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順其自然

紅菱好奇的看著這琳琅滿目的樂器，心中猜想姐姐會哪幾種。

「雲汐。」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時錦將手中的筆放下，轉頭看向了雲汐。

「老師。」

雲汐站起身，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收養的妹妹，紅菱，要跟出來，我便帶著一起了。紅菱，向老師問好。」

看到時錦的正顏，紅菱才發現姐姐的老師居然長得這般俊俏，身上的氣質也是讓人讚歎，她禮貌的問了句好。

時錦微微點頭，對雲汐問道：「身體怎麼樣？」

雲汐知道老師這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被長孫公抓走審問的訊息，說道：「在若華廷那修養了一下，沒什麼大礙了。」

「嗯。」

時錦的反應一如既往的平淡，雲汐很少見過他會為什麼事情而產生較大的情緒波動。

時錦說道：「隱閣的長老們大部分都已經步入暮年，他們中大部分已經不再可能觸及到神道的門檻，他們對於你身上的秘密，渴望程度比其他人更高。」

時錦簡單的一句話，便已經道清雲汐現在的處境，越是強者，越會在意她為什麼會接連遇到誅靈的襲擊。

天靈這些年接連出現了尊神秘境，雲汐又是唯一一個兩個都進入並且都成功獲得傳承的人類，這又是為什麼？

一旦大家對某個人起了疑心，那麼不論她以前的行為多麼合理多麼正常，都會被人找到疑點，從而產生質疑。

雲汐陷入沉默，她轉頭看了眼紅菱，紅菱疑惑地看著她，有些沒聽懂兩人在談什麼，但也能看出似乎和姐姐有關。

她輕輕摸了摸紅菱的頭，說道：「紅菱，你出去玩會兒吧，別亂碰東西就行。」

紅菱很想問姐姐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到雲汐的眼神，還是忍了下來，她輕「嗯」一聲，起身跟兩人告別，離開了琴房。

紅菱離開後，雲汐方才問道：「老師認為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時錦看著她，忽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語氣顯得有些輕鬆：「順其自然便好。」

「順其自然？」雲汐有些不明白。

時錦稍作思考片刻，問道：「你對當今盟主知道多少？」

雲汐認真想了想，隨即有些愕然：「額……只知道封號崇尊。」

加入天靈盟近十年了，天賦卓絕，受華廷器重的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那位只存在於記載中的天靈盟主，因為他真的太低調了，就連網路上關於他的資訊也極少，照片甚至一張都找不到。

畢竟早在天靈科技出現之前，盟主大人就已經隱居幕後了。

時錦說道：「天靈盟有如此多的成員子弟，但真正見過乃至瞭解盟主大人的卻寥寥無幾。你可知道為什麼？」

雲汐搖搖頭，其實她聽魏老說過幾次，盟主大人很懶，什麼事都不想管，但魏老這樣說也就算了，她一個小晚輩不適合如此非議。

時錦說道：「因為包括盟主在內，所有人都在藏。從普通人到你所知道的強者，從人類至妖族，沒有誰身上不存在秘密。你說，如果當年寒鏡淵沒有出事，誰會知道如今的盟主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雲汐想起了當年的一幕，萬里祥雲，覆蓋整個寒冥山脈，那是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畫面，是真正的神蹟。

尤其是創造出那個神蹟的人，甚至都還沒有真正的出面。

時錦說道：「天靈盟隱藏實力，以防止被敵人知己知彼；靈者隱藏秘密，以防止遭人嫉妒、殺人奪寶。在這個世界，沒有秘密的人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發現秘密的人和想要奪走秘密的人。」

「所以不管你身上究竟藏著什麼，那都是屬於你

的東西，即便是盟主也沒有義務讓你交出來，魏華廷培養你，若華廷保護你，隱閣長老審問你，這都是他們私自的決定。但那都是你無法左右和抵抗的人，所以對你而言，最好的選擇便是順其自然，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

