什麼吧。”

楊元鼎又驚又喜:“送我什麼?”

張司九問他:“你是十二歲對嗎?”

楊元鼎點點頭:“是啊。”

他茫然不解:這個和年齡有什麼關係?

張司九微微一笑:“其實每年我們醫院,暑假時候,都會有很多小男孩來做手術的。這個手術還是應該早點做,不然等到十四歲以後,開始慢慢發育了,再做就很受罪。”

楊元鼎眨了眨眼睛,腦子裡將幾個關鍵詞聯絡起來,然後就忽然悟了這是個什麼手術。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眼睛都瞪得溜溜圓,三連拒絕:“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張司九溫柔勸說:“亞洲男性大多數都存在這個問題,所以如果發現有這個困擾,還是應該早點做——這樣,對你好,對你將來的妻子也好。甚至有助於提高你們夫妻生活質量——”

然而這樣的勸說並不起作用,楊元鼎甚至夾緊了雙腿,聲音驚恐得都變了形:“不需要,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嗎?”張司九有點遺憾,“這種小手術,基本很快的。只要我控制好感染——而且我做過很多次,一定能給你做個完美的。”

楊元鼎毫不猶豫的,堅定異常的拒絕了。

並且從那之後,刻意離張司九遠了一點。

張司九無奈:手術肯定要採取自願,醫護人員是不能勉強的。

玩水最後都沒驅散楊元鼎的心理陰影。

中午帶著那一瓦罐的小魚蝦回去時,楊元鼎雖然亢奮,但明顯不敢靠近張司九。

小松小柏不明所以,只還覺得這個哥哥真是能玩到一起去——一般來說,這麼大的孩子,都不屑於和他們這種年紀小的孩子一起玩了。

張司九回家之後,就把小魚蝦抓了一把,灑給家裡養的那七隻母雞吃。

蝦米一個個差不多也就米粒兒大,落在地上,還一蹦一蹦的,更加吸引母雞的目光。

幾隻母雞飛快低頭一陣猛啄,你爭我搶的擠來擠去。

旁邊鴨子顯然也感覺到了食物的氣息,迫不及待“嘎嘎嘎”叫喚起來,一隻只都把脖子伸長了,彷彿在催促張司九快點投餵。

於是張司九又在鴨子吃飯的破陶盆底裡撒了兩把。

鴨子顯然很愛吃這種營養豐富的小魚蝦。

一個個搶得差點打起來。

張司九在旁邊看著,心滿意足:多吃多下蛋,不然多長點肥膘肉,回頭殺了吃也行。

楊元鼎離了三步看著,也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他忽然發現:自己雖然已經對這個世界適應良好了,但好像張司九比自己還要適應良好!

他悄悄問張司九:“我聽說醫生都有潔癖,你沒有嗎?”

張司九搖搖頭:“沒有。我們醫生沒有潔癖。”

急診不管什麼病人都接,有潔癖的話,工作還怎麼幹?

說完這句話後,剩下的那一點魚蝦她留著給小鴨子們煮熟了吃,就暫時還留在陶罐子裡,她自己去洗手。

楊元鼎眼睜睜看著張司九洗了三遍手。其中一遍,還抓了一把黑灰,仔細的將手搓了又搓。每一次洗手,至少搓了三十秒。

他圓圓的臉上,冒出大大的疑惑:這都不算潔癖的嗎?那什麼才算潔癖?

不過,他還有個疑惑:“你用什麼洗的手?這個黑灰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