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了梁垣雀表達的意思之後,莊佑傑立刻轉頭,猛吐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房間裡霎時間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廣場上的那一盞巨大的路燈透過薄薄的窗戶紙透進光亮來。

坐在黑暗之中,莊佑傑的心臟緊張的怦怦跳,慢慢的,他感覺到身後的梁垣雀坐了起來。

梁垣雀的動作非常的輕緩,一般人坐起來的時候,只要不是完全光著腚,總會產生一些衣料摩挲的聲音,但他完全沒有。

如果不是莊佑傑距離他是如此的近,估計也不會發現他的動作。

他坐起來之後,拉過了莊佑傑的手,在他手上比比劃劃地寫起了字。

寫完幾個筆畫之後,他就會屈起手指輕輕地彈他掌心一下,似乎是在示意他一個字寫完了。

莊佑傑繃緊了神經去感受他到底在寫什麼,雖然不是每個筆畫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但從感覺到的筆畫中他判斷出,梁垣雀寫的是,

“有耳”。

有耳?什麼有耳?莊佑傑起先還以為自己感覺錯了,在梁垣雀又重複了一遍之後,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梁垣雀的意思是,隔牆有耳,有人在聽他們這邊的動靜。

一瞬間,他是嚇得連呼吸都屏住了,剛剛他差點說漏了嘴,難怪梁垣雀不肯醒過來。

他看向了剛剛木素走過的樓梯口,那裡一片混沌的黑暗,什麼也看不清。

也許黑暗中藏著一個人的話他也發現不了。

看來木素雖然留下了他們,還願意給梁垣雀醫治,但並沒有完全信服他們。

難不成,前不久王明的死亡事件,確實給水寨帶來了影響?所以即使是願意與外界接觸的革新派,也不得不對外來人多加提防。

莊佑傑的心中不禁又浮現出了一個更恐怖的設想,王明的死亡,該不會是整個水寨的人一起造成的吧?

或者換一種方式說,所有人一起動手不太合理,但每個人都知情,且約定所有人都要保守秘密還是能做到的。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這起案件的調查恐怕就是難如登天了。

一旦暴露了他們進入水寨的真實目的,別說找不出真正的那個兇手,指不定還會再也走不出水寨。

也許他們不會有王明幸運,還能被羅船河的河水送上來。

對於殺人滅口這樣的事情,水寨人指不定是一回生二回熟,一次比一次處理的乾淨。

畢竟他們兩個隨便切吧切吧,在如此封閉的寨子裡挖個坑埋了,玉皇大帝來了都找不到。

莊佑傑的思緒越飄越遠,胡思亂想得越來越厲害,竟然開始幫著別人想怎麼處理自己的屍體。

想著想著,黑暗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了自己被切掉了腦袋和手腳的模樣,嚇得哆嗦一下。

而就在這時候,梁垣雀從他的身後貼了過來,嚇得他下意識就要尖叫,在第一個音節衝出喉嚨之前,梁垣雀捂上了他的嘴。

“人走了。”

梁垣雀附在他耳邊,聲音特別的輕。

感受到鮮活的梁垣雀,莊佑傑的心境逐漸放鬆下來,他在黑暗中點了點頭,示意他自己知道了。

梁垣雀又補充了一句,“待會兒說話小點兒聲。”

感受到莊佑傑的點頭示意,他才鬆開了手。

“怎麼回事啊?”莊佑傑被放開之後,立馬摸索著湊到梁垣雀面前,努力放輕聲音。

“那大叔一直貓在樓梯口,剛剛才進屋去。”梁垣雀回答他。

所以剛才梁垣雀才沒有立刻醒來,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木素藏在樓梯口往這邊看。

莊佑傑沉重地呼吸著,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沖淡剛剛的緊張感,“你一直醒著的嗎?”

“沒有,”梁垣雀搖了搖頭,隨即又想到在黑暗中估計莊佑傑注意不到,“我是在你講故事的時候醒過來的。”

想到那個在極限中編出來的故事,莊佑傑就有些得意,這可是他為數不多做的非常成功的事情。

簡直可以說是力挽狂瀾。

“你感覺怎麼樣?”莊佑傑詢問梁垣雀,像是要討個誇獎的小孩子。

“很棒,我都快感動哭了。”梁垣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之後木素大叔講的故事,你也都聽到了吧?”

既然梁垣雀是在那時醒過來的,後面發生的一切他應該都聽到了。

這就省了莊佑傑的麻煩,他不用給梁垣雀重複一遍水寨和合爾扎的故事了。

“嗯,從木素的講述來說,守舊派很可疑,但木素的行為讓我覺得其實整個水寨的人都很可疑。”

看來,梁垣雀跟莊佑傑想到一塊兒去了。

關於王明的死亡,水寨絕對是脫不開關係,但梁垣雀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是水寨的人殺了他,那會是出於什麼理由?

很難說是因為他外來人的身份,梁垣雀早就打聽過,王明並不是第一個進入水寨的外人。

只要有水寨族人帶領,在水寨改革了之後,是可以進入寨子的,甚至可以在裡面生活一段時間。

在王明之前,就有羅船水鎮的人進去過,進去的有想做生意的商人,也有單純好奇的年輕人。

記者被寨子裡的人打了,完全就是因為他強闖,非法闖入引起衝突這樣的事情放在別的地區也是會發生的。

梁垣雀隱隱感覺,王明一定是在水寨幹了什麼水寨族人不能忍受的事情,才會被滅口。

在王明友人口中,王明是一個積極向上,尊禮守德的好人,肯定不會做什麼犯罪的行為。

也許他是在水寨中,做了一般人覺得很平常,水寨人覺得被冒犯了的事情。

梁垣雀這輩子走過很多地方,所以他清楚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人會有不同的禁忌,這一般都是產生於宗教性質的信仰。

比如他曾經遇到過一個很尊重火的部族,因為他隨口往火堆裡吐了口唾沫,就引起了部族的震怒。

最後他是又道歉又賠錢,直到送給了部族族長一個昂貴的銅殼打火機,才囫圇著離開。

莊佑傑見梁垣雀不說話了,心裡就又有點虛,連忙碰了碰他,“喂,你怎麼想?”

梁垣雀剛想張口說話,就聽見木樓的房門傳來了大力的敲門聲。

門外有一個年輕的男人,一邊用了的敲著門,一邊在喊,

“喂,木素大叔,聽說你這裡來了兩個外人?你怎麼可以留下外人!”

聽語氣,來者不善。

梁垣雀立刻抓住了莊佑傑的手腕,全身繃起了一個警備狀態。