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真是不凡……”

看夠了戈壁風景的宋遊,最後將目光投向了身後山口的火焰。

本身就是精於火法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哪怕是身後山口的火,也極為不凡。是少有的比他正兒八經施放的靈火還更厲害的火。

“哈哈哈哈!”

炎陽真君依然大笑,豪邁不已,絲毫不掩飾,也絲毫不謙虛,直言說道:“此乃千年以前,我最久的一次閉關修行引發的大地異象,此後千年時間這火也未曾熄滅,反倒隨著我修行時聚起的靈韻,變得越發厲害。莫說尋常神鬼,就是那天宮鬥部的主官金靈官來到這裡,只要他敢在我這山口裡走上一遭,也得把他的金身燒成金水。”

“不愧為火神。”

宋遊拱了拱手,不再多說,直接下山離去。

棗紅馬始終如一的跟隨著他。

三花貓也立馬跟上,只是一邊走著,一邊不斷回頭,看向那身著紅袍的大鬍子散發火神,表情嚴肅。

“那個人好像很厲害!”

“上古大能,自然厲害。”

“上古大能是什麼?”

“就是和我觀祖師爺一個時代的修士,修為通天徹地,十分了得。”宋遊一邊走一邊耐心的與她說,“金靈官,周雷公,狐狸,鼉龍,還有北邊那棵柳樹,安清的老燕仙,都沒有他厲害,也沒有他活得久。要狐狸修成九尾,柳樹得償所願,才能有與他相比的資格。”

“蛇仙有他厲害嗎?”

“沒有。”

“山神有他厲害嗎?”

“不知在那片山中有沒有,但出了那片山肯定是沒有的。”

“這麼厲害!”

三花貓好似被震驚到了。

“那誰有他厲害?”

“天上那些藏起來的神仙中,也許有幾位和他一樣厲害,或者比他厲害。”宋遊對她說道,“聽說天宮還有一些秘法,可以匯聚香火,便是將整個天宮神靈收到的香火神力全都彙集一處,聚在善戰的武將身上,武將也會變得很厲害。可能是因為這些,他才來到了這裡。”

“那你和他誰厲害?”

“我?”

道人微微笑了一笑,邊走邊說:“天地萬法,玄妙無比,相生相剋,又互有解法,難以說哪一樣一定厲害。何況火神是前輩,我是晚輩,自是不敢說比他厲害的。”

“聽不懂……”

“我和他一樣厲害。”

“……”

貓兒聽完卻是表情越發嚴肅,加快小碎步,從道人身邊走到他的前面去,並回過頭來,好看清道人此時的表情,陷入思索。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

“你這個人……”

只是道人終究沒有教過她這樣的話,限於詞彙量的不足,她想了很久,也沒想清楚該如何形容,便乾脆把頭一扭,小跑著下山而去。

……

下山之後,道人一路往西。

走出十里,火焰不再。

走出五十里,路旁有了空房廢宅。

百里之後,有了人跡。

甚至戈壁灘中出現了一條道路,有著明顯的車轍,腳下的土也被踩得更結實。

接著人跡逐漸變多。

既有行旅,也有行人。

更多的是難民流民一樣打扮的人,頭髮乾枯散亂,嘴唇臉頰都佈滿皸裂,行屍走肉般的在路上走著,時不時就會倒下一個。

宋遊本來沿著火神指的方向一路往西,是不會一直沿著這條路走的,這條路稍微偏了一些,不過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路,與這些人同行,體會著他們此時身上的暮氣死氣,又感受著他們心中對生的嚮往,這給了他很大的觸動。

這是一群逃難的人。

逃離的是這幾千裡的旱地。

走著走著,人越來越多,無論是商旅行人,還是逃難的流民,似乎都在這裡聚集。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片村落。

是在戈壁灘上的一片木屋,構築房屋的木料已經被風沙侵蝕了顏色,變得很舊,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大地上,倒是與戈壁的畫風相符。

只是村落也有些冷清,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人住在這裡了。

許多人沉默無言,從此路過,也有一些人會轉過頭,向著那一棟棟關著門的木屋張望一眼,亦或是前去敲門。

宋遊走過很多路,這條路真與此前走過的大多數路都不同,無論是路旁的風景,頭頂的烈日,路上的煎熬和身邊的行人,都不一樣。

“砰砰砰……”

前方忽然傳來了拍門聲。

絕大多數人聽見聲音都充耳不聞,彷彿只是低頭邁步就已經用光了全身所有力氣,連抬頭看一眼的力氣也沒有了,只有道人停下腳步,朝著拍門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名中原面孔的商人,手上拿著錢財,一邊拍門,一邊喊著話。

裡頭還真有聲音回應。

說的都是當地的語言。

宋遊聽不太懂,但從他焦急的情緒和虛弱的語氣中,似乎能感覺到他的用意。

想要以錢換水。

商人拿的錢不少,裡頭的人卻沒有開門。

“唉……”

商人長長嘆了口氣,卻在嘆完氣後,立馬閉上了嘴,似乎多呼一口氣,都會造成身體裡流失更多的水,隨即無力的折身,想繼續往前走。

一下腿上無力,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慢點。”

宋遊提醒了一句,取出水囊:“我這裡還有一點水,可以分足下一口。”

“當真?”