時錦轉頭看向窗邊，時家內部養著不少鳥雀，此時幾隻飛過屋簷，停在了窗臺上，歪著頭盯著時錦。

時錦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伸出手，用食指撓了撓這些鳥雀的脖子。

「只要你不做出違逆天靈盟的事，那他們永遠就只能以個人的名義向你出手。」

時錦帶著笑容重新看向她：「而相同的，那魏華廷、若華廷便也能夠保下你。在天靈盟內，華廷的地位終歸是比長老高的。」

「你是漩渦的中心，但這不是屬於你的戰鬥。」

雲汐安靜的聽著時錦說的這些，開始了認真的思考。

時錦說的沒錯，當事情已經牽扯到隱閣長老，便已經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了，甚至即便是幽兮雲來也無法抵抗，除非她能發揮出魂轉之前的實力。

她接下來的處境並不取決於她，而是取決於幾位華廷。

只要他們願意繼續保住她，那她就不會有事，而如果他們都想要得到雲汐的秘密，那她只能任人宰割。

雲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與哀傷。

生活不易，小汐嘆氣。

「後路還是得準備一下吧……」

雲汐心中想到。

她覺得她肯定是沒做過違逆天靈盟的事的，但幽兮雲有沒有做過那就兩說了，當年寒鏡淵的事多半就與她有關。

可是未來東窗事發，自己就算真的逃了，那雲家該怎麼辦？紅菱青嬋她們又該怎麼辦呢？魏華廷他們是看重自己，可如果被他們看重的自己都已經成為了罪人，那他們是否還會保下其他人？

雲汐眼神有些恍惚，她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她身上揹負她的不僅僅只有她自己的生命，還有許許多多的責任。

時錦沒有去揣摩雲汐聽完這段話後的心中所想，而是問道：「你如今距離畢業也僅剩最後一年的時光，畢業之後打算怎麼做？以你的天賦，若是潛心修行，或許只需要幾百年，便能夠邁入誅靈境界。屆時，即便是隱閣的長老，也無法再對你出手。」

幾百年的時間不短，但也絕對談不上長，幾百年成就誅靈，這是無數靈者做夢都不該奢求的速度。

雲汐說道：「以前我是想要更多的去看看這個世界的，但是現在內憂外患，還是老老實實修行比較好。不過到時我豈不是得退出天靈盟了？」

決心修行，那她自然就不會再花時間去做任務什麼的，對盟內沒有幫助，還想佔著一個崗位領著一口工資，未免有些過分。

時錦搖搖頭，淡笑道：「你便是想退，只怕靈影堂那邊也不會答應，到時候掛職休個假好了，不過一般來說，即便是閉關修行，也很難做到數百年不出世。」

「為什麼？」

時錦道：「孤獨是每個人的敵人，一個人若是閉關過久，很容易在孤獨的折磨下走上歧途。而且若是一味的閉關就能夠突破的話，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活躍的修靈者了。經歷和思考一樣重要。」

雲汐想了想，覺得也是，以她的性子和經歷，讓她連續幾百年都在閉關修行見不到親朋好友，她自己都會受不了。

而且幾百年的時間流轉，物是人非，僅僅只是想一想，都讓人有些難過。

她突然很敬佩那些活了幾千年的人，敬佩他們經歷了無數生死離別滄海桑田之後，還能堅守住自己的本心，活的如此認真。

很快，雲汐又明白了時家人追求藝術的心，人生在世，除了

修行，果然還需要一些其他的精神寄託才是。

那她的精神寄託是什麼呢？

一時間，一道道身影從她的眼前滑過，她愣了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逐漸平定下來了自己情緒，雲汐明白自己現在還是被近期發生的各種是給影響了不少，以往她雖然也愛胡思亂想，但從不像現在這般始終帶著惆悵的情緒。

雲汐說道：「想來我到時候也是做不到如此長久閉關的，我現在才三十歲，一下閉關超過這十倍的時光，多半會瘋掉。」

「所以說，順其自然便好。」

時錦輕輕拍了拍鳥雀，鳥雀飛離，在天空翱翔。

時錦的神色平靜，這是發自內心的淡定，看來他真的不擔心雲汐會出事。

他不說話，雲汐也沒有強行開口，師徒倆便是在這一點上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默契，實際話不多，雲汐也耐得住性子，平日裡他們都是徒弟演奏師父傾聽，此時雖不彈曲，這氛圍也依舊極好。

