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萬里通淵

天空晴朗，十五艘雲舟行在海上，浩浩蕩蕩朝著海洋深處而去。

混靈界歷史悠久，但哪怕是在如此悠久的歷史長河中，大陸上的人類向著海洋妖獸大規模出軍，這也仍是首次。

天靈出軍迅速，沒有任何前兆，但畢竟是這般巨大的動靜，十五艘雲舟行在四靈海上的那一刻，混靈各方便已經收到了訊息。

妖族、魔族、五大海宮，都在關注他們的行動。

天魔大陸，魔域。

自從四靈海上的戰鬥結束後，魔族的格局便發生了巨大變化。

聖魂殿殿主、聖魔殿長老襲擊幽兮雲，要致魔族聖女於死地，這令整個魔族的子民們都大為震驚，許多人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但想不明白也沒關係，因為事已至此，一切已經註定。

幽玄馗帶著聖淵殿的魔將們迴歸後，聖魔殿和聖魂殿皆是陷入了沉寂，無聲的沉默下，彷彿暗潮湧動。

但令人意外的是，突破到誅靈圓滿的幽玄馗並沒有對兩殿出手，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整合聖淵殿後……直接離開了。

聖淵殿在幽玄馗的帶領下離開，外面有凌神閣的人接應，在這樣的情況下，其他兩殿更是不敢阻攔。

有人認為聖淵殿是逃兵，逃離是心虛的表現，聖女說不定真的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但聖魔殿和聖魂殿的強者們都知道，聖淵殿這樣做，反而是最讓人頭疼的選擇。

幽玄馗他們一定不會放棄聖淵殿，所以他們一定會回來，只是當他們回來的時候……或許就是他們要面臨最終考驗的時候。

昨日，聖淵殿的人剛離開，今日，天靈盟竟是直接進軍四靈海了。

天魔大陸的海岸線上，冥冷昭、紫舛俞、冥嶽帆、紫武川、幽致遠……等一眾魔族的強者盡是站在此處。

魔族和四靈海相隔很遠，他們站在這裡自然是看不到那片海上的場景的，但身為誅靈強者，他們完全可以透過那靈識的探查來感受動靜。

冥冷昭冷冷瞥了一眼旁邊的冥嶽帆，冷聲道：“你應該慶幸，他們的第一目標不是我們！”

冥嶽帆輕哼一聲，說道：“我又沒有對天靈盟的人出手，難道他們還敢無理取鬧？”

冥冷昭語氣加重：“那你就能對聖女出手了？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出手，便是將整個聖魔殿都逼的站在了她的對立面！四靈海開啟之前，我便對你千叮嚀萬囑咐，不管發生什麼，一定不能對聖女出手！你為何不聽？”

冥嶽帆同樣語氣不善，厲聲道：“出手了又如何？她活了三千年，你們選她為聖女，統領三殿，可她呢？三千年？她幹了什麼？除了修行就是出去打架，魔族的現況，她是半分沒瞧見！如今為了他媽的神道，甚至魂轉到天靈，加入天靈盟！她這樣自私的人，配當魔族聖女嗎？她分明就是魔族之恥！冥冷昭，我告訴你，你再給我一百次一千次機會，我一樣不會放過她！！”

“你！”

冥冷昭指著冥嶽帆，氣的嘴唇輕抖，最終卻只能重重地一揮袖子！

旁邊看戲的紫舛俞在這時插嘴道：“冥冷昭，你又何必因此惱怒，事已至此，你我不如聯手，共築魔族繁華。”

冥冷昭冷漠地看向他：“讓我和你這種聯合外族人襲擊自己人的混賬合作？你也配？”

紫舛俞眼神驟冷，眼神微凝，輕聲一笑。

“隨你怎麼說，聖淵殿離開了，屬於他們的地段我會派人去收，放心，你就老老實實守著你那一畝三分地吧！”

冥冷昭與他對視，心中憤怒，卻一言不發。

因為他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一座山崖上，一名陌生男子靜靜坐在崖邊，他的身旁，還有一頭好似狼豹的兇獸同樣靜坐著，一人一獸目視遠方。

天掌教，肆辰。

……

天獸大陸，邊域。

十大天獸族的族長們盡聚此地。

金剛宸望著遠方說道：“居然是崇尊親自帶隊，看來天靈盟這次是動了真怒！四靈海宮只怕有危險了。”

炎獅族族長炎孟行說道：“其他幾個海宮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

牛擎天輕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今日戰起，整個混靈界恐怕都無法太平了。”