那名商人終於說話了。

“當真。”

“多少錢一口?”

“不要錢。”

“不要錢?”

“拿去吧。”

宋遊將自己的水囊遞給了他。

商人毫不猶豫的接過,立馬扯開木塞,仰頭張大嘴巴,想要大灌一口,稍作猶豫,又換成了小飲一口,隨即才遞還給宋遊。

“多謝先生,不過這邊大旱,十分缺水,先生這點水,還是省著點喝吧,莫要隨便贈與人了。”

“在下有道行傍身,渴不死。”

“唉……”

“足下方才是去討水嗎?”

“想買一些水。原先這裡人挺多的,我每年都在那裡買水。”應是喝了一口水恢復了些力氣,又或是還他這口水的情分,商人說道,“結果從去年春天開始這邊大旱,滴雨未下,連傘都快放爛了,他們自己都沒有水喝,想來許多人都搬走了,或是乾死了。”

那一口水對於此時嚴重缺水的他顯然只是杯水車薪,他一邊控制著聲音和吐氣說話,一邊忍不住瞄向宋遊的水囊。

“再喝一口吧。”

“這可如何……”

“那一口太小了。”

宋遊一邊說著一邊又將水囊遞給他,同時問道:“這路上的人,也都是搬走的嗎?”

“還能怎樣?”商人咕咚喝了一口水,一滴都不敢灑,這才說道,“西域乾旱之地,早已民不聊生,本來以為只幹去年,今年會變好,結果今年開春這麼久了還是滴雨未下,很多人便再也忍不住了,只好逃離此地。”

“都往哪裡去呢?”

“有往更西邊走的,那便是塞外江南,有往北邊走的,反正哪來不幹旱就往哪裡走。”商人說道,“這裡是原先的西州都護府河城地界,前方就是鼎鼎大名的花巖山,那裡有個岔路口,整個西域以南,沒有幾條大路,但凡走遠一點,都要從那裡過。所以這裡才聚了這麼多人。”

“原來如此。”

宋遊倒也清楚一些大晏的地理。

原先大晏將西州都護府的治所就設立在這邊,名曰河城,後來隨著大晏對西域的掌控越來越強,越來越深入,治所的位置也往西遷移了。

“這水……”

“足下還能再喝,給我家貓兒與燕子留一點就是。”宋遊說道,“喝完了我們還能再去尋,即使再幹旱,戈壁中也總有綠州水源。”

“那便再喝一口。”

商人再次仰頭,緩緩倒了一小口進嘴,又分成許多口吞下,這才把水囊遞還給他。

隨即二人相約同行,沉默往前。

空前繁榮的西域絲綢之路吸引了許多膽大的商人,這些商人也不都是大商隊,也有許多獨自一人或三兩組隊的,可能是未來的商隊。這名商人便是原先隴州的人,年輕時讀書,屢考不中,家中欠了不少債,加之出了變故,這才冒險出來跑商。

這是一條黃金路,一趟就能積攢鉅額的財富。

越是乾旱,路越難走,與你同撿地上黃金的人就越少。

只是很可能也會丟了性命。

直到往前,人越來越多了,宋遊一直沒有喝水,也沒有用法力靈力滋潤自身,甚至刻意阻止了這一過程,為的就是體驗一下在這氣溫比體溫還高的天氣下,沒有水分補充,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甚至三花娘娘叫他喝水,他也不喝。

這對他來說是種新奇的體驗。

對路旁別的人來說,卻是死亡的威脅。

隨著步步往前,水分迅速流失,宋遊的嘴唇也變得乾燥,腦子開始有些混沌,嘴巴變得極度乾渴,想喝水的慾望到了巔峰。

只是他終究不是尋常人,終究體會不到此時路上流民們的感覺。

也許只能體會幾分之一。然後憑藉著幾分之一,窺一斑而猜想全豹,去思索旱災下的百姓究竟受著怎麼樣的折磨。

直到走到了商人口中大名鼎鼎的花巖山——

前方是一面高大的垂直石壁,岩層分層明顯,並且呈現出不同的色彩,像是一面天牆。

石巖下方有三條路,分別通往三個不同的方向,交叉處搭著不少棚子和簡陋木屋,有許多人路過這裡,停下歇息,大多也是沉默著,少數人交流著各地的旱災,交流著哪裡有水源。

也有許多人在這裡一倒,就起不來了。

“……”

宋遊也在這裡盤坐了下來,有一種坐下來就不願意走了的感覺。

……

前些天實在是忙,各種各樣的事情,沒空加更,實在不好意思。但是如果大家有留意的話,就會發現,前面一週,茉莉每天的更新都是七千字以上,也算是對推遲加更的一種彌補。每天多一千字,加起來也有兩章多的字數了,是茉莉給大家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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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排名近幾月最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