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文武百官,左右分立,山呼萬歲。

朱允炆端坐於龍椅之上,虛抬右手,讓群臣起身,而後用銳利的目光掃視過眾人,道:“一些人說朕耽溺後宮之樂,怠政懶政,甚至還跑到文華門捍門求見,本職政務不去處理,反而惦記起朕了,還真是辛苦你們了。”

以卓敬為首的官員瞬間冷汗直冒,紛紛出班請罪。

朱允炆看著卓敬,嘆息道:“卓侍郎,朕記得你為人耿直,不避權勢。洪武二十一年,還曾向太祖直言藩王嫡庶混亂,尊卑無序,為太祖重用,還曾擔任過宗人府經歷,怎麼,現在當了戶部侍郎,想要回味回味宗人府的權勢,管管朕了?”

卓敬惶恐不已,連忙叩頭,道:“臣惶恐,萬死不敢!”

朱允炆冷著臉,厲聲道:“不敢,為何在當值之日跑到文化門去?御史去去也就罷了,他們總歸是言官,你是戶部侍郎,眼下戶部有多忙你不清楚?朕聽聞夏尚書已連著數日,只得休息兩個時辰,你倒好,還有閒暇帶人去文華門?”

卓敬不敢抬頭,身體瑟瑟發抖,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就算是拉黃子澄出來,也無濟於事,要怪,只能怪自己丟了本心,失去了當年的正直與勇氣。

“皇上,卓侍郎有過,臣亦有過。”

夏元吉出班。

朱允炆瞥了一眼內閣,見沒有人給卓敬說話,便心中低看了黃子澄幾分,然後看向以“治下無方”為由請罪的夏元吉,道:“你主戶部,今年事尤多,哪裡還有時間管教他們,作為戶部官吏,不能為主官分憂,又如何為朕分憂?這次朕只給了他們罰俸三個月的懲罰,若再有下次,誰去文華門捍門大哭大鬧,最好是先準備一身侍衛行裝!”

百官為之一震,這就意味著以後誰再去文華門鬧事,那就要從官員轉行成看門侍衛了……

這個跨領域轉業,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掂量下後果。

監察御史尹昌隆站了出來,高聲道:“皇上,臣以為卓侍郎等人無罪!”

夏元吉、卓敬等人都看向尹昌隆,心頭暗中問候著尹昌隆全家,沒看皇上已經不計較這件事了,你還跳出來幹毛線,萬一惹怒了皇上,從罰俸三個月加成罰俸一年或撤職,當如何是好?

尹昌隆不在乎,反正結果再壞,也壞不到自己身上,何況自己是主持正義,是為他們發聲,他們應該感謝自己才是……

“皇上月餘不上朝,不見大臣,卓侍郎等人心憂社稷,於文華門外求見,乃是正臣所為,如何能加罪於他?”

尹昌隆浩然在胸,聲震滿堂。

朱允炆淡然地看著尹昌隆,問道:“哦,是嗎?那當時你尹昌隆人在哪裡,為何不去文華門外,是因為沒有心憂社稷,還是因為不想當正臣?”

尹昌隆瞪大眼,連忙解釋道:“我當時正在調查其他事……”

朱允炆伸了伸手,內侍遞上來一份厚厚地文書,翻開都察院御史一欄,看了看,道:“據安全域性調查,尹御史最近一個月,都在忙著,哦,忙著打探後宮訊息,蹲守後宮採辦,還曾接觸後宮宦官二十三次之多,所問問題皆是朕在後宮做什麼,可有新晉妃嬪……”

群臣轟然大笑起來,尹昌隆臉紅得如豬肝,額頭浮出了豆大汗珠。

朱允炆合攏文書,放在身旁,對尹昌隆問道:“既然你對後宮如此嚮往,不如淨身伺候朕吧。”

尹昌隆打了個哆嗦,撲通跪下,喊道:“臣有罪……”

朱允炆嚴肅地說道:“成為宦官,你就不用那麼辛苦打探訊息了,怎麼樣,考慮下?”

尹昌隆連連搖頭,老子是男人,打死不當太監。

朱允炆用手點了點身旁的文書,道:“還有誰認為朕處置卓侍郎等官員有錯的,儘管直言,你們是知道的,朕向來和氣。”

解縉大氣不敢喘,這一會要將官員弄成侍衛,一會想要將官員弄成宦官,話說得和氣,可事辦起來未必和氣啊……

到這個時候,沒人敢說話了,滿朝文武不是低頭看地板,就是抬頭看畫梁。

這段時間皇上不上朝,御史們沒少盯著後宮,現在被安全域性記錄在冊,連時間地點次數都記錄的清清楚楚,這要真被懷疑嚮往後宮生活,被安排到淨事房,體驗下刀鋒掠過某處的感覺……

得,想想都怕,還是不跳出來說話為妙。

朱允炆冷眼看著眾官員,道:“朕月餘沒有上朝,揣測可謂漫天,有人甚至懷疑朕是不是真的中了齊王的詛咒,大行於天,呵,還真是朕的好臣子。”

官員中有兩個官員咕嚕一聲,直暈倒在地,也沒人理睬,就任由其躺在地上,甚至還有官員挪了下位置,故意讓朱允炆看清楚一點。

朱允炆並沒有計較這些,而是直言道:“朕為何沒有上朝,原因很簡單,朕去了蘇杭兩地微服私訪,廣察民情,自無法給你們上朝!”

