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遠確確實實收到了日本使臣送來的國書,高興之餘,答應安排日野美子、阿祖、肥富以商人的身份前往天津港。

至於到了大明之後這些人怎麼做,那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李芳遠之所以答應得如此爽快,還是被足利義持給忽悠了。

足利義持寫的國書,先是將倭寇騷擾大明、朝鮮的罪過都按在了老爹足利義滿身上,說自己絕對會嚴厲打擊賊寇,然後就是給好處,黃金五百兩,白銀一萬兩,美女兩對。也不知道足利義滿寫國書的時候是不是想順手了,竟然把對馬島、壹岐島也許諾給了李芳遠。

李芳遠知道大明天子不喜歡日本國,也知道壹岐島、對馬島上沒一個明軍,見足利義持這麼上道,當即就答應了下來,美女什麼的就算了,錢和島給朝鮮就行。

當然,這些事不能公開辦。

李芳遠很清楚朱允炆的脾氣,以前代送一個書信都捱罵,現在直接送人,估計朱允炆能派個將軍找自己問問是不是想當太上皇了。

於是,李芳遠明面上拒絕了日本使臣,趕走了他們,暗中卻安排這一批人乘商船前往大明天津港。哪怕是事情敗露,大明發飆,李芳遠也可以不承認,畢竟自己在松京看日出日落,哪能管得住人家上船的事。

至於這些人為什麼選擇在朝鮮商船上偷渡,那我們也是受害者,都是被他們矇蔽了……

隨著冬日的到來,天下紛擾的事逐漸少了許多。

朱允炆也難得清閒下來,不是在後宮裡好好教導兒女,就是去國子監,龍江船廠轉轉。

就在悠閒的冬日,一個個不幸的訊息又接連傳來。

獻出舊港的梁道明因病逝世。

朝廷剛剛商議出以親王規格安葬梁道明,獻出渤泥島大部領土的黃森屏也去世了。

朱允炆是真的悲傷。

若不是梁道明,大明不可能擁有舊港這一片領土,鄭和水師船隊幾下南洋,想要擁有一個可靠的後勤與基地,都只能租賃其他國家的港口!

若不是黃森屏,大明想要在南洋中擁有一塊範圍足夠大的領土,也不太容易。

是這兩個人,給大明立足南洋打下了基礎,是他們給大明貢獻了海外飛地,是他們成就了大明水師!

朱允炆親自撰寫祭文,遵其意願,將梁道明安葬於南海西樵,將黃森屏安葬於福建泉州,皆是親王規格,同時,將兩人名字寫於大明英烈碑之上。

在朝廷忙完兩人的喪事,追封諡號之後,建文十年也走到了十二月,各地使臣紛紛入京。

受建文十年初大閱兵影響,藩屬國使臣的規格都不算低,以前找個官,搭配幾個人隨便去一趟就行,現在多以王族或大臣為主。

瓦剌的老朋友把禿孛羅再一次帶隊來了,讓人有些意外的是,韃靼的本雅失裡、阿魯臺竟也派遣了使臣。

朱允炆看到五軍都督府遞上來的文書時也有些錯愕,本雅失裡、阿魯臺可以說很有骨氣的,這些年沒少雄起,先是跑嘉峪關外,蠢蠢欲動,曾想勾結赤斤蒙古反水大明,禍亂西北,沒得逞之後,又去打了大明的威虜城,結果被神機炮給送走了。

精力旺盛的本雅失裡、阿魯臺在春天裡跑到了河套,遇到大明的新城,不老實非要碰一碰,結果又被火器給送走了。

今年夏天,韃靼遷移到了臚朐河流域,就在哈剌溫山西面,隔著一座山與朵顏衛當鄰居,也不知道是記仇朵顏衛曾經幫助過大明,還是擔心朵顏衛是大明的刀子,這半年來並沒有主動勾搭朵顏衛,算是太平了幾個月。

在大明沒找你的時候,你就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嗎?非要鬧騰點事出來,派個使臣到大明來,圖啥呢,咱們

關係又不好,想刺探情報,還是想賣羊毛?

