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長遠

“楚長老突然造訪我族，是有何事？”

在得知楚守楊身份後，慶鎮言明知故問。

楚守楊笑意溫和，說道：“想必慶族長應該也猜到了，我這次前來，其實是來見個人的。”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目光微轉，落在了雲汐的身上。

雲汐也轉眸看去，和他對視了一眼。

楚守楊問道：“你就是雲汐吧？”

雲汐起身行禮：“晚輩雲汐，見過前輩。”

但楚守楊卻是一個側身躲過了這個行禮，他如同開玩笑一般笑著道：“我可不敢承你的禮。我看過你的照片，不是這副模樣，這是易容了？”

“為了掩飾身份。”雲汐解釋。

楚守楊點點頭：“不錯，能夠讓我都看不出來易容的痕跡，你這易容術倒是不簡單。”

雲汐淺笑了下，這易容藥出自系統，自然不可能簡單。

楚守楊又看向寒奕和竹依，說道：“這兩位就是你從寒鏡淵內帶出來的妖王吧？”

寒奕和竹依盯著他。

雲汐解釋道：“既然要逃，多帶兩個也是逃。”

楚守楊聞言，發出幾聲輕笑，說道：“這話倒是不錯，能夠讓天靈盟丟這麼大的臉，只能說不愧是她啊。”

即便不知詳情，在這些外人想來，雲汐能夠逃出寒鏡淵，肯定還是因為幽兮雲。

雲汐也不否認，畢竟這的確是事實，於是她跟著一併稱讚道：“她一向算無遺策，我很敬佩。”

楚守楊雙目微虛，隨後舒展，一臉輕鬆的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說來意了。你和幽兮雲的事我也聽說了，我今日前來，一是想見見幽兮雲，二是你若是也有進入淵海秘境的想法，那便邀請你隨凌神閣安排的隊伍一併進入。”

雲汐略作停頓，說道：“她要是沒意見，我便也跟著答應了。”

凌神閣會找上門來，肯定還是為了幽兮雲的安危著想，在雲汐的認識裡，幽兮雲是一個執念非常深的人，她在修行方面有著許多令人矚目的成績，認識的強者應該也很多，但稱得上朋友的人似乎很少。

慕神傾應該算是與她關係最好的人了，兩人應該也算幾百年未曾聯絡了，如果幽兮雲願意和凌神閣繼續接觸，雲汐是不反對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雲汐閉上了眼睛。

幽兮雲睜開眼，靜默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看了下自己所處的環境，再接收完雲汐在藏憶珠內預留的資訊後，方才輕描淡寫地瞥了楚守楊一眼。

只是一個眼神，楚守楊便確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幽兮雲，哪怕外貌、境界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眼神、氣質卻是不會騙人的。

他眼神微漾，果然，即便聽說再多次，在親眼見證到雲汐和幽兮雲的人格轉化的那一刻，不管是誰，都會感到驚訝。

用了數秒適應了這個現實後，他笑著道：“幾百年不見，聖女大人不僅容貌變了，境界也是退步了不少啊。”

幽兮雲冷冰冰道：“你倒還是和以前一樣，容貌沒變，境界也沒變，幾百年過去，還是停留在誅靈小成，也不知道慕神傾是怎麼看上你的，居然選你當上了這神月堂的副堂主。”

僅僅只是一次對話，便足以見兩人之間的熟識，不過幽兮雲一眼看破楚守楊境界這一點，無疑說明了這個女人還是藏著一些手段的。

楚守楊有些意外：“你話也比以前多了。”

“比不過你。”

幽兮雲不僅話多了，還學會了鬥嘴。

楚守楊不由得輕笑，說道：“我今日來找聖女大人，可不是來和你鬥嘴的，這次的淵海秘境聖女大人可打算進入？”

幽兮雲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自然。”

“那不如隨著凌神閣安排的隊伍一併進入，如何？”

還不等幽兮雲開口，楚守楊又說道：“放心，不會讓聖女大人直接跟著凌神閣主隊進入，這次的淵海秘境徹底開放，沒有進入限制，凌神閣打算在靈神州再組一些散修隊進入淵海秘境，與凌神閣的隊伍相互照應。聖女大人跟著那些隊伍一併進入，外面那些人可不容易發現。”

身為人類，無論幽兮雲如何偽裝，和妖族一併行事都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獨自行動也會引人注意。

