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都散了,楊元鼎才拉住張司九,輕聲提醒她一句:“以後,莫要再提皇家子嗣。”

張司九看著楊元鼎擔憂的神色,笑了笑:“你是怕以大不敬為由,議我的罪?”

現在仁宗皇帝還年輕,剛成婚不久,根本不到為了這個事情焦慮的時候。

所以,倒也不至於這麼敏感。

楊元鼎搖搖頭:“你我都知道,最後會怎麼樣的。”

張司九沉默了。

最後是怎麼樣的呢?

這樣一個仁厚的皇帝,一個兒子都沒有活下來。

連養大成年都沒有過。

所有兒子,都早夭而亡。

楊元鼎神色凝重:“我試過改變歷史上名人的命運。但……失敗了。不管怎麼樣,命運仍舊會回到該有的軌跡上。”

他聲音裡甚至有了一絲絲的敬畏:“這就是命運。”

無法更改的命運。

既然一切無法改變,那麼張司九就沒辦法讓仁宗皇帝有兒子長大。

只要最後仁宗皇帝子嗣艱難,那麼今日插手這件事情的張司九,就會被詬病。

甚至被……問罪。

張司九明白楊元鼎這話的意思。

他是怕她引火燒身。

張司九握住楊元鼎的手,安撫他:“沒事的。如果是命運,那我也坦然接受。但我不能接受,還沒有做,就被命運壓垮了意志。”

“你我都知道,瘍醫最後並未被傳承下去。”張司九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悲涼:“至少,最後那二百年裡,瘍醫幾乎沒落得不成樣子。但知道這個,我就可以什麼都不做嗎?”

楊元鼎看著張司九平靜的,甚至帶著笑意的眼睛,聽見她說:“不,還是要做的。哪怕最後什麼都不能改變。但現在,你看,我起到作用了。我建起了醫院的。”

“哪怕只有這幾十年裡,有人享受到了我努力帶來的改變,生活變得更幸福,那就不是徒勞的。”

“而且就算是徒勞的。命運如此,難道我就該臣服嗎?”

張司九捏了捏楊元鼎的臉頰,笑了:“你忘了,有句老話,叫做盡人事,聽天命。我都還未曾做什麼就認輸,怎麼能叫盡人事?”

“元鼎,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你和官家相處比我多,你更應該知道,若一切都是天命,那……他不會問罪我的。”

踮起腳尖,親了親楊元鼎的嘴唇,張司九再度安撫他:“別害怕,元鼎。”

十指相扣,張司九含笑。

楊元鼎扁扁嘴,趁機要求:“我還是心慌,除非你再親我十下。”

張司九:……

楊元鼎最終也沒能得逞。他表示很不開心很怨念。

但即便他像是個怨念小狗一樣跟著張司九,張司九也沒有動搖絲毫。

劉太后提的趙聞卿很快就來了。

楊元鼎看了一眼,頓時一句“臥槽!”,然後瘋狂拽張司九的袖子:“嘉禾郡主!嘉禾郡主!”

張司九還不知道鷺洲郡主的威名,就悄悄問:“怎麼了?”

楊元鼎壓低聲音:“嘉禾郡主打死了她的未婚夫。而且,嘉禾嶼,你知道是哪裡嗎?廈門!廈門啊!那是她的封地!你如果想吃蓮霧芒果——你找她就對了。最關鍵的是,她那兒可以出海,有港口!所以她有錢!賊有錢!巨有錢!”

張司九嘴巴慢慢的張大了。

蓮霧和芒果她可以不吃。

但……藥材啊!熱帶地方,種藥材啊!可以種藥材啊!

還有港口啊!港口!去熱帶那一圈,能找到好多好吃的——現在還沒見到土豆子玉米番茄紅薯呢!

楊元鼎殷勤地把張司九往上推了推:“司九,上!拿下她!以後咱們的幸福日子,就靠你了!”

張司九:……你這是賣老婆你知道嗎?

但一轉頭,張司九就笑容滿面地迎上去:“郡主——”

趙聞卿雖然打死過一個未婚夫,但長相是屬於甜美乖巧那一掛的。

看到她,張司九隻想到了一句話:天使的外表,泰坦的核心?

趙聞卿一開口,聲音也是清脆動聽的:“你就是張小娘子?我聽說過你。我喜歡你。”

張司九差點麻了:這一上來就被這麼好看的妹子表白,讓我有點不適應啊!

畢竟,從前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張司九掐了自己一把,免得自己飄了:“那我可太榮幸了。來來來,我給你看看。”

將趙聞卿帶到診療室,張司九給趙聞卿簡單搭了脈,然後就發現,這嘉禾郡主的身體吧,多多少少有一點那種健康得不能更健康的意思。

於是,張司九小心翼翼問了句:“請問郡主,您是哪裡不舒服?”

趙聞卿笑了笑:“其實平日也沒有哪裡不舒服,但一到了那幾日,就很痛。痛得直不起來腰。”

對於這種情況,張司九腦子裡瞬間冒出來幾個大字:子宮內膜異位症?

她詳細問了趙聞卿來月信時候的情況,又發現,好像不是的。

其他的不舒服,都沒有,只是痛。

而且從脈象上看,脈象中正平和,的確是不可多見的,連亞健康都沒有的身體。

這就不太對了。

趙聞卿笑盈盈看著張司九:“沒事,我知道,子嗣上是有些艱難的,也不好治,不怪你。”

張司九思考片刻,就問趙聞卿:“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痛的?”

趙聞卿隨口答:“不記得了。反正就是疼。”

張司九起身:“那郡主稍等,我有點事情,去問問我的同事,您——”

趙聞卿很好說話:“去吧,去吧。”

張司九去找了齊敬。

然後又找了楊元鼎過來問:“嘉禾郡主打死未婚夫是為什麼?”

楊元鼎壓低聲音:“說是她打死的,其實也不全是。那人仗著自己和嘉禾郡主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又有婚約,在一次醉酒後,就想對嘉禾郡主不規矩。多少有點強迫的意思。嘉禾郡主就把那人抽了一頓,又名人將人推入湖裡好好冷靜冷靜,那時候,是深秋。”

“那人上來之後,就高熱而死。但因他做錯了事,理虧,家裡也不敢追究,再加上趙家這邊護著——事情就只是賠禮道歉完事,然後郡主閉門思過一段時間。”

“只不過,嘉禾郡主打死未婚夫的名聲,還是流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