混靈界古往今來紛爭不斷，但他們妖族基本都是內部爭鬥，很少會和外族產生衝突，但這次，四靈海和天掌教聯手襲擊天靈盟和幽兮雲，襲擊失敗的結果，便是迎來像這樣的反攻。

一向不問世事的甩手掌櫃崇尊盟主都親自上陣了，便足以說明天靈盟對於四靈海和天掌教這次的行動有多麼憤怒。

這次戰起，事後戰火蔓延開來，只怕要波及到多方勢力。

龍淵冷笑一聲，幸災樂禍的說道：“打吧！打的越激烈越好，總要多死幾個人！”

這次的淵海秘境，蛟龍族損失慘重，運靈層面幾乎一下斷了傳承，他現在巴不得其他勢力也多死些人，以平衡他的心態。

白夭舒展了下手臂，潔白如雪的裙下凸顯出曼妙的身姿，她邁開步伐，向著四靈海而去。

金望祖眉頭一鎖：“你去幹嘛？”

白夭回頭，笑吟吟的看向眾人，問道：“你們不會真覺得，這一次妖族還能置身事外吧？歸老頭，有些抉擇，需要儘早決定。”

歸元子白髮白眉，悠悠地看向遠方，直到白夭徹底離去後，也沒有做出任何答覆。

其餘幾人略作猶豫，最後牛擎天先是說道：“我也過去看看。”

夢淵說道：“一起吧。”

眼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龍淵不禁沉眉：“這些老傢伙！”

……

四靈海上，雲舟行駛迅速，崇尊盟主等人站在最中間的雲舟上，直望前方。

天空晴朗，前方的海洋卻在翻湧，千丈高的巨浪從海洋深處湧來，一浪接著一浪，海面洶湧，雲舟開始顛簸。

越來越多的海浪從四面八方衝擊而來，鋪天蓋地，充滿著末世般的威壓！

這裡是四靈海，是海妖的領域，天靈主動進攻，便要面對這種劣勢。

海妖無須現身，便是這重重海浪，就足夠讓天靈軍感到頭疼。

但天靈盟既然決心主動出擊，又豈會毫無準備？

東方朔大喊道：“開陣！！”

“開陣！！”

同樣的兩個字，在十五艘雲舟上一併響起，無數靈印自雲舟上浮現，靈光交織，十五艘雲舟開始換位，以天靈盟主所在雲舟為首，形成菱形之陣。

每一艘雲舟上的靈陣都開始運轉，竟是在開始互相融合，形成了一座無比巨大的靈陣，靈陣凝出一道結界，將十五艘雲舟盡數護住！

海浪翻湧，衝擊在靈陣上，雲舟搖晃，但前進的速度卻並沒有受到多少阻礙。

此時，每一艘雲舟上，都紛紛走出來了數十道身影，他們穿的並非天靈軍的服飾，而是天靈十堂之一——星雨堂的服飾。

星雨堂，主司天靈各處靈陣佈置、維修，內堂上萬弟子，幾乎全是靈陣師！

十五艘雲舟，如同一柄利劍，衝破海浪，直入大海深處！

大陸消失，島嶼不現，這裡除了天地，只有一望無際的海洋。

海浪越來越洶湧，但僅僅只能對天靈軍的速度稍作延緩，在強大的靈陣和上千位靈陣師的保護下，雲舟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雲舟已經來到了四靈海的深處，四靈海宮就在前方海域的深海之下。

雲舟逐漸停下，天靈眾軍站姿筆挺，凝視前方。

遠處，有許多目光在注視著此處。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句話，而如今，四靈海宮便是佔據地利的一方，而且這番地利，是絕對的地利。

大海極深，四靈海宮的海妖們不出來，天靈軍想針對他們，就必須下海，但對於人類來說，深海不僅會給他們帶來強大的海壓限制他們的靈力運轉，海底漆黑一片的環境也會讓他們行動受限。

靈陣是可以保護雲舟的安全，但既然要打，天靈軍的戰士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雲舟上。

在海底與海妖戰鬥，怎麼想都是一個十分愚蠢的行為。

很多人都想知道，天靈盟究竟打算怎麼去面對這一狀況。

衝進四靈海宮頂部的海域，翻滾的海浪反而漸漸停歇下來，東方問源上前一步，低頭朝著海中看了一眼，他能夠感受到，這海中藏了不少境界不低的海妖，之前的海浪便是它們弄出來的。