和天神大陸的人一併進入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幽兮雲認真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好。但別指望我聽那些人的行事安排。”

幽兮雲和雲汐要進入淵海秘境，一是渡天劫，二是看看能不能順勢給寒奕竹依找個突破的機會，三是為了任務，她目的明確，自然不會任別人左右自己的想法。

“這點聖女大人只管放心，我們哪裡敢指使您啊！”

楚守楊攤開手，一副無奈的表情。

幽兮雲問道：“什麼時候出發？”

“算上人手的選拔，靈神州的隊伍或許要等到四五日之後才會到，屆時我會提前來找你，安排你混入人群，隨著那些人一併進入。”

“好。”

幽兮雲應下，楚守楊今日前來慶影族的目的便算是完成了，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取出了兩柄短劍，品質一看便不簡單。

將兩柄短劍放在桌上，楚守楊對慶鎮言說道：“慶族長，我今日前來沒有帶什麼禮物，這兩柄短劍便算是我的見面禮，還望收下。”

凌神閣乃是天下第一劍宗，作為凌神閣神月堂的副堂主，楚守楊取出的短劍又豈會尋常，說是見面禮，其實更像是凌神閣對於慶影族收留幽兮雲一事的感謝。

慶鎮言看了一眼幽兮雲，果斷拒絕道：“這禮物老夫可收不得，前些時日，老夫前往拜訪凌神閣主之時，也未曾贈禮，現在又豈能收下楚長老的禮物？”

他將兩柄短劍推回到楚守楊身前，神色平淡，但拒絕的意志卻很明確。

他幫幽兮雲是因為幽兮雲於慶影族有恩，和他也有舊，不管有沒有凌神閣的存在，他都會幫幽兮雲這個忙，那麼自然就不能收凌神閣的禮。

不過凌神閣會為此送禮這件事，倒是有些耐人尋味。

楚守楊看懂了他的意思，只好將短劍收回，不再強求。

“那我便先行告辭了。對了，聖女大人，和那個雲汐關係很好嗎？”

告別之際，楚守楊多問了一句。

“好不好與你有什麼關係？”

幽兮雲毫不客氣地瞥了他一眼。

楚守楊若有所思後，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他和幽兮雲其實接觸的不多，但因為深得閣主信任，倒是也透過閣主的話對於幽兮雲有一定的瞭解。

她既然沒有正面回答，那便說明她與雲汐的關係應該還算融洽。

知道了這點，他便可以回去覆命了。

……

楚守楊一離開，慶鎮言便揶揄道：“想不到你和慕神傾的關係居然好到了這個地步，她不僅幫你保下了聖淵殿，甚至就連你進入淵海秘境的方式都幫你規劃好了，甚至還要為你送禮。”

幽兮雲眸光微轉，斜睨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酒壺，往自己的杯子裡倒滿了一杯，然後一口灌下，豪邁的風姿讓一旁的慶歡忍不住星星眼。

“我與慕神傾認識的時間足有兩千年不止，兩千多年間，我幫她的次數也不少。”

她承認，慕神傾對她的幫助很多，但她也不是一味的索取，慕神傾能夠將劍道修到如今的層次，少不了她的功勞。

不過想到自己當年離別之際和慕神傾打的那一架，幽兮雲覺得自己多少還是對那個女人有所虧欠，但她就是這點好，即便知道自己有所虧欠，也不會因此擾亂了道心。

慶鎮言不知道慕神傾和幽兮雲之間的往事，聽她這麼說，也只是忍俊不禁。

他說道：“那接下來幾日你們是先休息，還是要做些準備？”

“該準備好的東西雲汐都準備好了，不過如果不出意外，這次從淵海秘境出來後，我們應該不會回慶影族了。”

氣氛忽然一凝，慶歡眼瞳微縮，隨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幽兮雲等人，最後再將目光落在慶鎮言的身上。

和雲汐相處了三個月，她其實有些不太捨得對方離開。

但幽兮雲做出的決定，又如何會輕易更改，而且慶影族終究是慶影族，能夠庇護幽兮雲一時，卻不可困她一世。

慶鎮言知道這一點，也不挽留，只是問道：“打算去哪？”

“天神大陸。”