朱允炆原本是不想讓這群人來京師的,見了糟心,大過年的,不讓人肅靜肅靜,可禮部與內閣認為,來者是客,不接待多少有些失禮,不妨讓他們來,順便興師問罪。

既然這樣,那就都來吧。

不過,帖木兒國沒來使臣,畢竟路太遠了,跑一趟實在是廢腿。再說了,哈里現在正忙著開採克其庫姆地區的木龍濤金礦,時不時請傅安、王全臻等人吃個飯,商量商量如何拉近下與大明之間的關係。

年底,京師熱鬧更勝以往,各地的手藝人、商人,紛紛抵京。

何文淵在冬日封印之後,帶葉靈兒抵達京師,剛拜謁了英烈碑,轉身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湯不平板著臉:「皇上請你們入宮一敘。」

何文淵、葉靈兒沒想到剛到京師,安全域性的人就找上來了,只好跟著湯不平入了宮。

朱允炆看著更為穩重的何文淵與更是動人的葉靈兒,看向內侍,內侍端來兩枚美玉。

「這是?」

何文淵、葉靈兒有些不明所以。

朱允炆平和地說:「聽聞你們二人已立下婚約,朕送兩枚玉佩作賀禮,收下吧,日後用心為朝廷辦事,不可徇私枉法,否則這玉佩,朕會收回來。」

何文淵、葉靈兒收下玉佩,感動不已。

朱允炆看向葉靈兒:「永嘉學派與正學書院的論戰,朕看了文書。讓朕來說,正學書院之所以輸給永嘉學派,主要還是過於拘泥於理學古禮,只講問心問性,不能有所為,不知如何為。如今國子監正在改良理學,但院長董倫本身就出自理學,改良步子有限,難有成效,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葉靈兒蹙眉,何文淵有些著急。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怎麼可能不明白朱允炆這是想將葉靈兒調入國子監,幫助董倫改良理學,讓理學從空談心性轉化為務實求索,可兩個人還沒成親,一旦葉靈兒進入國子監,那何文淵人在溫州府,這小日子還怎麼過?

朱允炆嘆了一口氣:「朕知道這樣對你們二人不公,但理學不革新,思想不擺正,大明就無法大踏步前進,你們也不希望看到諸如方孝孺等人,在民間大興儒家理學,不問其他學問吧?」

何文淵看著猶豫的葉靈兒,著急地說:「改良儒家學問與理學,不需要靈兒到國子監吧,送來教材……」

葉靈兒打斷了何文淵:「若只有教材就能成才,那天下府縣學何必還需要先生?教材擺在那裡,學子未必能通達其義。學問在於學與問,教材是死的,可學而不可問,沒有人解惑,學出來的學子又怎麼能懂得其中精髓?」

「可……」

何文淵想哭,還沒成婚,這要是分開兩地,豈不是煎熬。

朱允炆想了想,說:「若是你能答應來國子監,朕可以恩准你,每一個月課程休半個月,隨水師南下的船隻,往返溫州府與京師。」

「好,我答應。」

葉靈兒清楚,朱允炆已經做到了這一步,自己實在是沒辦法拒絕。

何文淵暗暗鬱悶,也只好接受這個結果。

朱允炆見兩人沒意見,對內侍吩咐:「讓水師送他們回溫州府成婚,正月十六日至國子監執教。」

何文淵、葉靈兒對霸道的朱允炆很是反抗,兩個人來京師就是想好好看看京師繁華,這繁華沒看到,就要被趕回去早點成婚了……

惹不起,只好回家。

朱允炆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有些著急,永嘉學派再出世,得到了許多人的支援,尤其是商人、新興士子,可也遭遇了許多人的反對,尤其是方孝孺等一些老頑固。

間還有不少書院,為了捍衛理學正宗,將雜學入國子監,入府縣學,入社學作大量批判,並在宣傳方面下了不少氣力,招攬了不少弟子。

因為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加上理學根深蒂固,朱允炆也不可能一棍子打死這群人,但對他們的作為又不能視而不見,視而不管。

唯一破局的辦法,那就是利用國子監的影響力,從上而下,主動進行理學革新,然後將這一套理論,輸入至府學、縣學、社學,之後才能形成一股力量,徹底壓倒傳統理學力量。

朱允炆不能再等了,大明也不能再等了。

十二月二十日。

劉長閣捏著一份情報,臉都要陰沉出水來了,一腳踢翻了桌子,聲嘶力竭地喊:「是誰放日本人進來的?這都到揚州府,人家都公開了使臣身份才發現,都幹什麼吃的!」

完了。

安全域性要挨訓了。

劉長閣現在左右為難,按照朝廷禁令,不允許任何日本人踏入大明一步。但按照朝廷禮制與外交文明,不斬來使啊。

要人命的是,人家現在就在揚州府,過了長江就到家門口了,還把訊息傳開,大明不接待也得接待!

如此被動,是安全域性少有的局面。

劉長閣膽戰心驚地將訊息奏報朱允炆,果然,朱允炆拿起了文書,砸了劉長閣一頓,要不是小鬼子主動公開,豈不是人家到了金陵城自己都不知道?

查,必須查清楚!

要是查不清楚來龍去脈,你劉長閣趁早去對馬島釣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