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海上,如今一片混亂。

天上的雲層亂的彷彿像是颱風天,方圓數百里的海面不斷的震盪,這片區域內的海中生靈都已經消失了蹤跡,它們帶著恐懼,不斷向著海底的深處躲去。

幽化松的手中,提著已經昏迷的雷柏。

劍孤背上的劍已經被其本人拿在了手中,那是一柄很厚實的劍,可劍身上卻已經多了數道缺口,他垂著眼,心中有些涼意。

雄勇手中握著一柄大錘,錘面雖說粗糙,卻也沒有像劍孤的劍傷的那般嚴重,但雄勇的手在顫抖。

兩人髮絲凌亂,氣息萎靡,身上更是有數不盡的傷痕,鮮血沿著傷口滴落,落在海面,融入海水之中。

同為運靈境,他們在小境界上卻分別只有大成和小成,而對方光是一個幽若菡便已經達到了運靈圓滿,更別說他們還佔據了人數的優勢。

劍孤和雄勇都受了重傷。

幽若菡眼神輕蔑,以嘲弄地語氣對二人說道:「怎麼?不求援嗎?」

劍孤沒有握劍的手垂在衣袖之中,拳頭緊握,掌心有一塊已經被捏成粉末的玉石。

沒有回應,不管是十淵大人還是九銘大人,都沒有回應。

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劍孤忽然笑了笑,他抬頭看向幽若菡三人,自信的道:「戰鬥的序幕一旦拉開,你們是贏不了的。不論我生,亦或者是死。」

「這件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幽若菡手掌輕輕覆下,浩瀚的靈力像是雲層灌溉下來,將二人吞噬。

可靈力翻滾,恐怖的力量卻彷彿凝成了一個聚點,空間在波動,一切彷彿要被撕裂。

幽若菡的眼神一凝,立刻大喊道:「糟了,他們要自爆!快退開!」

劍孤臉上的笑容變得肆意而狂放,他咧開嘴角,聲音越來越大:「今日便是一死,我也要拿你們墊背!」

他和雄勇的胸口凝聚出一道黑點,四周的空間扭曲,這是自爆的前兆。

運靈強者的自爆,哪怕只是運靈小成的自爆,其產生的空間波動也足以給運靈圓滿的強者造成不輕的傷勢。

幽若菡三人飛速後退,但鎖空印的效果此刻依舊未散,即便是他們也不能跨越空間離開!

而一旦收回鎖空印,劍孤二人說不得又會取消自爆,趁機逃脫。

一切彷彿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時間沒有給人去思考和掙扎的機會,下一刻,空間震盪,天地安詳,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

劍孤和雄勇雙瞳俱顫,他們顫抖的身體清晰地感受到頭頂傳來的指尖觸感,有人按住了他們的頭,生生阻止了他們的自爆。

「誅……靈境?!」

劍孤的聲音顫抖且沙啞,喉嚨一陣乾涸,他終於知道十淵大人為何不露面了,因為聖淵殿出動的根本就不止眼前的這三人!

「等了半天,就抓到你們兩隻蝦米,真是讓我失望。」

輕快中透著遺憾的聲音從二人的身後傳來,劍孤雄勇堂堂兩位運靈境的強者,此刻竟是被固定在原地,身體完全無法進行任何的動彈。

一道身影從他們背後緩緩走出,踩著虛空,身軀挺拔。

這是一名看上去頗為年輕的男子,僅從容貌上來看,或許只有三十出頭的年紀,但劍孤和雄勇都知道事實絕非如此。

眾所周知,天靈盟的整體實力是三方大陸中各勢力間最強,僅從誅靈強者的數量而言,他們便有一盟主,二將師,三華廷以及八長老,這還沒有算上古君這種早已被大家遺忘的人物。

誅靈之下,便是二十七桂督、一十六將軍、三十六

郡王,再算上一些退休以及隱居的老人,或者新起年輕強者,天靈盟的運靈數量更是傲視整個混靈界。

這樣一個強大的勢力是其他所有勢力都應該忌憚甚至說恐懼的存在,但唯有一方,他們不僅不恐懼,甚至和天靈盟進行了長達數百萬年的戰爭。

那便是魔族。

最初的魔族,本是大道一統,整體實力完全不弱於天靈盟。

但後來受戰爭理念以及各方原因的影響,內部逐漸分離,最終形成了如今的三足鼎立。

如今魔族的三聖殿根出同源,彼此之間卻又涇渭分明。

在外界的認知裡,魔族的強大其實同樣不容置疑,尤其是在近幾千年。

一聖女、三殿主、六長老,多達十位的誅靈數量是魔族傲視群雄,敢於正面挑戰天靈盟的底氣,而十位誅靈之下,便是五十二魔將,其中聖淵殿坐擁十八位,聖魔殿與聖魂殿各有十七位。