“那邊現在的元素紊亂，戰亂頻發，恐怕不太安全。”慶鎮言前些日子才去的天神大陸，那邊的情況他現在再清楚不過了。

幽兮雲看向他，露出意義未明的自信笑意：“那邊對我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慶鎮言啞口無言。

默然片刻後，他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樣，慕神傾未免也太可憐了。”

幽兮雲愣了愣，隨後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可沒說我要去找慕神傾！”遲疑了一下，她又補充道，“不過她在那邊確實能夠讓我更安心不少。”

慶鎮言也懶得信她的鬼話，他和幽兮雲也認識這麼久了，很清楚這個女人看似嘴上說著沒有關係，實則使喚起人來一點也不客氣。

他起身說道：“你自己有規劃就行。那你們接下來好好休息調整，我先去安排影域的入境人員。”

“嗯。”

幽兮雲輕輕點頭。

等到慶鎮言離開後，幽兮雲又轉頭對寒奕和竹依說：“我出去走走，別跟我。”

說完便直接離開了。

慶歡倒是想要跟上去，但看幽兮雲那副表情，又被嚇退了。

同樣一個人，怎麼就能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呢？

……

……

幽兮雲說出去走走，便真的出去了。

三個月過去，時節近秋，影域的雨林密佈，樹木高壯，林間溼度更甚，更涼快，蟲子也更多。

幽兮雲走過清風，迎來晚風，她走了一天，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走出了影域，來到了天獸大陸的更深處，那是三域交接，更接近龍龜族的領域。

四周雨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極寬的江水，江邊是雜草叢生的荒野。

幽兮雲就站在這荒野之中，晚間的風吹過來，吹動她腳邊的雜草，也吹動她的衣衫。

“這種時候來找我，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夜色下響起，是從幽兮雲的身後傳來，但她本人一點也沒有被驚到，彷彿早有所料。

歸元子慢悠悠地走上前，來到她的身邊，提醒道：“我欠你的人情，可是在之前已經還清了。”

幽兮雲扭頭瞥了他一眼，歸元子已經活了兩萬多年了，頭髮花白，卻未顯老態。

她不想廢話，便開門見山：“這次的淵海秘境，可能會有些問題，我不過是來提醒你一聲罷了。”

“你說的問題是指什麼？”歸元子詢問。

晚風微涼，輕輕地吹，卻沒能將幽兮雲的聲音吹遠：“進入太威之前，聖淵殿曾捉到天掌教兩個運靈境的靈者，當時透過審訊得到過訊息，那兩人前往過四靈海宮，和齊遲達成過某種交易。”

歸元子眉頭一挑：“你是說這次淵海秘境的開啟，和天掌教有關？”

“不排除這個可能。”

歸元子思考了一下，問道：“你想讓我出手？”

幽兮雲淡淡道：“總要多關注一下。”

歸元子道：“你應該知道，這個天掌教隱藏的很深，實力也很強，在沒和他們發生實質性衝突的前提下，即便是我，也不願意去招惹他們。”

秋金來曾經來過妖域，向他說明了天靈盟調查到的，關於天掌教的部分情報，因此他也知道，這個天掌教不僅隱藏極深，暗中搞了許多小動作，其實力也是格外強大。

至少，就天靈盟所知，這天掌教光是誅靈強者便至少應有十位，如果他們真的和四靈海宮達成了某種協議，那麼如果發生衝突，就還得算上齊遲他們。

龍龜族是不弱，歸元子更是這世上數一數二的強者，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夠應付這麼多人，再說，龍龜族的強大，向來不是強在進攻。

今日的夜並不安寧，江中有魚群躍出水面的翻騰聲，江邊有蟲獸的鳴叫聲，風聲也時斷時續，天上璀璨的星光在大自然各種聲響的簇擁下，落在幽兮雲的眼中。

即便易了容，她的眼睛依舊是那般漂亮，瞳眸明亮，眼白乾淨的看不到熬夜的血絲。

“你知道陳默安為什麼沒能當上天靈盟的盟主嗎？”幽兮雲突然問道。

歸元子不做回答，而是回道：“看來你有自己的見解？”

“因為陳默安只看到了自己的路。天靈的那位盟主雖然懶散，但他的目光，其實比你們任何人都更為長遠。”

幽兮雲語氣平靜，像是在講述一件事實。

歸元子愣了愣，隨後失笑：“你還真敢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