如此安靜了一會兒後，時錦忽然開口：「那個小姑娘是你當初在荒蕪城救下的那個？」

雲汐點了點頭：「嗯，按照我瞭解的情況，紅菱在被我救下之前，被稱為血童，應該是風鳴他們利用什麼手段將其他人的生靈氣血轉移到她的身上，以養蠱的方式將其培養大。當初在荒蕪城，他們準備將紅菱用來餵養城中的那棵樹，但被我發現，便阻止了。」

「我問過她是否知道關於風鳴等人的資訊，但是她忘了，或許是因為過往的經歷太過悲慘，被她無意識的遺忘了，也可能是她刻意的不想去記起。我不想強行讓她去回憶。」

時錦此時透過窗戶，正好能夠看到遠處的園區庭院中，紅菱一個人乖乖地坐在院子裡，完全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活躍靈動。

路上走來幾個時家的年輕弟子，他們看到她，都是好奇地向著她走去，主動出聲向她搭話，紅菱開上去有些拘謹，但並不害怕。

時錦說道：「你的事，也沒必要靠這麼一個孩子。不過她的氣血的確比一般的靈者要重上許多，正常人承受不了這麼多生靈氣血。」

雲汐疑惑：「老師的意思是？」

時錦解釋：「她的年齡或許比你想象的要大。如果是從十一二歲便開始作為血童培養，在陷入沉睡的過程中，她的身體不會產生任何變化也是有可能的，說不定論真實年齡，你應該叫她姐姐。」

雲汐：「……」

想不到老師偶爾也有風趣幽默的時候。

「無所謂，反正現在是她叫我姐姐。」

雲汐並不在乎紅菱的真實年齡，別說紅菱了，青嬋具體多少歲她其實也不清楚，因為這兩個丫頭都是她撿來的，而她們的生日也都被定在了她與她們各自相識的那一天。

時錦和雲汐都在看著遠方的庭院，時家的弟子們很有禮貌，興許是察覺到紅菱的拘謹，本來不苟言笑的他們反倒是主動說起了趣事，活躍著氣氛。

也有女生拿出一些小首飾，送給紅菱，看樣子他們十分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漂亮姑娘。

時錦看著紅菱，凝視了一會兒後，說道：「她的天賦不錯。」

雲汐點頭：「在她們這一屆裡面，她和青嬋是最優秀的兩個人了。」

時錦說道：「讓時容收她為徒吧。」

「啊？」

雲汐怔了片刻，沒反應過來。

時錦轉頭看向她：「不願意？」

雲汐連忙道：「非常願意！」

她本就想給紅菱她們再多找幾個靠山，以防萬一，時錦願意主動提及這事，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時錦說道：「她這安安靜靜的性格，時

容應該會很喜歡，天賦也不錯，所以誰都不算虧。」

雲汐笑道：「對紅菱來說，這不是不虧，而是她難得的機遇。您是不知道，她今早還與我說，她也想學琴。」

時錦有些意外：「那正好，時容可以一併教了。」

師徒兩人圍繞著紅菱的話題聊了一陣後，日漸高升，正午的天逐漸灼熱，時家的女生已經自來熟的拉著紅菱的手，帶她去時家的避暑小莊，這就是大家族的好處，一個家便是一座城市，這裡應有盡有。

時錦將話題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他說道：「你之前跟我提議的大浪淘金，音樂節目的事情已經在開始準備了。」

之前時錦帶雲汐第二次也是最後去了一次醉思坊，因為那裡要被拆除而感到遺憾，心想自己沒有了聽曲的地方，於是雲汐便跟她提議可以自己去做一檔音樂節目，從民間尋找好聽的曲子。

沒想到他的行動這麼快。

時錦說道：「我三十六郡每一郡都安排了海選，前五名在參加後續的比賽，你覺得如何？」

雲汐說道：「我也不好妄斷，畢竟天靈以往也鮮有這類的綜藝，但想來應該是不會差的。」

「光靠想不行，不過也就先試試看，如果失敗了，那就找時間再開個曲園，總能有辦法的。」

看得出來，時錦是真的很喜歡聽曲。

雲汐笑了笑，視線穿過視窗，映著藍天白雲。

今日，心情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