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現在就動身

“頭兒。”

茶閣的門被敲響，唐小殊走了進來。

一襲青衣的魏歸衣將手中的書合上，抬頭看向她。

“何事？”

唐小殊說道：“對於冥陽等人的搜魂已經結束了，他們的確是在那個叫做十淵的幫助下才成功突破到運靈境的，而且……”

“嗯？”

魏歸衣眼神疑惑地看著突然停頓的唐小殊。

唐小殊試探性的看了魏歸衣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根據冥陽的記憶，他是最早和十淵接觸的人,而十淵幫助他們突破，目的就是為了抓雲汐。那個時候，雲汐還沒有去天獸大陸。”

沒有去天獸大陸，就沒有獲得尊神傳承，那麼“十淵二人是衝著雲汐身上的傳承而來”這一設想就不成立。

雲汐身上有其他引起誅靈強者覬覦的東西……或者她本身就是那個東西。

魏歸衣的視線低垂，滄桑如古井的眼睛注視著桌上的一個茶杯,神情平靜。

唐小殊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想到頭兒對於雲汐的態度，再想到雲汐平時的乖巧勁兒,心情有些五味雜陳。

“頭兒，要不要再調查一下雲汐？”

雖然從情感上來說她很喜歡那個小姑娘，但事實證明，她真的不一般。

其實只要是稍加關注的人都能發現，雲汐的功法、身法、劍法……這些都不是凡物，她沒有什麼強大背景卻能擁有如此不凡的靈技，這其中自然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只是雲汐過去的履歷十分正常，並沒有什麼異樣，再加上她並沒有做出任何有損天靈安危於聲譽的事，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現在，竟有不知名的誅靈強者對雲汐出手，這不光不是小事了，甚至已經完完全全是一件值得天靈盟重點關注的大事。

魏老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唐小殊，而是在略作沉默之後，問道：“知道搜魂結果的還有誰？”

“參與搜魂的僅有我與亭櫻兩人，但是……我們從鎮靈獄走出來的時候,亭櫻被隱閣的長孫長老叫過去了。”

魏老再度沉默，唐小殊注意到，在這一次的沉默中，魏老放在桌上的手正在無意識地輕敲桌面。

“你先回去吧。”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

“是。”

唐小殊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走出茶閣的時候，唐小殊再看了魏老一眼，這個老人家坐在茶几旁，屋外的日光成片灑落,金色的光芒帶著熾熱穿過窗臺，落在桌上。

魏老正好坐在陰影之中,他轉頭看著屋外,只要略作探頭，他就能夠看到太陽,可他只是靜坐在陰影之處,也是，這樣的熱天,誰會刻意去曬太陽呢？

只是……陰影將這個老人籠罩，就在陽光之下。

這個畫面總歸看著是有些秋末的悲涼氛圍。

仔細想來,她雖然跟了魏老上千年，但好像還是不太瞭解這個老人。在如今的天靈盟內，論輩分和年齡,尚且無人能排在魏老之前。

在唐小殊還沒出生的時候，魏老便已經是天靈盟的華廷之一了，而等她當上桂督來到魏老門下的時候，這個老人已略顯老態，每天都是在看看書喝喝茶，上千年下來，她很少見過魏老閉關修行。

跟著魏老上千年，唐小殊第一次見到魏老流露出這種略顯迷茫與傷感的神情。

她輕輕地關上門，離開了。

魏老什麼都沒說，但是她卻知道該如何抉擇了。

在明知雲汐有問題的情況下還什麼都不說……這本身就是一種選擇。

……

在唐小殊離開後，太陽保持著原本的節奏由東向西緩緩移動，茶閣間的光域也越來越小，風從窗外吹來，吹動著桌案上的書的頁尾，魏老的身影已經消失。

“嘎吱——”

即便是天靈盟主的書房門，也做不到在開啟時不發出半點響聲。

魏老走進天靈盟主書房時，這位凌駕於億萬生靈之上、整個混靈界身份最為尊貴的盟主大人正躺在他那張寬到當床也沒有任何問題的龍椅之上，閉目休息。

聽到開門聲，他方才慢悠悠地睜開眼睛，打著哈欠坐起身，用帶著睡意的語氣問道：“魏叔整個時間點來，是有什麼事嗎？”

‘這個時間點……’

魏老想到外面不算鼎盛的太陽，現在正是早上，正是一日之計在於晨的時候，可他們的盟主大人卻在這個時候睡大覺……以往他最起碼還會畫個畫練個字什麼的。

“關於冥陽他們的搜魂已經結束了。”

