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的飲子,賣到了中午就沒了。

下午的,是張司九回家現熬的。

招銀過來時候,正好趕上了一起收拾空桶和空碗。

當抱起那個裝滿了銅錢的小陶罐子時,招銀只覺得懷裡一沉,差點沒抱住。最後,她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抱住了那個錢罐子。沒讓它跌落下去。

招銀臉皮都漲紅了,但仍舊忍不住的瞪大眼睛問了句:“這裡頭,都是錢?”

張司九就喜歡看招銀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因為,她也真的好快樂啊!

剛才她也抱了一下,沉得很!

這些,可都是錢啊!

張司九忽然就體會到了那種快樂。

那種小孩子存錢罐慢慢裝滿後的快樂!

雖然知道里頭的錢其實也沒多少,但是一想到這都是錢,就好快樂!

張司九抿著嘴唇,笑著點點頭:“沒錯,都是咱們賺的錢!”

招銀緊緊地抱著錢罐子,咧嘴傻笑出了聲。

最後還是張司九催促她,說現在去熬新的,下午還能再掙點,招銀才戀戀不捨的把錢罐子放進空桶裡。

招銀把空桶重疊在一起,然後用扁擔穿過空桶的提樑,跟張司九一起扛著扁擔往回走。

因為都是空桶,所以沉的也只是錢罐子和那十個碗。木桶本身的重量倒是不太沉。

兩人扛著,一點也不覺得累。

而且一想到掙了錢,兩人都覺得腳底下跟生了風一樣,有使不完的勁兒。

回了張家,張司九將招銀帶進了自己屋子,然後就將錢罐子捧出來,“嘩啦”一聲將錢全部倒到了地上!

那清脆的聲音,招銀聽得快激動死了:“這聲音真好聽!”

張司九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是挺好聽的。”

主要那都是錢啊!

倒在地上的錢,是足足的一小堆。

看起來就很壯觀的樣子。

招銀甚至不能從一數到一百。她只能十個十個的數。

她就這麼一個一個數著,十個疊在一起,每一個都數得特別認真,特別細緻,也特別的鄭重。

是的,鄭重。

張司九甚至都覺得,這個時候攔著或是打擾了招銀,那麼一定會讓招銀幸福指數大跌。

所以最後,她也乾脆採用招銀的辦法,也跟著數。

等到小錢堆最後一枚錢都被拿起來時,地上多了好多個的小疊。

招銀再一次緊張而肅穆的把十個小疊攏在一起。

最後,地上多了兩個攏起來的錢疊。

還剩下三個小疊,並四個錢。

一共是二百三十四個錢。

招銀的驚呼了一聲,而後她又緊緊地捂住了嘴巴,用氣音問張司九:“這都是賣水的錢?”

“不是水,而是飲子。”張司九糾正一遍:怎麼能說是水呢?

招銀捂著嘴巴,眼睛裡都是光,還拼命點頭:“飲子,對,飲子!”

張司九點點頭:“都是賣出來的錢。去掉成本八十文,賺了一共有一百五十四個錢。”

招銀眼睛瞪圓了。她捂著嘴巴,想笑,又不敢笑出聲。

張司九在她快樂的吭哧吭哧笑聲中給出最終結果:“按照咱們約定好的,是要給你分三十八個半錢。乾脆給你三十九個錢。”

她笑著看招銀,鼓勵到:“你自己從裡頭數三十九個錢出來。剩下的就是我的。”

招銀激動得不行:“我真拿了?”

張司九點頭。

招銀卻又重複一遍:“我真的拿了哦!~”

張司九嘆息:“快拿吧。後頭咱們還要熬呢。不過估計用不了多少,就熬一桶就行。”

下午不會再有那麼多的人來看熱鬧。

只有一些工匠。

所以,肯定不會再有多少入賬。

但沒賣出去一碗,其實都是賺的。

而且是盡賺!

因為成本直接用上午的營業額扣掉了!

招銀小心翼翼的拿走了三十九個錢。

她把錢從地上捧起來,按在了自己胸口上,先是忍不住的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張司九愣了一下,隨後輕嘆一聲,也不安慰招銀,只自己把錢收拾起來。這些錢,不能讓楊氏知道,不然楊氏肯定不讓她再折騰生意。更不會讓她留下這個錢。

招銀抽抽噎噎的哭著,也不知是傷心更多,還是高興才多。

最後,她小心翼翼把錢用帕子包裹起來,貼身小心放起來,才抹了抹眼淚,低聲跟張司九說道:“過年時候,我娘扯布,就多扯五十文的布,就能添上那些給我弟弟做衣裳剩下的碎布,做一件新衣。”

“我娘嫌貴,沒買。最後給了我一件她的舊衣裳當新衣穿。”招銀剛抹去的眼淚,迅速又冒出來,最後“吧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招銀卻笑呵呵的說:“再多攢一攢,我就能自己扯布做一件。”

張司九張了張口,那句“你做出來,你娘就知道你私自藏錢,肯定打你”始終都沒說出來。

讓招銀多高興會兒吧。

招銀卻來問張司九:“你呢?你掙了那麼多錢,想幹什麼?”

張司九沉默片刻,才尷尬回答:“挖茅坑。修豬圈。”

招銀和張司九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敵不過張司九一臉的正經。

但是招銀很不理解這件事情:“可是你家不是有了?為啥還要修新的?”

張司九無奈輕嘆:“因為我想要更好的。”

“那你為啥不修房子呢?”招銀仰頭,看著張司九屋子那稻草頂子,問了這麼一句。

張司九忽然感覺肩膀就又沉重了一點,她無奈的塌了肩膀,木然道:“將來肯定修的。”

只是說完這話,她忽然也有點想哭。

這改善生活的道路,真的是好難,好遙遠!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真的會有那麼一天!

招銀一點不懷疑張司九的能力,她很亢奮的建議:“到時候你買幾片那種貝殼瓦!我聽人說過,有了這個,就算是陰天,屋裡都亮堂堂的!”

張司九這次真的沉默了:貝殼瓦?是故宮那個,一片就價值連城的,貝殼磨薄了的透光瓦片嗎?招銀你覺得我買得起嗎?

招銀還在憧憬和想象:“修青磚和瓦片的屋!能用一百年呢!灰也少!”

張司九麻木問她:“要不地上再鋪上石磚?這樣進屋就特別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