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口子讓張司九多少有點想笑。

主要那病患,其實也是個大夫。

家裡也是開醫館的。

不過就是很小一個,祖傳的。

家裡除了他,誰也不會醫。

這不,摔下來後發現骨折了,自己也沒辦法給自己治,家裡人也沒轍,就只能送第一醫院了。

而且,他們其實還不太想來。

但奈何情況有點嚴重,不得不來。

來就來了吧,兩口子一個比一個臉色還差,尤其是那女主人公,臉色比病患還差呢。

張司九上去要撥開衣裳看看,被女主人公給一把攔住,毫不猶豫:“沒有男大夫了?”

那男患者就沒好氣:“這個時候,還問什麼男女?是男是女,只要是大夫就行!”

他妻子就冷哼一聲:“你就巴不得是年輕女郎了,這還不得把你美死?怎麼,在外頭拈花惹草沒夠,這到了這裡了,還想繼續?”

這話……

楊元鼎立刻坐不住了,板著臉就溜達上來了:“怎麼說話呢你。什麼拈花惹草,什麼繼續的?醫者父母心沒聽過?這就跟你父母一樣的,能有什麼男女心思?”

沒讓你磕一個就不錯了!不孝!

他妻子沒好氣翻了個白眼:“你誰啊你?我們家的事情,有你說話的份?”

楊元鼎樂了:“那是你男人,這是我未婚妻,你說有沒有我說話的份?對了,我還是院長。這樣吧,我看你們也別治了,趕緊走吧。”

張司九也點點頭:“去其他醫館也行。”

那男患者立刻就快哭了,苦苦哀求:“別別別,我太疼了,快給我弄點藥,我這實在是折騰不起了。她這嘴就這樣,你們別管他!其實我沒什麼大礙,就是肋骨斷了。我自己也是大夫,知道輕重。”

張司九搖頭:“那不行,你雖然是大夫,你在這裡也說了不算。在我們這裡,只有我們第一醫院的大夫說了算。”

她頓了頓,確認一遍:“確定留下治?如果要留下,能不能安靜聽話?”

病患妻子還想說什麼。

那患者就忍不住喊起來了:“我說你有完沒完?在家鬧騰,給我踹骨折了也就算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你還要繼續?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消停了?”

眼看著這個陣仗了,那患者妻子終於消停,悻悻的閉上嘴巴,不言語了。

張司九也得以看了一眼患者肋骨。

哪裡斷了,倒是也好分辨——都腫了。

張司九伸手稍微一按,那患者連連喊疼。

一看這個情況,還有什麼好說的?骨頭斷得不太好,估計要麼錯位,要麼骨頭渣子扎肉裡了。

張司九忍不住感嘆:“你運氣還是挺好的。”

那患者只剩下苦笑了:“這都斷了,哪裡就運氣好了。”

張司九指著斷骨處:“你知道吧,這位置底下是你的肺。現在是往外扎的,如果當時往裡扎的——你可能都等不到過來。”

扎進肺裡,當時就是個氣胸。

然後直接呼吸窘迫。

這個可就來得很快了。

大晚上路途這麼遙遠,確定能及時送過來?確定能堅持這麼久?

患者一愣:“這樣嚴重?”

“現在沒那麼嚴重。但你這個也得做手術了。骨頭錯位了,扎肉裡了,你看,都腫起來了。得把肉切開,然後把骨頭復位。”張司九解釋了一句,然後看一眼他妻子:“這個手術得我做,你們能接受嗎?”

患者微微有點猶豫。

他妻子卻毫不猶豫站起來:“做什麼做?換一家換一家!你不是也說他們家靠不住?就是噱頭?”

“我看你說得對!”

他妻子果真就要拉著他走。

而第一醫院的人,除了沉默,依舊還是沉默。

怎麼說呢,這句話,多少有點暴露了。

那患者臉上不由得露出來幾分尷尬——這平時在家裡抱怨的話,怎麼就大庭廣眾直接說出來了?而且還是自己過來治病的時候!

被拉拽了兩下,患者感覺骨折的地方更疼了。

他沒好氣甩開了妻子的手:“要走你走,我不走!還有,別瞎說話!”

那妻子就不幹了,開始不依不饒的和患者吵起來,核心內容就是:憑什麼這麼說她,兇她!

那嗓門,一聲比一聲大。

語調也是又急又委屈。

張司九嘆一口氣,最後忍無可忍:“要不,你們先回家,吵清楚了再來?你們這樣,影響其他病人休息了。”

急診室沒有那麼多床位,就是個大通間,大家躺在一個屋裡,方便護士和大夫隨時監測,代價是,誰也沒有什麼隱私可言。

這不,這妻子這樣一鬧,幾乎所有人都醒了,然後支起腦袋看熱鬧。

一個個的,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還生著病了。

張司九這麼一訓,老實的病人都乖乖躺好了。

不老實的,還偷偷繼續看。

而那骨折患者和他妻子,倒是消停了一點。

就是那妻子開始拉著張司九述說委屈,還讓張司九給她做主。

最終,張司九隻能抽回胳膊,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你想讓我給你怎麼做主?你覺得我能幹點什麼呢?我是能罵他,還是能打他?還是能透過不給他治病懲罰他?”

她只是個陌生人好嗎!

楊元鼎還沒忘記剛才那一茬呢,湊上來微笑道:“而且,你說說,剛才你不是還嫌司九是個女大夫?她這會兒摻和進來,你又不介意了?”

做人怎麼變這麼快呢!

連著被兩個人懟,那妻子一愣,隨後就哭了。

是的,哭了。

那委屈的樣子,讓人看著還以為受了多大委屈。

張司九和楊元鼎對視一眼,驚呆了:這……

患者這會兒已經快要瘋了,大聲也不敢大聲,只能壓著嗓門:“你能不能別丟人!你這是幹嘛呢?你非要把這個事情鬧得下不來臺是嗎?我都成這樣了,你能不能別想著你委屈不委屈,也想想我?”

他說完也是越來越惱,最後說了句重話:“我看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索性不過了!”

那妻子猛地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患者。

張司九和楊元鼎他們,倒是心裡一個“咯噔”,不知道這對夫妻又要鬧出什麼么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