“冥陽？哦，結果如何？”

盟主大人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忘了冥陽是誰。

“那個叫做十淵的人，正是他幫冥陽等人打破了劫靈桎梏，成功突破到了運靈境，目的是為了抓雲汐。”

盟主大人此時已經將身上的睏意散去，整個人精神起來，他沉吟了片刻，正當魏老以為他有什麼見解或者決策的時候，這位盟主大人卻是輕嘆一口氣，感慨道：

“身為玄冥谷的後人，卻要依靠他人才能突破到運靈境，這些年來，玄冥谷真是越來越沒落了。”

魏老愣了愣，心想我說的重點是原來是這裡嗎？

盟主大人繼續說道：“既然搜魂已經搜過了，那便殺了吧。敢襲擊天靈盟的華廷，呵呵。”

笑聲顯得格外輕蔑。

“是。”

魏老頓了頓，還是強調了一句：“不過，雲汐那邊……或許有些不同尋常。”

天靈盟主道：“這點我自然知曉。只是，她天賦不凡，又有天道白子傍身，若非必要，尚可留下。”

天靈盟成立千萬年，雲汐是第一個在二十六歲便成功突破到運靈境的人，即便是依靠了尊神傳承，這等天賦也是真正的前無古人，與她同屆的弟子中，便是影念綾也要落後她一個境界。

這樣的一個弟子，只要培養得當，未來必然是誅靈境的底子，甚至連那尊神之境也不是沒有觸控到的可能性。

如果因為十淵這等不知根底的人的一次襲擊就對雲汐做出搜魂或者其他有傷根基的行為，那隻會令天靈盟得不償失。

魏老微微仰頭，心底不由得鬆了口氣，他來找盟主大人，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已經很老了，也不知道還能守護天靈盟多少年，在生命中剩下為數不多的餘暉中，他很希望能親眼看著那個小姑娘慢慢的成長起來。

盟主大人雖然不愛管事，甚至還將不斷放權給他們三人以及東方、諸葛，但真論話語權，整個天靈盟還是沒人比得上他。

魏老說道：“我知道了，只是負責搜魂的是亭櫻，她在出鎮靈獄的時候已經被隱閣那邊叫了過去，他們或許不會輕易放過雲汐。”

亭櫻全名安亭櫻，是魏老座下的九大桂督之一，同時也是一名馭靈師，擁有非常強大的精神力。

盟主大人淡淡笑了聲：“隱閣之所以被稱之為隱閣，便是因為他們只是隱藏在天靈盟暗處的勢力，若對於外界干預太多，就有些對不起‘隱閣’這兩個字了。”

盟主大人笑容溫和，臉上帶著輕微的笑意，可魏老在與他對視時，分明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壓力。

盟主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我知道了。”

“嗯。不過魏叔今日既然來了，不妨陪我下幾盤棋了，每天都是寫寫畫畫，久了偶爾也會感到一絲無趣。”

盟主大人話題轉移的十分平滑，完全沒有受這些事情的影響。

魏老看著盟主，後者漆黑深邃的眼神中透著微微笑意。

“好。”他說。

……

……

混靈界已知的三方大陸中，天獸大陸一直是公認的面積最大的一方大陸。

只不過因為十大天獸的緣故，天獸大陸被十分天下，每一個天獸佔據著一邊江山，龍龜族的古域、蛟龍族的龍域、地牛族的巖域……

因為統領者不同的緣故，這些領域都有著各自的特色，而環境方面的不同在這些天獸族所居住的地方顯得最為明顯。

蛟龍族的龍骨山是一片石林，地牛族的青黎原是一處廣闊翠綠的草原，金烏族的烈焰谷則是一個山火熔岩匯聚的山谷……

每一個天獸所生活的領域的環境，都有著和它們自身習性相關的特色。

但如果要問整個天獸大陸最美的地方是哪裡，恐有半數以上的妖都會認為是一個地方。

雪域——天山。

雪域是雪狐一族的領域，這裡超過四分之三的地方都常年被積雪籠罩，是所有喜寒的天獸生靈最愛的地方，而天山便是雪狐族所居住的地方。

雪域的中心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雪原，和尊神秘境中雲汐所處的雪地不同，這是真正的雪之領域，雪花從天空緩緩飄落，風一吹便迷失了方向。

