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坦白

早餐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陸琪先開口了：「小汐，你這次叫我們回來，是因為隱閣長老的事情嗎？」

長孫族老祖宗對雲汐出手這件事動靜太大，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知道的人也只會越來越多。

大家對於雲汐將這事隱瞞不報多少有些不滿，可是隻要看到雲汐那笑容和示好的態度，她們又擺不出臉色出來了。

每個人生命中都會遇到自己的剋星，雲汐便是她們的剋星，她們對她一點辦法沒有。

雲汐聽到陸琪這一句詢問，立刻便是「啪」地雙手一合，認錯般的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瞞著大家，但是今天叫你們來還真不是因為這件事，是一件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雲汐低下頭，一隻手輕輕按在心口處，即便做足了準備，她的內心依舊頗為緊張，避靈環的結界無聲展開，將整個房子完全籠罩，避免了被窺視偷聽的可能性。

做完這一切，雲汐方才抬起頭看著大家，她很想鄭重的將這件事告訴大家，可是隱瞞了許久的秘密說出口，還是對最親近的一批人說出口，內心的複雜不是三言兩語便能夠表達清楚的。

該怎麼開口？該從什麼方面先說？該用什麼樣的語氣？……這一刻她心裡變得格外焦躁。

她嘴巴開開合合數下，也沒吐出一個字來。

大家疑惑的看著她，不明所以。

「怎麼這麼沒用，不都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嗎？」

雲汐在心底對自己批評了一聲，伸手拍了拍臉蛋，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有件事我必須告訴大家，在這之前，我想問問你們，聽說過魂轉嗎？」

「魂轉？」

幾人思考了一下，南宮耀開口道：「是靈魂轉生吧？我以前聽師父談起過，以往有些修者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為了繼續活下去，會利用魂轉重生，不過這個手段極難實現，尤其是對於實力愈強大的人來說，魂轉的難道就越高。因為正常孕婦和嬰兒根本承受不住這麼強大的靈魂……」

說著說著，南宮耀忽然頓住了，他的瞳孔緩緩放大，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雲汐：「小汐，你該不會是想說……」

雲汐點點頭，肯定道：「對！就是魂轉重生過來的！」

簡單的一句話，彷彿一聲天地驚雷，在每個人的心中炸響，所有人滿臉震驚的看著雲汐，即便是早有心裡準備的蕭泠鳶和葉念寒也難掩驚色，她們做了很多猜想，普遍都還是認為雲汐的背後藏著某個強大的老師，否則這些年她的功法、靈技、丹藥、靈物等都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雲汐雙手靠在桌上，視線同樣落在桌面，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而是自顧自的平靜說道：

「瞞著大家這件事是我的不對，但是我想過很久，都不知道這件事應該怎麼告訴你們，不僅僅因為我魂轉前的身份與眾不同，也因為記憶的衝突讓我很多時候會顯然自我的懷疑。」

「我和記載中的魂轉不同，我是在十六歲那年才突然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得知自己魂轉的身份。」

十六歲……

蕭泠鳶和南宮耀幾乎是同時看向了對方，他們兩人從小和雲汐一起長大，都很清楚十六歲那年，雲汐在一次修行中意外的走火入魔了，醒來之後不僅體質發生了變化，連性格愛好也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但當時他們都認為這是走火入魔的經歷給雲汐帶來的影響，畢竟沒有人會想到，那時雲汐居然覺醒了一段新的記憶。

即便時間倒轉到十六歲那年，雲汐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們，他們也只會覺得這傢伙是燒壞了腦子，因為那時他們都還從未聽說過魂轉這個概念。

雲汐繼續說道：「那年我走火入魔，醒來

之後便出現了很多變化，記憶的交錯讓我對人生產生了彷徨，在這份彷徨之外，我還要面對未知的暗殺。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大家開口，如果我將實際情況告訴了大家，大家會不會信我。如果信我，你們又是否會覺得……」

