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卡邁爾的跟車觀察反饋的結果來看,車上那人沒有強硬要求司機停車。

這種反應,赤井秀一隻能想象到兩種可能。

第一,那個跟蹤者接到上級的指令,讓他停止任務。

第二,跟蹤者不止一個,車上有,車下也有,就像他通知卡邁爾隨車跟蹤的做法一樣,對方也採取了相同的措施,目的就是防止他此時中途跳車的行為。

但冷靜思考了片刻,他排除了第二個猜測。

有人在車外監視的話,車裡的人不會做出讓司機停車的行為,而這一行為的終止,說明其必然是中途收到了命令。

“那個人有通話的跡象嗎?”

赤井秀一詢問注意力一直放在公交車上的卡邁爾。

“通話嗎?從我這裡來看,並沒有。”卡邁爾細緻地觀察了一陣後,篤定地回覆。

這個答桉,赤井秀一心裡一動。

那個跟蹤者前後不同的反應來看,要麼是他出於自己的意志結束了任務,要麼就是能夠直接號令他的長官,同樣身處那輛公交車中。

“到了。”

目的地抵達,赤井秀一付完車費下了車。

他沒有直衝終點站,而是在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脫下身上的外套反穿在身上,然後將戴在頭上的針織帽取下,捋了捋髮型,讓他從外表上儘可能和最開始與跟蹤者同乘一車的模樣相互區別。

人類的辨別能力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出眾,即便是久經訓練的精英在失去目標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去尋找視野中原本熟悉的要素。

就這樣,改換裝扮的赤井秀一藏身在路旁的綠化後,小心地窺視那輛停在終點站的公交車。

透過與卡邁爾的通話,他已經認出了那個疑似跟蹤者的男人,只不過,現在更重要的事情,還是將其身後可能存在的指揮者找出來。

在他耐心觀察的時候,一個人影略微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金髮的外國人,當時和他一同坐在汽車的最後排。

這種身形、步姿——

人的經歷會反應在他的儀表神態上,實力強大且自信的人,他們舉手投足中會釋放一種有別常人的氣場,當然,他們可以利用偽裝將這份氣場掩蓋,但放鬆時候總還是會露出些許違和的跡象。

“難道是他嗎?外國人?”

在赤井秀一的印象中,組織中好像沒有這麼顯眼的人物,金髮的角色,他只能想到波本這一個,但後者的膚色,和現在這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卡邁爾,你怎麼樣了?”

將終點站下車的人都排除一遍後,赤井秀一還是將嫌疑放在了那個外國人身上。

“我快到了!”

卡邁爾沒有愚蠢到做出把車停在公交車附近的事情,或者說在赤井秀一的提醒下,他才想起要偽裝成恰好同行的普通車輛這一點。

此時的他,在遠處將車停好後,馬不停蹄向著公交站的方向移動。

“等會兒你不要輕舉妄動,跟著之前你在公交車看到的那個人就可以了,記得呼叫支援。”

“我明白了,那你呢?”

“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結束通話電話,赤井秀一遠遠吊在那個金髮外國人的身後,現在他的身份,已然從被跟蹤者轉化成跟蹤者。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在這座城市看似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赤井秀一在腦海中構建出走過的道路,將其與事先背熟的地圖進行比對,然後他發現,前方那個人居然是在帶著他迂迴地兜圈子。

是警惕心?還是說......被發現了?

赤井秀一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因為對方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他也無法分辨是這兩種情況的哪一種。

保險起見,要撤離嗎?

他這麼思考著,但轉瞬之間,他就將這個想法判處了死刑,在這種情況下,他是絕不可能放任一個很可能知曉他臥底身份的不明人員就這麼離開的。

靠著腦海中的地圖,赤井秀一確認了前方不遠處是一片人流相對稀少的區域,那種地方,毫無疑問就是解決現有難題的最佳場所。

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目標殺掉。

雖說赤井秀一的身份是組織中的臥底,但在琴酒手底下做事的這段時間,他驚訝的發現,他和琴酒在某些方面簡直相似到了極點。

當他全身心投入臥底任務,扮演一位忠誠於組織的幹部時,所做出的的決策,往往都和那位一直以殺人不眨眼而聞名的冷血幹部如出一轍。

這種感覺,他和琴酒宛如站在鏡子兩側的雙生子,彷佛他們才該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

他摸著懷裡冰冷的金屬槍身,想著他如果向琴酒彙報了這件事情,恐怕對面只會傳來一聲冷漠的“把他幹掉”的命令。

就正如他現在想做的一樣,用槍中的子彈,將可能的危險杜絕於萌芽之中。

那金髮的外國男人在遠處站定,鬱鬱蔥蔥的行道樹在人行道上投下大片的陰影,他就站在陰影下面,仰望著茂密的樹冠,呼吸著從雜亂的枝杈中透下來的點點陽光。

“跟了我這麼久,也該出來見見了吧?”

他的視線注視著樹冠上的葉子,投入的神情似乎想要數清其中的數量。

而赤井秀一,在聽到這樣的話,當然不可能就那麼聽話地從藏身處走出,他從這句話中,篤定了對方的確是在跟蹤著他。

他沒有立刻開槍。

在他的視線中,那男人雙手自然垂在身側,即便暴起拔槍,他也有信心搶在對方的前面......

不對,微不可查的停滯後,赤井秀一還是把槍從槍套中拔出,瞄準了遠處的目標,他已經見識過拔槍速度快到離譜的人物了,要是眼前這個人有著和那傢伙相近的實力,那他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怎麼,你們FBI的傢伙,就這麼喜歡藏頭露尾嗎?”

金髮男人依舊是頭也不回,一邊觀賞著行道樹的枝葉,一邊問道。

這下子,身份被直接點破。

赤井秀一從掩體中走出:“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