這些都是三聖殿的強大底蘊。

而在這三聖殿之中,最強大的無疑還是聖淵殿,聖女的出現給整個魔族都帶來了極其悠遠積極的影響,其中受益最大的毫無疑問便是聖淵殿了。

無數天賦異稟的年輕人為了追趕上聖女神聖且偉大的背影,選擇加入聖淵殿並夜以繼日的修行,以至於聖淵殿的魔將數量從曾經的十三位陡增到如今的十八位,整體實力位於三聖殿之首。

雷柏敢在這樣的背景下打幽兮雲的主意,在被發覺之後,資訊傳到聖淵殿殿主的耳中,聖淵殿自然不會對他們留手。

甚至,他們想做的不是不留手,而是賺取更多。

眼前這個看著頗為年輕的男子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此人正是聖淵殿兩大長老之一,幽瀧,誅靈小成。

鎖空印的結界關閉,幽瀧之後,又是一連七道身影從虛空中緩緩出現。

聖淵殿十八魔將,竟是足足來了十位。

幽瀧踩著虛空,走到劍孤和雄勇的身前,開了口:「是不是你們太弱了?你們背後的人居然都不願意出來救你們?」

他語調很是輕快,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沒有煩惱的少年人。

劍孤此刻渾身能動的僅有頭部,他聲音沙啞的說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幽瀧露出了笑容,雙手一拍,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有骨氣真是一件好事,我最喜歡你們這種有骨氣的人,如果沒有你們的存在,我的刑戮豈不是練的毫無意義?這樣的話這個世界都要少了許多繽紛的色彩啊!」

劍孤與雄勇聽到他的這段話,面色驟然一白,眼瞳不斷地顫動,剛才還視死如歸的神態僅在數息之後便化作了滿滿的恐懼。

魔族六大長老中,幽瀧是名氣最大的那一位,不是因為他的年輕,而是因為他修成了魔族上古秘術刑戮。

刑戮是一道行刑之術,練成這道秘術的人,只要將靈力注入生靈的體內,便能夠在不損毀對方生機的情況下給對方帶來肉體甚至精神上的極致痛苦。是一種修煉極為困難,但依舊令無數人都聞風喪膽的上古邪術。

魔族雖以魔聞名,但這也只是他們的種族名為魔族,不代表他們生性邪惡,嗜殺好血,因此像這樣的邪術,其實是封鎖在聖淵殿秘閣的最深處,嚴禁任何人修行的。

幽瀧最初也的確沒有修行。

……他是在邁入誅靈境之後才去接觸的這道秘術。這道曾經讓無數人望而卻步的艱難邪術,幽瀧僅僅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時間便頓悟。那個時候再想廢除已經是不可能了,而考慮到他的實力與天賦,聖淵殿最終還是默許了他的修行,只是嚴禁他肆意濫用。

但劍孤知道,如果是對他們二人,魔族一定不會保持這個限

制。

幽瀧輕輕拍了拍他們二人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好不容易抓到兩個運靈境的玩具,你們可一定要保持住這份骨氣啊!」

言罷,他發出兩聲輕笑,轉身踏入虛空,消失在了原地。

十大魔將帶著絕望的劍孤三人,緊隨其後。

海風悠揚,大海恢復了往常的平靜,陰雲散去,天空也變得乾淨透徹。

遠方海平面的夕陽已經徹底落了下去,能夠看到的只剩下最後的太陽餘暉,這個景色是如此的美麗且自然,等到海水將水面的血液徹底淡去,四靈海便什麼都會消失,一如這場戰鬥之前那般平靜。

大自然會吞噬一切痕跡。

「多美的景色啊,可惜只釣到了兩條小魚。」

遠方的火燒雲上,老人拄著一根柺杖,風吹動他的蒼蒼白髮,露出眉心那道紫色的魔紋,以及深邃如淵的純黑雙眸。

幽瀧來到老人的身邊,說道:「不管怎麼說,至少也算是有所收穫了,等我回去好好審問審問,準能查出不少的訊息。」

老人抬起頭,望著那正逐漸暗淡的水天相接處,說道:「我與你一併去審。」

幽瀧眼眉微挑,有些詫異:「您不是一向不喜歡看我用刑戮嗎?」

「都是人,總會有例外的。」

老人的聲音冷的像是寒鏡淵深潭下的寒泉。

幽瀧聳聳肩,隨後問道:「現在聖女那邊該怎麼辦?她的身份暴露,引來陌生的勢力動手,如果再繼續留在天靈大陸,只怕會很危險。」

老人道:「相比於危險,她更在乎能否找到成神的奧秘。她若是不想回來,不管是你,亦或者是我,都沒辦法逼她回來。」

幽瀧嘆了口氣,又道:「可是我很想見見她怎麼辦?你早該告訴我她魂轉天靈的,不然當年在混元州的時候我就會去見見她。」

「告訴你又如何?她魂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覺得你就是小氣,把這個當作只有你和聖女知道的小秘密。不然也不會等到冥冷昭和紫舛俞那兩個老傢伙察覺到之後才告訴我們了。」