她抬起頭：「那樣的雲汐，根本不是你們以為的雲汐。」

葉念寒陸琪等人看著雲汐。

雲汐從不在大事上耍她們，她說的每一句話，她們都相信。

陸琪眼簾微垂，聲音柔和：「我和小汐認識的時候，小汐的記憶已經覺醒，所以不管你是否受到了上一世的影響，我認識的就是這個你。你的真實，你的秘密，我都不在乎。將我從泥沼中拉出來的人是你，幫我報仇的人是你，給我過生日的人是你……」

她看向雲汐，微微一笑：「不管你還有什麼樣的身份，我都接受！」

葉念寒點頭，對雲汐說道：「其實阿琪說的，正是我想表達的意識。」

李梓簫和影念綾神色已經平靜了許多，兩人淡定的繼續喝粥，根本沒有因此產生什麼疏離的態度。

因為她們都一樣，她們認識雲汐的時候，雲汐的記憶已經甦醒，對於她們而言，雲汐只是瞞了她們一件事，現在雲汐已經將瞞著的事告訴了她們。

真正受影響的，應該是另外兩人。

幾人的視線緩緩轉到蕭泠鳶和南宮耀的身上。

這二人都垂下了目光，陷入了沉默。

時隔十數年，他們終於得到了雲汐性格變化的原因，可是……

「真狡猾！」

蕭泠鳶小聲說道，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小鳶兒……」

雲汐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卻見蕭泠鳶抬起頭，以一種更加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蕭泠鳶抓起雲汐的手臂，在她粉白細嫩的小臂上咬了一口。

在雲汐感受到些許痛意的時候，蕭泠鳶方才鬆了口，點點晶瑩留下，月牙般的可愛牙印明顯。

她抬頭，瞪著雲汐。

「真狡猾！你這個時候才告訴我這件事，讓我怎麼對你生的了氣嘛！！」

那雙眼睛逐漸溼潤，幾滴淚珠緩緩地滑下：「我都已經離不開你了，誰還在乎你究竟是不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雲汐啊！臭小汐臭小汐臭小汐！！」

那拿起雲汐那半截短袖擦乾不多的眼淚，低頭繼續雲汐小臂上輕咬著，留下了一排整整齊齊的月牙兒。

雲汐微微低眉，眼睛也變得稍紅，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蕭泠鳶的頭，此時的蕭泠鳶就像一隻小貓，呲牙咧嘴地咬她，可實際上既沒有真正的用力，面對雲汐的撫摸也溫順地沒有抵抗。

南宮耀看著這樣的蕭泠鳶，眼神也變得溫和了許多，身為男性，他比蕭泠鳶更加理性一些，他對雲汐說道：「你的確狡猾啊，如果這件事你早在當年便跟我們說了，我或許還會想想那時候雲汐究竟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雲汐。但現在，我也沒辦法做到因為這件事而質疑如今的你。」

他聳聳肩，笑道：「而且你還是你，只是記憶更多了，性格也變了，就像人的成長，你還是你，只是變得成熟了。」

雲汐既是他的發小，也是與他一路行來的家人，無論是當年那個混世魔王千金小姐，還是如今這個天靈校花雲小汐，都從來沒有和他變得疏遠，也沒有害過他。僅僅是從這個角度來說，他便沒辦法對雲汐做出責怪。

雲汐聽著他的話，眼眶也溼潤了少許，她伸手擋住眼睛，聲音聽著還算平靜：「我早就想過你們在知道這件事後或許不會生我的氣，但是……抱歉，還是有點……忍不住……」

平靜的聲音逐漸變得顫抖哽咽，雲汐保持著沉默，手掌按

住眼睛，彷彿是在試圖將眼淚塞回眼眶中，但無論她再如何強大，在這個時候也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雲汐的哭泣並不激烈，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一切顯得如此安靜，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愧疚、自責，還有釋然……

眾人有些心疼地看著雲汐，雖然作為隱瞞者，雲汐的確在這方面對不起她們，但是大家相處也不是一兩天了，自然能夠感受到雲汐的真心。

也許，對於雲汐來說，一直藏著秘密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僅僅只是過了一分鐘，雲汐便鎮定了情緒，她放下手抬起頭的時候，睫毛還有微微溼潤，她抽了抽鼻子，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臉。

