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淺淺一動,從許絲柔面上掠過去。

片刻,只看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她竟然果真一絲異色也無。

譚景昀緩慢垂下眼簾,聲也更輕了,有些像嘆氣:“那就好。我把她……就交給你了。”

說完,去門口的衣架上取了自己的外套,走了。

*

午覺他睡得不大安穩,或者說,根本沒有了睡意,不過是勉強閉上眼躺了幾個小時而已。

到六點多,才聽見金鳳上樓來叫他:“少爺,少奶奶說晚飯準備好了,問您是下樓用還是給您送上來?”

家裡有客人,晚飯不露面總是不合適的,譚景昀便答了一聲:“我下樓。”

門外兩聲腳步聲,是金鳳走遠了。

譚景昀收拾停當下樓到餐廳去。快到十五了,老太太近來是要吃齋的,所以自然不在這晚宴席間,許絲柔也在廚房張羅著,反倒是方玉珊遠來是客,端端坐在桌旁等著上菜開飯。

見他來,十分殷勤地拉他坐下。

譚景昀也不推辭,他正好有事要同她商量。

“下午我給亭北的警察局局長打了電話,你家已經查過了,伯父確實是清白的。”

“是嗎,那太好了!”方玉珊鬆了一口氣,嘆道,“你不知道,今天他們去搜查的時候,我險些以為我爸爸要活不成了。”

譚景昀不搭她的茬,只將結果告知她:“我也已經跟伯父透過話了,他很好,最遲明日就可以回家了。你要是想現在就走,我派車送你。若是嫌家裡亂,在我家再住一兩日也無妨。”

方玉珊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但卻沒答覆,而是轉身走出餐廳。不多時,手裡捧著一瓶酒回來了。

她本是個美人兒,此刻佇立燈下,盈盈含淚地注視著他,話音更是溫柔:“昱之,這些天你為我和我家的事費了這麼多心思,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這是我下午出去買的一瓶酒,是個外國廚師從家鄉帶來的。你要是不嫌棄,我敬你一杯!”

說著,上前就為他添酒。

殷紅的酒液順著杯壁緩緩往下淌,注進杯底裡,海浪一樣打個漩兒。譚景昀的目光凝在杯壁上好一會兒,才似有若無地笑了一聲:“不必客氣。”

許絲柔捧著一盤菜從廚房走來,見餐廳裡兩人正喝著酒聊著天,也不便打擾。

她拿了一隻雕漆盤,默默把譚老太太要的素齋裝好,正端起來要走時,聽見身後方玉珊叫住了她。

實在想不出自己和這位方小姐還能有什麼話說,但還是禮貌地轉過了身。

“許小姐,給伯母送完了飯菜,坐下來一起喝一杯?”

許絲柔掃了方玉珊一眼。

她手裡擎著一隻酒杯,輕輕搖晃著,酒液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杯裡就像落了星河一樣璀璨迷離。

這樣的時刻,理當是她跟譚景昀兩個人分享才對,自己一個外人,怎麼好腆著臉坐在他們中間呢?

於是她拒絕道:“不用了方小姐,媽她今天有些腿疼,吃完飯,我給她按摩一下。”言罷,慢慢向譚老太太的臥房走去了。

*

許是因為晚飯時方玉珊頻頻敬酒,譚景昀喝得有些多。

上樓時,他甚至有些暈眩。想到仍有話要對許絲柔說,他沒有停下,到底還是強撐著推開了許絲柔的房門。

她的房間有屬於她的馨香氣味,不是普通雪花膏的味道,而是佛手香,清甜裡帶著點甘苦,隱隱夾著她身上的藥味,涼涼的。

這種香味不算好聞,但叫他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