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老夫老妻的感情,有的時候比小年輕的戀愛還要粘牙。

明明是撒狗糧,可人家光明正大,一點也不覺得有啥。

張司九感覺有點撐,又有點兒由衷的羨慕:原來這就是愛情的甜臭味嗎?

楊縣令聽見這話,也是輕笑幾聲。

張小山更是笑得咧出兩排大白牙。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播種機的第一次下地。

真到了地頭上,把播種機從牛車上搬下來,氣氛就一下子緊張起來了。

楊元鼎看著還是大大咧咧的,但也看得出來比平時認真多了。

而楊縣令,更是一臉的嚴肅——彷彿這不是實驗播種機,而是實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因為感覺播種機能給農業帶來推進,還是因為那是自己小兒子的創作。

第一個操作的人,還是楊元鼎。

不過,他力氣不夠大,所以就只是演示了一下,教會了張小山之後,自己就退讓到一邊,等張小山操作播種機過去後,他就蹲下來仔細檢查播種機的成果。

而張小山,最初剛上手的時候,還緊張得不得了,生怕磕碰壞了機器。

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熟悉了播種機手感之後,他就開始漸漸地放鬆起來。

於是眾人就看著張小山推著機器走過去,而他走過的地,就出現了一個差不多半人寬的,佈滿了均勻土坑的一條道子。

那土被小小的尖頭鐵齒給刨開,種子分毫不差的漏下去,後面一個木板,再將土推回去覆蓋上。

每一步,看上去都是恰到好處。

而那小土坑之間的距離,更是均勻齊整,饒是再厲害的強迫症過來了,也得說上一句滿意。

最開始只有楊元鼎跟在後頭檢查有沒有遺漏,後來,徐氏,楊縣令,包括官吏,甚至聽說了訊息跑來看熱鬧的人,也都忍不住下了地,一串串的跟在後頭,去看地上播種機的勞動成果。

而他們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納悶,變成了驚歎和歡喜——張小山那速度,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這樣比起自己挖坑,可是省時又省力啊!

關鍵是,張小山那樣子,瞧著也不費什麼力氣!

張小山很快就走完了這一塊田。

畢竟也是要花力氣的,張小山額上出了一層汗。

臉上更是紅彤彤一片,也不知道是曬紅了,還是運動造成的,又或者是興奮,反正看上去那叫一個紅光滿面。

他自己抬起胳膊肘隨便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放下播種機扶手,樂呵呵的跑過來跟楊縣令回稟。

楊縣令同樣也很激動,不等張小山站定,就忍不住問:“如何?”

張小山毫不猶豫點頭:“好用極了!這速度,我一天至少能幹七八畝地!一點不帶費勁的!比自己播種,可省事太多了!”

小麥這些是可以直接撒種,但也要先翻地,然後後期是需要間苗和補種的。

而且人也不輕鬆,十分考驗臂力。

一畝地下來,光翻地就要一天。還累得不輕。

楊縣令一聽這話,頓時就高興得不得了,連聲道:“好,好,好!”

其他書吏們也是萬分高興,忍不住的開始笑盈盈討論起來。

然後張小山甚至來不及和徐氏說兩句話,就直接被村民們圍住了。

而且是裡三層外三層那種。

張小山還真從來沒有如此被人關注,如此風光過。

光是跟他們講那播種機,講那播種機怎麼來的,幹什麼用的,用起來什麼感覺,張小山就說了個口乾舌燥。

大家都很激動。

而楊元鼎這個大功臣,反而一屁股坐在田頭,看著那剛播種完的地,平靜了。

雖然他也笑,也高興,但顯然不那麼激動。

張司九也坐下,看著那一片地,心中一片感慨的同時,也忍不住採訪一下當事人:“怎麼感覺你一點也不激動了?”

“激動過了。”楊元鼎壓低聲音,“嘿嘿”笑道:“昨天我拼好了之後,一宿沒睡著!”

張司九失笑:“那倒是很應該。畢竟,這麼複雜個機器,你居然這麼快就做出來了。還剛好趕上了要播種的季節。”

楊元鼎卻嘆了一口氣:“也不是我發明的。我這嚴格算抄襲或者改良吧……也不算厲害。唯一慶幸的是,不會有版權糾紛。”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張司九是真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來:“想想也是,幸好隔了幾百年,咱們是不用擔心侵權了。”

不過,她還是笑盈盈的看向楊元鼎:“你能來,真好。沒有你,我們種地,太辛苦了。以後你還要加油啊。”

楊元鼎也樂了:“聽聽,什麼叫你們種地?”

好像是從小土生土長的一樣!

張司九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原來已經這麼接受這個新的身份,新的家,新的環境。甚至融入進去,就好像一直在這裡生長一樣。

她笑笑,看楊元鼎:“那你不也一樣?你看,楊縣令多高興,多驕傲?”

是的,要張司九說,楊縣令的鬍子都要翹上天了,那副驕傲得彷彿自己生了個金蛋的樣子,很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父母看到孩子有出息的時候,會驕傲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程度。

如果這個世界有大喇叭,楊縣令可能願意拿著那個大喇叭,在整個縣裡都喊上一邊。

楊元鼎看一眼楊縣令,也笑了:“老頭子是有點高興。不過,我這麼牛逼,他高興也是應該的。”

說完一揚下巴,撂下狂言:“小娘子,以後你就跟著哥混,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然後他就揹著手,邁著唐老鴨的步伐,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到了楊縣令跟前,理直氣壯地一伸手:“爹,來吧,掏錢吧。”

楊縣令臉上的笑容和驕傲瞬間凝固,看著自家兒子囂張的樣子,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最終還是勉強“和藹”道:“回去就讓吳賬房給你!”

“別忘了成本,還有我的獎金!先說好,以後改良的話,也要收費的啊!”楊元鼎“嘿嘿”笑兩聲,湊過去跟楊縣令沒大沒小,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樣子:“爹,你看我這麼仗義,你屋裡那玻璃樽,我就拿走了啊。還有讀書這個事兒,你可不許再逼我啊!——”

楊縣令額上青筋都開始跳:逆子就是逆子!什麼驚世才能?那都是為了少捱打搞出來的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