「……我事情還沒說完。」

她順了順胸口，繼續說道：「其實，我魂轉前的身份，有很大的問題。」

也已經恢復過來的蕭泠鳶瞥她一眼：「還能有什麼問題，就你這性格，魂轉前肯定也是一個好人的。」

雲汐詫異的看著她：「誰跟你說我現在的性格就是魂轉前的性格了？」

幾人一愣，這才意識到，事情似乎和她們預想的又有點不一樣。

她們本以為，雲汐性格變化後，如今的性格便是受前世影響，那麼她現在的性格這麼好，前世定然也就不會是個什麼十惡不赦之人。

但聽雲汐的語氣，似乎不是這樣。

她們並不知道，雲汐自身的記憶成分極其複雜，因為她一個人，同時掌握著三份記憶，其中十六歲前的記憶由她和幽兮雲共享，而穿越前的記憶僅有她自己知道，聖女的記憶又只有幽兮雲知道。

只是和幽兮雲這個活了幾千年的人比起來，她穿越前的記憶已經不值一提了，事實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雲汐經常產生自我懷疑，認為自己就是雲汐，而所謂的穿越，更像是一個夢境。

因為過往的記憶正隨著時間逐漸淡薄，很多事情她已經開始遺忘了，就像大夢將醒之人，逐漸遺忘夢中的一切。

但這些都是雲汐自己的事，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她只有兩個身份，「雲汐」和「幽兮雲」。

雲汐說道：「這才是我最想告訴你們的事，十六歲的時候，我的記憶並未覺醒完全，直到後來，我才確定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她摸了摸下巴：「如今我所面臨的情況，簡單來說，就是記憶覺醒之後，我不想被對方束縛，相爭之下，靈魂產生了衝突，最終生成了兩個人格，一個便是你們如今認識的我，另一個便是前世的我。」

還沒從魂轉中走出來的幾人又聽到人格一說，立刻是一個頭兩個大。

葉念寒問道：「小汐，你該不會是說，現在的你，其實還存在另外一個人格吧？」

蕭泠鳶擺手：「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和小汐天天待在一起，還從來沒見識到什麼第二人格。再說，人格什麼的，那不是精神分裂症嗎……啊噠！」

雲汐給蕭泠鳶腦袋上來了一下，認真道：「我沒跟你們開玩笑。」

一時間接收了太多訊息的眾人都是滿臉的震驚和質疑，如果說只是魂轉她們都還能接受，但是魂轉加人格……這會讓她們覺得雲汐的人設有些陌生。

「認真的？」蕭泠鳶問。

雲汐點頭，耐心解釋道：「你們之所以沒見過另一個我，主要是因為在這場爭鬥中我佔據了主動，只要我願意，另一個我便沒辦法出現，但以後情況不一樣了，我和她達成了一個交易。未來的日子裡，每個月她都需要擁有至少七天的身體掌控時間，你們無法再避免與她的相遇。」

眾人一聽，難以置信的同時，又覺得新鮮。

雲汐自己和自己達成交易，這不比魂轉什麼的更加邪乎嗎

？

蕭泠鳶皺了皺眉，忽然問道：「小汐，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合作的事，才幹脆將事情告訴我們吧？」

雲汐臉色一沉，伸手在蕭泠鳶的腦袋上彈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就不能收收你這性子？什麼時候了，還在乎這個？」

「那個……」葉念寒輕咳了兩聲，「其實我也挺在乎的。」

雲汐：「……」

她看向其他人，發現大家都已探究審問的目光盯著自己。

「在做的各位都是人才……」

她頗感無語，但還是如實說道：「這也算是比較重要的原因吧，因為在我想來，魂轉一事，如果要暴露，那我更希望你們是從我口中親自聽到這件事。」

蕭泠鳶早已沒了剛才流淚時的情緒，這個時候直接叉腰，憤憤道：「哼哼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瞞不住才告訴我們的，真是過……你說什麼？」

情緒的變換隻在一瞬間，蕭泠鳶察覺到了不對勁：「要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