“啊?”

眾官員驚訝不已。

解縉、徐輝祖等人毫不驚訝,透過種種跡象,兩人已瞭解到這一點。倒是鬱新、黃子澄、六部等眾多官員,驚愕滿面。

鬱新、黃子澄更是無法相信,要知道太醫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入宮……現在看來,太醫院的人被封口了啊……

怪不得面對眾多紛繁之事,朱允炆都沒有出面,而是依舊選擇遞批條,而一些文書,也總是遲滯一段時日才被批覆。

朱允炆抬手,阻止了後知後覺,又想表達關心的大臣,道:“朕以病為由出京微服私訪,就是為了避免你們知會地方,聯合欺瞞!若把出京察訪,做成勞民傷財之事,到了地方,便有官府接待,那朕又何必出京師?”

鬱新、黃子澄連連搖頭,朱允炆確實將保密工作做到了極致,瞞過了無數人,甚至連地方都沒半點動靜。

“一番微服私訪,讓朕看清了許多事,也明白了許多政務不足,既然今日文武大臣到場如此齊備,那我們就好好談一談吧,內侍,傳令光祿寺,今日為朝臣準備午膳與晚膳,朕要連開兩朝。”

朱允炆安排道。

百官見此,不由苦笑。

一個多月不上朝,這一上朝,就弄個午朝與晚朝,還真是會折騰……朱允炆也不想折騰他們,但許多問題總需要處理,既然上了朝,大家都在,也省得一一召集了。

“這第一件事,便說說齊王之亂與青州戰事。齊王溺死於海上,竟還有言官彈劾水師救助不力,朕看這位言官是腦子進水吧?”

朱允炆當真是有些憤怒。

齊王朱榑拉著那麼多人造反,死了那麼多人,竟還有言官認為水師船隊不給力,沒有早點把齊王給救上來,應該拉到京師好好訓斥一二,還說了句“皇叔之命當由皇上裁決,豈能葬身大海之上”。

這擺明了就是馬後炮,阿諛奉承之言,只不過這個傢伙實在是阿諛錯了地方,哪怕是朱允炆在京師,也一樣會發出那一份空白批條,讓內閣看著辦。

朱榑死了,人心大快,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冒出來唱反調,當真是不知所謂。

百官雖然不明白“腦子進水”是什麼意思,但顯然朱允炆是發怒了,一些人不由側身,將目光投向兵部給事中徐誠,那封為齊王之死叫冤的奏疏就是他寫的,奏疏都被抄寫在了六科廊中,引無數人笑談。

“齊王造反,謀逆之臣,戰場之上,當殺則殺,朕不怕揹負殺害叔叔的罪名,朕怕的是因軍士手軟,導致更多人死亡,戰場失利!你倒好,如此為一謀逆之臣開脫,也真是滑稽!”

朱允炆接過雙喜遞過來的奏摺,看了一眼,然後丟了出去,道:“徐誠,這封奏疏是你寫的,朕還給你。另外,兵部給事中不適合你,去雲南做個驛丞吧。”

徐誠惶恐,出班喊道:“皇上,臣一時糊塗啊。”

朱允炆看著走進來的侍衛,揮了揮手,道:“一時糊塗可救不了你的官途,拖出去!”

“皇上……”

徐誠喊著,卻沒有人理會。

想要投機,也要選好事件,選好物件,這種牽涉到謀逆罪臣的事,豈能投機?

朱允炆看著眾大臣,道:“齊王朱榑屍首何在?”

兵部尚書鐵鉉出班,回道:“現已封棺,停於京師齊王府。禮部拿不準安葬禮儀,不敢下葬。”

朱允炆冷漠地說了句:“禮部怎麼看?”

禮部尚書陳迪出班,面露難色,道:“皇上,按規制,齊王乃是藩王,其雖謀反,但朝廷並無明令撤銷其藩王稱號,故此,應按藩王禮制下葬。然禮部又認為,齊王乃是大罪之身,不配享藩王待遇,也不應進皇族宗廟,當降一級,按郡王禮制安葬。”

朱允炆搖了搖頭,道:“對待一謀逆罪臣,哪裡有那麼多禮儀可講。朕宣佈取消齊王藩王,廢為庶人。至於墓地什麼的,免了吧,燒成灰撒到白水洋,讓他陪著那些死在海上的軍士與百姓吧。”

ps:

明天就七月份了,驚雪會在七月補了前段時間欠下的更新,然後爆更一段時間,以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援與陪伴。

可以向大家保證,七月份更新肯定比六月份多。

那,我都保證了,是不是可以有底氣,喊一聲求推薦票,求月票,求各種票……

七月,再出發,謝過大家。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