落地後化作積雪的一部分，一腳踩下去便能夠感受到那似硬非硬的觸感，如果是從高一點的地方跳下來，也許頃刻間便不見了影子。

雪原是一片白色，對於沒怎麼見過雪的人來說，這裡的美毋庸置疑，而對於常年居住在雪域的生靈而言，雪域的美主要在於它的聖潔。

……雪狐一族全員潔癖，因此雪域在環境方面一向管理的極好。

天山位於雪原的正中心，是一座又大又高的雪山，天山之頂，雲霧配合著寒氣飄渺，一般生靈扛不住這裡的嚴寒。

雲霧之中，一座座冰雪建築屹立其間，建築之外，有一片在如此低溫下不僅沒能結冰，甚至還在散發著熱氣的天池。

此時天地寂靜，某座冰屋的窗戶被開啟，一隻小小的狐狸腦袋探了出來，狐狸狹長的眼睛左顧右盼了一番，確定無狐把手之後，露出滿意地笑容，然後“嗖”的躥了出去，速度快若閃電，一眨眼變到了天池附近。

天池並不是一個巨大的水池，而是由一片片小水池組合而成的溫泉池群，雪狐族的狐狸們最喜歡的事便是在這裡泡澡。

一如寒冬臘月的人喜歡泡浴缸一般。

小狐狸跑到自己的專屬溫泉池，毛絨絨的尾巴高高翹起，大搖大擺地走到池邊，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溫泉中。

嘩啦！

水花飛濺，散至空中的時候便化作了無數冰屑，無力地垂落水中，然後再迅速融化。

“啊~~果然是還是泡澡舒服啊！”

小狐狸躺在水中，雪白嬌小的身子漂浮在水面下，僅有一個可愛的小腦袋浮在水面之上。

“少族長！少族長！”

身後傳來被刻意壓低的呼喊聲，語氣好似有些焦急。

狐仙兒邁著不大不小的步伐，踩過光華透明的冰磚，跑到了水池邊上。

白卿仰著頭，倒視著狐仙兒：“怎麼了？”

狐仙兒一隻手放在嘴邊，小聲說道：“少族長，你現在這個時候偷偷跑出來，被族長髮現是會挨罰的。”

“挨什麼罰啊！本狐可是雪狐一族的少族長！”

白卿巍然不懼，依舊悠閒自得地在水上飄著。

狐仙兒神色緊張的看著它，粉色的狐尾不安地搖擺。

作為雪狐一族的少族長，白卿一直備受雪狐族的族長以及各位長老的關注，在修行方面一直被嚴加安排與叮囑，特別是這次尊神秘境出來之後，白卿境界提升頗大，白夭為了防止白卿因為短時間內過大的境界提升影響根基，命令它好好閉關，努力消化並好好穩固如今境界。

但它顯然不是一個坐的住的主，這才過去多少天，就偷偷跑出來了？

狐仙兒是白卿的侍女，除了照顧白卿的起居外，同時也負責監督它的修行，一如人類中女僕監督自家公子小姐讀書一般。

因為是妖的緣故，白卿在生活起居上並沒有太多需要照顧的地方，頂多是定期需要清理一下房間裡掉落的狐毛。

因此，監督白卿修行就成了狐仙兒的主要工作。

只是事實證明，不管是從身份性格還是實力上來說，她都管不住這位雪狐族的少族長。

白卿在水下舒舒服服地伸著懶腰，忽然聽到一聲呼喊。

“白卿。”

“吱！！”

剛剛還底氣十足說著“本狐可是雪狐一族的少族長”的白卿瞬間炸毛，它從池中一躍而起，直接落在了狐仙兒的頭頂，乾淨柔軟的肉墊踩在狐仙兒的腦袋上，引得後者兩隻粉嫩的耳朵下意識地動了動。

至於白卿身上的水漬，在飛行的途中便已經散了個乾淨。

狐仙兒也聽到了喊聲，她頭頂著白卿，轉身看到了一襲白裙、身姿妖嬈、容貌絕豔的白夭，連忙弱弱喊道：“族長。”

白卿立直身子：“族長。”

白夭那雙天藍色的美眸中流露出少許的無奈，卻沒有去糾結白卿偷懶一事，而是問道：“天靈那邊傳信過來，想邀請雪狐一族去江湖武道大會擔任嘉賓，你想不想去？”

白卿水靈靈的眸子一眨：“去天靈大陸？”

“嗯。”

“我現在就動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