「放屁,本殿主只是為了幫聖女保守秘密罷了。」

幽瀧撇撇嘴,一副完全不信的樣子。

而眼前的這個老人,原來便是聖淵殿的殿主,幽玄馗。

幽玄馗沒有再跟幽瀧廢話,他揮了揮手中的柺杖:「走吧,看來那些人是不會再出現了,走吧。」

剛剛的廢話,不過是他們在繼續等待六泉等人的出現。

夕陽落下,時間便成了傍晚,他們消失在了四靈海的上空。

幽兮雲在得知雲汐查到雷柏以及其蹤跡之後,便計劃了後續的一切,她聯絡了慶影族在天靈的強者,讓他找到雷柏並跟蹤對方,直到遠離天靈大陸後再在海上直接動手。

慶真的境界在劫靈巔峰,只要雷柏不是運靈誅靈級別的強者,那麼只要被慶真偷襲到,那便比不可能是慶真的對手。

雷柏能夠參與到算計幽兮雲的事件之中,在六泉他們那個組織內部身份必然也不算低,因此雷柏背後的人必然不會眼睜睜看著雷柏死亡。

所以必然會有強者前來營救。

幽兮雲的目標便是前來營救的人。

這世上聽過幽兮雲的名字的人數不勝數,知道她一心求神道的人也不少,但很少有人了知曉,她其實是一個十分小氣的女人,她不好殺,但從不對自己的敵人仁慈。

六泉他們既然敢算計她,那她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們以為她如今只是一個劫靈二級的小丫頭,但事實上她依舊有著超出所有人預料的恐怖能力。

魔族自幾百萬年前分裂成三聖殿以來……就只出了這麼一位聖女。

……

……

「我們失算了。雷柏被抓,甚至連累了劍孤和雄勇。」

此時夜幕尚未真正的降臨,但有些地方已經依然可以看到許多的星星。

十淵推開一座宮殿的大門,與九銘一併走了進來,大殿的頂部沒有遮擋,星辰是如此醒目可見。

殿上坐著數道身影,其中便有曾經對雲汐出手過的六泉。

聽到他們的訊息,殿上坐著的幾人都是皺起了眉頭。

一名一頭波浪卷長髮的美麗女人問道:「出手的是誰?」

十淵道:「魔族,聖淵殿。」

殿內忽然陷入沉默。

出手的是聖淵殿,那便說明幽兮雲透過他們這次出手,反而鎖定了他們的人,甚至還活捉了他們兩位天罡。

「幽兮雲是怎麼知道的?」

問這句話的是六泉,這次雷柏的出手是他策劃的,雷柏從頭到尾,只是在寒鏡淵內露了一次面,而幽兮雲那個時候已經在通天雪域了,即便猜到了事情不對勁,她又是怎麼知道並鎖定雷柏的。

十淵攤手道:「你問我我能問誰?」

一個手中撫摸著一隻小巧玲瓏的小獸的男子抬起頭了,打著哈欠說道:「早跟你說了那個女人不要輕易招惹,你偏不信這個邪,這下好了吧?賠了夫人又折兵。」

六泉皺著眉,卻沒有去強勢的反駁,而是問十淵:「聖淵殿那邊出動了多少人?」

「幽玄馗和幽瀧都來了,另外還帶了十位魔將,好在我們有所察覺,否則一旦出手,即便我和九銘都是全盛狀態,也很難應付。」

當年他們在海上伏擊若甘雨,打算抓走雲汐失敗後,被趕來的魏歸衣追了一路,最後受了重傷,直到現在都還沒痊癒。

先前的美麗女子問道:「聖淵殿動手的地方是在哪?」

「四靈海。」

「四靈海?」女子凝著眉頭,「既然是在那裡,你們為何沒有聯絡四靈海宮?以齊遲的速度,最多兩分鐘的時間便可馳援過來吧?」

回她的是九銘:「那樣只會暴露更多的東西,而且我們當時其實聯絡過,但是被拒絕了。」

「為何?」

九銘頓了頓,方才緩緩解釋道:「齊遲說,天靈那邊有一雙眼睛。」

殿內的幾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神色忽然變得格外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