只是如今天靈軍闖了過來，他們就紛紛退進了海洋深處。

東方問源收回目光，對天靈盟主道：“沒察覺到齊遲他們的氣息，看來是不打算出來了。怎麼辦？”

齊遲十日前才和陳默安進行了一場大戰，陳默安傷勢既然沒有恢復，他的傷勢自然也不可能好，龜縮四靈海宮，依靠大海和護宮大陣為屏障，確實會讓天靈盟很頭疼。

所有人轉頭，看向了天靈盟主。

天靈盟主沒有回應，只是看了眼身旁的若甘雨，囑咐道：“跟著葉天機，不要出手。”

“我知道。”

若甘雨回道，緊緊盯著他。

從那個小巷到現在，她走了三千年，三千年，她還從未沒有見這個男人真正的出手過。

偶爾她找天靈盟主修行的時候，對方也是輕描淡寫的就攔住了她的所有進攻！

天靈盟主不再多言，他邁開腳步，輕輕向前一踏，直接出現在了海洋之上。

大海無垠，天靈盟主站在海洋上空，身形顯得如此渺小。

他低下頭，俯瞰這幽暗深邃的大海，平靜地伸出了手。

呼~~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陣風，這是一陣十分柔和溫暖的奇怪的風，就在他們奇怪的時候，原本重歸平靜的大海忽然動盪起來！

那不是風，是無窮無盡的靈氣！

所有人望向天靈盟主，那個渺小的身影，此刻煥發出淡淡的靈光，在他的四周，空間扭曲，浩瀚的靈氣如萬馬奔騰，朝著大海而去！

轟隆隆——！！

響聲震耳欲聾，大海動盪，原本深邃的海洋，在這一刻，竟然被被生生切割了開來！

大海以天靈盟主所站之處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湧去，一道圓形的漩渦在盟主身下形成，漩渦越來越大，無數海水被強行推離了這片區域，在周圍形成了一道柱形的朝外倒流的高大瀑布。

漸漸的，漩渦大到已經將十五艘雲舟身下的海面都籠罩的地步，十五艘雲舟立刻從遊船狀態化作了飛行狀態。

靠近雲舟邊緣的天靈軍戰士們低頭朝著下方看去，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漩渦！這是一座空洞，空洞延綿萬里，直通四靈海的最深處！無盡的靈力煥發出靈光，在靈光的照耀下，他們看到了那座巨大且壯觀的海宮！

這位在其位不謀其職的盟主大人，第一次親自帶軍出擊，竟是憑一己之力將整片海域的海水逼開，開闢出了一條從海面直接通往四靈海宮的道路！！

倒流的瀑布彷彿一道屏障，從上至下直接封死了四靈海宮周邊的所有空間，天靈盟主凌空虛度，那一雙平靜淡然的眼睛沒有任何情感的起伏，就這麼望著那座海宮。

……

天獸大陸的海岸線，一眾天獸族的族長神色驟變，遠方的靈力氣息已經傳來，在刻意關注的情況下，那邊的動盪根本逃不開這些人的感知。

大海倒卷，通淵之道！

“看”到這一幕的龍淵等人怔怔地轉頭，看向歸元子和金望祖二人。

金望祖神色同樣大為震驚，他對歸元子問道：“你能做到嗎？”

會問出這句話，便意味著這位金烏族族長自己是做不到的。

歸元子沉默了良久，最後說道：“沒他那麼輕鬆。”

眾人眼神微顫，皆是說不出話來。

在修靈界，一直有一條不成文的定理，那就是修行最快的靈者永遠是人類，但最強的靈者，則永遠是妖族。

因為他們的壽命足夠長，擁有很長的成長空間，只要不死，總會越來越強。

在如今的混靈界內，崇霄永生不死，血脈強大，自是最強者。

崇霄之下，古望海的離淵、龍龜族的歸元子，應當是旗鼓相當，而在他們二妖之後，才應該是其他的妖和人爭強弱。

但誰也沒有想到，那個自從上任盟主之位後便再也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正式出過手的崇尊盟主，實際上居然已經強到了這個地步！！！

歸元子滿臉滄桑，眼神卻是格外清明，他望著四靈海的方向，想到了幾個月前幽兮雲找到他說過的那句話。

——

“天靈的那位盟主雖然懶散，但他的目光，其實比你們任何人都更為長遠。”

——

歸元子輕輕吐出一口氣，無聲想到。

‘幽兮雲，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嗎，知道他，其實已經觸及到了神道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